29 啊!
容枝仿佛被加上了慢動作的濾鏡。
他慢吞吞地撕掉了橘子上的白色橘絡, 又給褪了個皮,然後才咬掉了裏頭晶瑩的果肉。
汁水很快填滿了口腔。
真甜。
容枝眯起眼數了數。
還有四瓣兒了。
他吃得更慢了。
程天藝就強忍着渾身的寒意,目不轉睛地盯着容枝, 希望容枝能吱個聲。
哪怕只要對他說半句話也行。
……
“吃這麽慢幹什麽?”嚴世翰忍不住問。
“吃完就沒有了。”容枝攤開掌心,露出那可憐巴巴的幾瓣橘子。
嚴世翰心中一揪,擡手抓起一個橘子:“……再吃一個吧, 最後一個了。”
程天藝:“……”
就算再過半小時,他也別指望容枝分神看他一眼了。
“程天藝, 皓未娛樂旗下的藝人。”周經又一次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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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藝止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閉了閉眼, 認命了。
“你自己說, 還是我來說。”
“……我自己說。”程天藝再不複之前輕松的心态, 他覺得嗓子更疼了。
但能不說嗎?
程天藝小心地對上周經的雙眼, 再看一看旁邊的兩個男人,程天藝頭一次感覺到, 被野獸盯上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心跳加快,喉頭如刀割。
連腿都發軟了。
“二,二零一四年七月,我和容枝進了同一個劇組……”一旦開了口,接下來的話也就不是那麽難說出來了。
那些背後動的手腳, 如竹筒倒豆子一樣, 嘩啦啦倒了個幹淨。
故意搶走容枝的化妝師。
把容枝擠出鏡頭。
害他反複跳水。
讓他跪在地面上, 一遍一遍地重演一個鏡頭。
故意拉攏劇組成員排擠冷落容枝。
還有背後的句句诋毀……
大的小的。
原來有那麽多件。
說到後頭,程天藝重重地喘了兩口氣,他頭暈得厲害, 急切地想要為自己找個依仗的地方。
他的手往旁邊的沙發一搭。
卻聽見旁邊有人嗤笑了一聲。
程天藝忙轉頭去看。
就見一個英俊青年,頭上傷口青紫,看上去有些滑稽。但青年此刻卻滿眼陰沉的盯着他,讓程天藝笑也笑不出來。
他是……周浩其。
“看不出來,油頭粉面一張臉,背地裏心眼兒比你屁眼兒都黑……”周浩其冷笑一聲。
程天藝臉色漲紅,又羞又怒。
周浩其憋了一肚子的話。
網上噴有什麽用?
這孫子花錢撤稿,強行洗白,從頭到尾面兒都沒露。哪有當面罵來得爽快?
周浩其正要再開口,那頭越铮掃過來:“別說髒話。”
嚴世翰接口:“別帶壞了容枝。”
周浩其只好又憋了回去。
但他還是扭頭對着程天藝,氣勢不減:“就你這麽個玩意兒,別落我手裏。落我手裏,扒了你的皮都是輕的!”
容枝咬下了最後一瓣柑橘:“原來有這麽多事啊,我都不記得了……難怪以前很多人都不樂意搭理我。”
嚴世翰幾乎是立刻就皺了下眉。
越铮淡淡道:“演戲臺詞功底不行,背後說人壞話,使這些手段倒是在行。”
他看向程天藝,再次淡淡開口:“我別的本事不行,但讓這些事兒在你身上重演一遍,還是能做到的。”
程天藝并不認得越铮,他一開始只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但遠不如周經帶給他的震撼來得大。
他心底很清楚,周經要雪藏他是太容易不過的一件事了。
可這個男人,哪裏來的底氣?
他是誰?
程天藝重重地喘了兩口氣,頭又疼又暈。
“回去吧。”越铮又開口,口吻還是那麽的平靜。
程天藝卻根本挪不動那雙腿。
“我,我來是要和容枝說對不起……”
周經打斷了他:“你可以走了。”姿态強硬,顯然是讓他連說“對不起”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室內暫時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程天藝都能聽見自己心跳越來越快的聲音。
他突然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他完了……
他是真的完了。
“嗝。”容枝的聲音打破了凝滞。
容枝揉了揉肚皮,又端起水杯喝了兩口。
這個聲音喚醒了程天藝。
“容枝,你……你能原諒我嗎?”他顫聲問。
容枝從嚴世翰手中接過紙張,擦了擦嘴,反問:“我為什麽要原諒你呢?”
“我……”
“沒有誰規定,你道了歉,我就一定得原諒啊。”容枝認真地道,“如果,今天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你還會道歉嗎?”
周浩其聽見這句話,心說。
可不就是嗎。
老子頭都被打破了,容枝還沒原諒我呢。你還妄想個屁股的原諒!
周浩其起身,一把拎住了程天藝的衣領:“別他媽廢話了,滾吧你。說了不原諒……”
他力氣不小,程天藝毫不設防,就這麽被拎着拖到了門口。
周浩其一腳踹開門,直接将程天藝推搡了出去。
程天藝晃了晃,被推倒了對面的牆壁上。
“你沒事兒吧?”經紀人吓了一跳,忙收好煙,沖上來就要扶他。
周浩其卻動作更快,他擡腿把經紀人踹開,然後一手将程天藝摁在牆上,另一只手緊握成拳跟着揮了上去。
“容枝不會下手打人,但我會啊。”周浩其冷冷笑一聲,伴随着拳頭狠狠撞擊肉體的聲音。 “啊!”
程天藝吃痛,摔倒在地。
兩個保镖冷冷地站在一邊,就這麽看着他。
經紀人也不敢動。
他心驚肉跳地看着眼前這一切。
打人的是周浩其!
他不僅在微博上瞎摻和,還跑到容枝的病房裏守着!
這倆人沒有一腿,誰他媽信啊?
經紀人都快哭出聲了。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這會兒門又開了。
容枝探了個頭出來。
經紀人怒吼:“你快讓他停下!待會兒警察來了,周二少肯定沒事,但你肯定跑不了,你也不想進監、獄、吧……”
經紀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誰生生扼住了喉嚨。
他的眼睛瞪成了死魚眼。
容枝的身後還站着個男人……
那是……周經。
經紀人張了張嘴,磕巴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天太過玄幻。
經紀人渾身僵硬地看着周經,聽着耳邊傳來毆打的聲音。
周經沒有呵斥自己的弟弟,他只是擡手,将容枝按了回去。
經紀人甚至隐約聽見他說:“別看了,不好看。”
不好看?
當然不好看。
打人能好看嗎?
那聲音也不好聽啊。
經紀人光是聽聽聲兒,就覺得渾身都軟了。
還報警?
不如聯系殡儀館來得快。
……
容枝推開了周經的手,微微垂下眼眸,仿佛漫不經心地問:“周先生守了我幾天了?”
周經一怔:“今天是第五天。”
“周先生不忙嗎?”容枝小聲問。
周經低頭去看容枝,容枝的眼底有些許的疏離防備,還有些微的不解。
他的睫毛真長。
小時候一定是所有孩子裏,長得最像小天使的那一個。
“我,不忙。沒什麽事要做。”周經很認真地将自己定義成了一個無業游民。
容枝當然不信。
他心底已經隐隐有了猜測。
但他又不能問,你也是我爸爸?
這太滑稽了。
天上一口氣砸三個爸爸下來,那都是玄幻故事了。
容枝轉過身,自言自語:“好想吃蛋撻啊……”說着,他悄悄瞥了眼周經。
周經就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并沒有別的動作。
容枝接着低聲念叨:“還想吃紅提,喝熟酸奶。”
抽抽鼻子:“還有烤豬蹄,烤鱿魚,烤年糕,扇貝粉絲……”
這回語速有些快。
周經突然手忙腳亂地掏出了手機,啪啪啪開始打字。
明顯在記他念的食物名字。
連他吃什麽都這麽上心,怕漏了一個食物。
容枝忍不住轉過了身:“周先生。”
周經一僵:“嗯。”
“您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容枝掰着手指頭數了數,“我的演技爛,沒有綜藝感,在娛樂圈裏混跡這麽久都沒有混出名堂。您從我身上能圖得什麽呢?”
那一頭,嚴世翰在喊:“容枝,快來睡覺了。”
越铮也在催:“容枝快把外套穿上。”
“你可能不會相信,但事實的确是這樣。”周經頓了下,他捏着手機的手也緊了緊,“你可能是我的兒子。”
多麽熟悉的臺詞!
容枝都能倒背如流了!
“這句話我聽了三遍了,我該相信誰?”容枝的鼻子皺了起來,漂亮的五官擰作了一團。
“越铮、嚴世翰也這樣對你說過?”
“啊。”
周經面無表情地說着瞎話:“當然……只有我才是真的。”
容枝:“……”
“如果不是呢?”容枝忍不住問。
這是他在心底憋了很久的問題。
如果一開始,只有嚴世翰自稱是他的父親。
那他肯定毫無抗拒,甚至歡喜地接納。
但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那會不會也許,他們都不是他的父親?
那時候又要怎麽辦?
“那也沒關系。”周經沉聲道:“我認定你是,你就是。”
“你沒有別的兒子了嗎?”
“沒有,只有你。”
“可如果我不是呢?”
周經盯着面前這張面孔。
他守了多久?
才第五天。
但就這五天,他看着他露出笑容,看着他微微難過,看着他因為高燒而紅了臉……
那是他以前怎麽也不會看見的景色。
周經很難想象,會有第二個人讓他再去付出父愛。
“那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什麽?”容枝微微茫然。
他的雙眼那樣澄澈幹淨。
需要別人更用心的照顧。
周經低聲道:“我的父親有很多個私生子,但不是每一個都能得到他的愛護和照顧。我沒有他那麽荒唐風流。但我和他骨子裏是一樣的……不是每個和我有血緣關系的人,都值得我去照顧。”
“我之所以來到你的面前,不只是因為你可能是我的兒子。”
周經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樣的可怖,但他口中卻說:“還因為你是容枝。”
作者有話要說: 周經想告訴容吱吱,因為容吱吱本身很好,所以他們才會認他_(:з」∠)_
光血緣關系的話,其實只要他們想,能生一打兒子。
護吱聯盟打手周浩其:髒活兒累活兒都可以交給我。我只有一個卑微的願望,希望大哥不要再打我。:)
***
突然很想寫,假如大佬們,一開始養到的就是小小的容吱吱,會是什麽樣的……
會有人看嗎咳咳。有人看的話,會寫成小劇場放微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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