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喏
鴨舌帽似乎被容枝這聲驚着了, 忙擡起了頭,沉聲道:“我不是!”
這聲比剛才的聲音要有力多了。
“你的聲音……”容枝歪了下頭,“很耳熟。”
男人渾身一緊, 肢體動作都頓住了。
他的異常明顯得讓人難以忽視。
容枝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你的帽子……”
帽子?
男人條件反射地擡手去摸頭。
因為動作幅度過大,鴨舌帽被他的手掀翻了,那張臉也就順理成章地暴露在了空氣中。
男人生着一張, 一看就讓人覺得極為張揚的面孔。
他的眉斜長上揚,一雙吊梢鳳眼冷淡銳利, 鼻梁挺直而修長, 唇薄而色淡。
渾身都透着一股一天不怼渾身難受的氣息。
“簡……簡峻一?”容枝定在了那裏。
男人手忙腳亂地抓住鴨舌帽帽檐, 又扣了回去。
“你的帽子上有圖案。”容枝小聲道。
那是簡峻一最愛用的标志, 一個花體英文字母,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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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峻一又僵了僵,擡手摸了摸帽子, 低低地“嗯”了一聲。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尴尬的沉寂氣氛在病房裏蔓延開。
容枝從兜裏掏啊掏,掏出來一張一百塊,然後又摸出了節目錄制時,從節目組那裏借來的一支水性筆。
容枝将兩者交疊,雙手遞到了簡峻一的跟前:“能給簽名嗎?”
簡峻一更僵硬了。
仿佛化身一座雕塑。
他更抿緊了嘴角, 弧度冷銳。
容枝眨了下眼, 壓低了聲音, 細聲細氣地道:“我很喜歡您的歌,以前總聽。”
“哪首?”
“嗯?”容枝微微一怔,沒想到簡峻一會反問他, 不過還是從善如流地答道:“《末路》。”
簡峻一這才伸出手,勾住了他手裏的百元大鈔,又拿走了那支筆。
然後轉身示意自己的經紀人:“彎腰。”
經紀人艾爾多任勞任怨地彎腰弓背。
簡峻一墊在他的背上,手指一動,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名字。
但他卻沒有急着将筆還回去。
而是頓在了那裏。
簡峻一将紙幣翻了個面,面無表情地在上頭畫了個什麽,然後才蓋好筆蓋,又用錢卷好筆,伸手直接塞進了容枝的大衣兜裏。
容枝穿得太多了。
他站在那裏,加上腦袋上的小紅帽子,看上去像是整個人都被包裹起來了,只露出來一張白皙的小臉兒。
簡峻一忍不住盯着他看了看,然後才問:“你節目錄完了嗎?”
容枝摸了摸兜,頓時覺得有些燙手。
他的感覺沒有出錯。
男人的确在跟蹤他!
但眼前的男人又不是什麽stalker。
他是簡峻一。
那個幾乎擁有全國民衆作歌迷的男人。
容枝喉頭動了動,決定暫時按捺不動。
“錄完了。”他說。
簡峻一的眉頭幾乎是立刻皺了下,像是陷入了極其為難的漩渦中。
一旁的混血青年也微微傻了眼,“完了?你輸了嗎?”
“沒有。”容枝搖頭,“我贏了。”
“你采夠山藥了?”青年問。
“唔。”
容枝應完聲,擡頭就發現簡峻一的唇抿得更緊了,嘴唇的邊緣甚至都因為過分用力,而微微泛着青白色。
“你們一直跟着我?”容枝忍不住問。
太奇怪了。
簡峻一為什麽會做這些事?
簡峻一沒有出聲。
還是混血青年,艱難地将吊瓶往上送了送,而後才又道:“我們是來找你的。”
容枝眼底閃過驚愕的光:“找我?”
混血青年用力點頭。
那為什麽不直接找他,而是要用這麽迂回的方式呢?
容枝舔了舔微微發幹的唇,又往後退了退。
太怪異了。
哪怕跟前站着的人是簡峻一,容枝也無法減掉心底的警惕。
混血青年急了,忙上前道:“簡先生有話要和你說。”
“什麽?”容枝又看向簡峻一,“您現在可以告訴我。”
但簡峻一依舊抿着唇,像是還在和自己的情緒較勁兒。
青年忙推了推簡峻一:“簡哥。”
簡峻一立刻擰起眉,回頭不耐地瞪視了他一眼。
青年只好閉了嘴。
氣氛更尴尬了。
容枝摸不着頭腦,而男人又遲遲不肯再開口。
這時候焦飛打完電話回來了:“容枝,越先生和周先生上來了——”
焦飛的話音戛然而止,同時打住的還有他的步子。
“簡……簡神?”焦飛不可思議地出聲。
簡峻一連目光都沒分給他。
焦飛好歹是跟在嚴世翰身邊的人,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笑道:“簡神怎麽也在這裏?”
“過敏。”
“啊,那倒是巧了,和我們家小孩兒一樣。”焦飛說着,就朝容枝這邊走來。
但焦飛才動了幾步,就感覺到簡峻一冰冷的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如利劍,如寒刃。
焦飛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哪兒得罪這位大佬了嗎?
他剛才說的話,沒有哪兒不禮貌啊!
眼看着病房內的氣氛即将陷入又一次尴尬中,病房門被推開了。
越铮和周經先後大步走了進來。
“容枝,手怎麽樣了?”越铮三步并作兩步到了跟前,卻發現去路被擋住了。
後頭的周經也發現了路上的“障礙”。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簡峻一。
“簡先生。”周經先認出了他的身份。
越铮則要慢了一拍,在聽見這聲“簡先生”的時候,越铮立刻揚了下眉,将“容枝最喜歡的歌手”這個标簽貼了上去。
容枝悄悄瞥了一眼簡峻一,發現男人現在變得更緊繃了。
仿佛如臨大敵。
“簡先生怎麽會在這裏?”周經淡淡地開口問。
“正好,遇見。”簡峻一終于松了口。
“簡先生也過敏了嗎?”周經低頭看了看他通紅的手,以及青年手裏拿着的吊瓶。
“嗯。”
越铮和周經又對視了一眼。
兩個男人何等敏銳,幾乎是同時樹起了警惕心。
越铮一個大步上前,就要将簡峻一擠開。
而周經也亮出了手裏拎着的水果。
這是他在來的路上買的,無籽紅提。容枝可喜歡吃了。
容枝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餓了。”容枝眼巴巴地盯着周經手裏的提子。
周經低聲道:“我拿去洗。”
簡峻一緊緊盯着他的動作,像是想要從周經的行徑中學到些什麽。
而就在這時候,病房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容吱吱我回來了。”嚴世翰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他蒙了口罩,戴了墨鏡,又戴了個十分鄉土的雷鋒帽,乍一看還真認不出是誰來。
嚴世翰手裏拎着兩大袋的食物,身後的助理也一樣拎了不少。
一股蓋不住的香味兒就這麽竄進了容枝的鼻間。
“好餓……”容枝忍不住又低低地道了一聲。
嚴世翰卻頓住了腳步。
他一眼就看見了簡峻一。
嚴世翰以前和簡峻一沒什麽往來,畢竟二者混跡的圈子都全然不同。而兩人又都并非長袖善舞的交際花,自然更沒什麽來往的機會。
不過縱使沒見過,嚴世翰卻還記得那微博上整整齊齊的:我也覺得嚴世翰蠻醜的。
嚴世翰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簡先生怎麽在這兒?”
簡峻一這回卻沒再開口了。
他只是挪了挪步子,讓出了病床前的路。
這下倒是方便了嚴世翰和助理拎着食物到病床邊,放下桌板,将飯菜擺了滿桌。
其中還有越铮和周經的份兒。
一塊兒搭了飛機,一塊兒坐了節目組的車尾随容枝,勉強也有了點共同戰鬥的革命情誼,所以嚴世翰難得發個慈悲,将他們的飯一塊兒買了。
周經很快洗幹淨了提子出來。
這下飯後水果都備齊了。
越铮在這頭拆了筷子,貼心地遞到了容枝的手中。
嚴世翰在那頭盛了一點青菜湯給容枝:“不吃菜沒關系,湯喝掉。”
周經忍不住插嘴:“得吃一點青菜。”
容枝抱着碗将湯喝了個幹淨。一邊喝,他還一邊搖頭,以示對青菜的拒絕。
喝完湯。
捏住筷子,開始夾菜。
宮保雞丁裏的花生酥脆,肉丁微甜,又帶着濃郁的香辣味兒。
竹筒烤魚外殼微酥,同時又挾裹着淡淡的竹葉香,流入口中的芡汁鹹香。再咬一口,內裏的肉鮮嫩肥軟,鹹淡相宜。
奢香玉簪香辣酥脆……
容枝埋頭吃了一陣,等到胃裏的饑餓感減輕了,這才放緩了速度。
嚴世翰怕他噎着,還忙給倒了杯橙汁。
而簡峻一就這麽站在一邊,定定地看着,也不知道想從他們身上瞧出朵什麽花兒來。
他盯得實在太久了。
容枝都忍不住擡起頭,分給他一點目光:“簡神……要一起吃嗎?”
嚴世翰、越铮、周經三個男人,嘴角幾乎一致地往下一撇,紛紛表示了不太歡迎。但口中還是分外迎合容枝的意思,道:“簡先生一起吃吧。”
可以說是相當的虛僞了。
簡峻一這才挪過來,跟着在容枝的病床邊坐下。
容枝拿了一雙多出來的筷子和空碗給他。
簡峻一右手捏住筷子,顫巍巍地夾了顆花生。
啪,掉了。
再夾。
啪,這回掉了塊肉丁。
再夾。
啪,這回掉了塊魚肉。
容枝都看不下去了,他又拆了雙筷子,夾了塊雞丁放進簡峻一的碗裏:“喏。”
簡峻一就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捏着筷子頓在那裏,不動了。
容枝:???
後頭三個男人眼珠子都紅了。
——容吱吱給他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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