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洞房

雙喜在門外候着,見到龍司開門出來,連忙躬着腰道:“王爺”

龍司站在門口,低聲問道:“雲沙去哪了?”

雙喜道:“雲沙公子去煎藥了”

“去叫他過來”龍司吩咐道,“帶人進去收拾一下,動作要輕點,別吵到皇上”

“是”雙喜輕輕的應了一聲,吩咐了一人去請雲沙,他便帶了兩人一起跟着龍司進屋裏去了。

雙喜很快就将地上的污漬收拾幹淨了,站在一旁候着。龍淵覺得鼻息藥汁苦味萦繞,覺得下巴冰冰涼涼的,擡手一模,才發現是被子濕了,濃烈的苦味便是自被子上散發出來的。連忙叫雙喜換了被子。

換了被子後,發現身下的褥上也有沾上了藥汁,龍淵便讓雙喜将褥換了。

要換褥就要起床,龍淵看了一眼龍司,便微微動了動,準備坐起來。

龍司上前,扶住龍淵,讓他躺在床上,道:“皇上,你不能動”

“皇叔,可是太苦了,我聞着很難受”龍淵眼巴巴的望着龍司,眉毛鼻子皺成一團。

龍司還是輕輕按住龍淵的肩膀,堅持道:“你身上有傷,要好好卧床靜養,不能動”

“可是聞着這味,我就想吐”龍淵說着還幹嘔了一聲。

這時,雲沙快步走了進來,向兩人行了禮,問道:“皇上哪裏不舒服?”

龍司道:“喝了藥吐了,可能扯到傷口了”

雲沙一凜,扯到傷口可算不得小事。連忙上前,掀開了龍淵的身上的被子,纏在胸前的布已經染滿了鮮血,還在不停的往外滲出血來。雲沙連忙拆了布,拿出止血藥為龍淵止血,白色的粉末灑在龍淵的傷口上,疼得龍淵傷口一抽一抽的。

看得龍司心疼極了,自他兩歲便照顧龍淵算起來,十年間龍淵從沒有受過重傷,就是磕磕碰碰也是屈指可數的。

龍淵看見龍司心疼的表情,朝他笑了笑道:“皇叔,我不疼的”

龍司更是心疼了,輕聲安撫道:“別說話了,好好躺着”

很快雲沙就包紮好了,再三的囑咐道:“皇上,王爺,傷口很深,千萬不要在扯到傷口了,一定要好好靜養”

龍淵點頭,道:“雙喜,過來換個褥子”

雲沙一愣,敢情他剛才說根本沒聽啊,連忙勸道:“皇上,褥子等傷口稍稍結疤了再換吧”

龍淵道:“等不到那時候了”随即一掀被子,便準備坐起來,還沒動,龍司就伸手止住了他,道:“皇上,龍體要緊”

龍淵聞言面色明顯一沉,不過随即便恢複了,帶着祈求的喊了一聲:“皇叔..”

龍司道:“要是皇上準許,就讓臣抱皇上起來吧”

“準許,準許”龍淵急忙道,眼底的笑意滿滿,揚起的嘴角可以挂兩個小小的燈籠。

龍淵才十二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又長得清秀。根本就沒什麽重量。龍司彎腰輕輕一用力,便将人抱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雲沙看了一眼龍司懷裏的笑得兀自燦爛的皇上,暗自嘀咕,怎麽受傷了還這麽高興?

片刻後,幾個小太監就将褥子換好了,恭敬的站在一旁候着。

龍司向前幾步正準備将龍淵放到床上去,龍淵側頭看了一眼,才發覺已經換好了,忙道:“另外再換,我不喜歡這顏色”

雙喜聞言一愣,這可是皇上平日最喜歡的櫻草色,腳下卻不敢停,又另外抱了一床鵝黃色的褥子來,龍淵還是搖頭。

連跑了五趟的雙喜,累得吭哧吭哧的,心中一陣納悶,明明都是皇上喜歡的褥子,今日怎麽全都不喜歡了?有心想問問到底喜歡什麽樣式的,剛走了一步,就見笑得燦爛的龍淵微微側頭看着他,眼中全是冷意。吓得雙喜連忙止住了步子,又去換褥子了。

春光明媚,陽光照在樹發出的新芽上熠熠生輝。宣雲齊就坐在花廳中的椅子上,愣愣的盯着門口,陷入了沉思,他要怎麽才能從這出去,出去了又要怎麽逃出王府去?有侍衛在暗中盯着他,他想出去必須得得到龍司的許可,可是龍司為什麽要軟禁他呢?

一想就想了一下去。等到舒雨擺好了晚膳,過來請宣雲齊用膳,走到花廳就見舒寧站在宣雲齊身後,宣雲齊還保持着中午的那個姿勢,手肘立在桌上,右手托着下巴,側頭目不轉睛的盯着門口。

舒雨走到舒寧身邊,悄悄問道:“王妃一下午都這樣?”

舒寧沉重的點點頭,也低聲道:“是啊,一下午一句話也沒說,一直盯着門口”

舒雨道:“王妃該不會是在等王爺吧?”驚訝的看着舒寧“你該不會沒告訴王妃王爺進宮去了吧?”

舒寧道:“說了,早上的時候風昱就告訴王妃王爺進宮去了”

“那王妃還...”舒雨看着宣雲齊望眼欲穿的盯着門口的樣子,有些心酸,王妃這麽愛王爺,可王爺似乎一點都沒把王妃放在心上。想了想,小聲的和舒寧說道:“舒寧,我們去勸勸王妃吧,這樣下去,身體怎麽受得了”

舒寧贊同的點頭,原本王妃就瘦,在這樣下去,不僅胸沒了,連臉都要脫相了。随即走上前,輕輕的叫了一聲,“王妃”見宣雲齊沒反應,又叫了一聲,“王妃.”

“啊”宣雲齊才反應過來是在喊他,“怎麽了?”

舒寧道:“王妃,王爺進宮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呢。您就別等了,先去吃飯吧”

吃了午飯後,宣雲齊便在院子裏坐着,動也沒動過,現在一點都不覺得餓。宣雲齊便搖了搖頭,道:“我吃不下”

舒寧與舒雨一聽,這還得了,等不到人連飯都不吃了。舒雨連忙勸道:“王妃,王爺回來了一定會來清雅院的,您就別擔心了”

宣雲齊疑惑的看了一眼舒雨,不是說吃飯的事嗎,怎麽又說到龍司了?

舒寧看見宣雲齊疑惑的目光,以為宣雲齊不信舒雨說的,連忙信誓旦旦的附和道:“王妃,您放心,王爺一定會來的”

這怎麽還越說越來勁了?宣雲齊不明所以的望着兩人,不就是吃個飯嗎,與龍司有什麽幹系?見兩人還準備說,宣雲齊實在是不想聽龍司的事了,便站起了身,道:“去吃飯吧”

跟在宣雲齊身後的舒寧與舒雨對視了一眼,果然一提王爺準有用。

宣雲齊看着桌上一水兒綠油油的菜葉子,連筷子都不想去拿,當真是一點胃口也沒有。這攝政王妃的生活也太寒酸了,一日三餐全是清粥小菜,簡直就是在禮佛啊。

舒雨見宣雲齊似乎又呆住了,在心中嘆了口氣,看來王妃的怪病越來越嚴重了,不僅身形變了,連神志都開始有問題了。輕聲細語的道:“王妃,王爺說..”

“停停停”宣雲齊見舒雨又要說龍司,連忙制止了,現在他最不想聽的就是龍司了,道:“食不言”随即慢騰騰的拿起了筷子。

一頓飯下來,夕陽西下了。

最後一點殘陽挂在天際,染得天際紅紅的,宣雲齊站在院子裏,負手而立,微風拂過,大紅的衣袂微微飄揚。

舒寧與舒雨站在房中,看着宣雲齊盯着院門的背影,無端的生出一種寂寥來,頗有些心酸,舒雨道:“舒寧,王妃太可憐了”

舒寧道:“是啊,王妃真是個癡情的人”

宣雲齊仔細的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

宣國與梁國聯姻,在怎麽說他宣國太子也該知道啊,且按他到王府的時間算來,差不多花轎就是和他一起出京的。而且清雅院也沒有怎麽布置,院中只挂了些紅綢,一個喜字也沒貼,看着就像是沒完成一樣。但那确實又是宣鶴的玉佩,到底是怎麽回事?

舒雲走進來,見到院子裏的一臉沉重的宣雲齊,心一咯噔連忙行了禮道:“王妃”

宣雲齊點點頭,沒說話。

舒雲更是吓着了,連忙把手上的東西呈到宣雲齊面前,道:“王妃,這是七染為王妃配制的藥膏”

宣雲齊暫時按下了腦中的千頭萬緒,看着舒雲手裏的白色小瓷瓶,問道:“什麽藥膏?”

舒雲道:“擦臉的藥膏”

宣雲齊點了點頭,卻沒有伸手去拿。雖然滿臉的紅疹子難看,但好歹能遮着點臉啊。

宣雲齊沒拿,舒雲也不敢收回去,雙手便一直呈在空中,大氣也不敢出,暗道,難道王妃已經知道下月魯國公主要來王府的事了?

好一會兒,宣雲齊才瞥到一直伸着手的舒雲,見她雙手微微有些抖了,才意識到他應該去拿的,随即将瓷瓶拿到手中,問道:“七染是誰?”

舒雲在心中舒了口氣,在舉下去,她真的堅持不住了。知道宣雲齊心情不好,連忙答道:“回王妃,七染是雲沙公子院裏的大夫”

宣雲齊點頭,道:“下去吧”

“是”舒雲恭敬的行了禮,退了下去。

舒寧與舒雨在收拾桌子,見舒雲回來了,問道:“怎麽樣,拿到藥了嗎?”

今早舒寧準備去找大夫,走到門口就被風昱攔下了,問清始末後,告訴舒寧,三七院裏有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舒寧一直陪着宣雲齊,便讓舒雲去了,一去就是大半天,兩人還以為拿不到了。

舒雲點頭,然後悄悄的說道:“你們知不知道,下個月魯國公主要進王府了”

聞言舒寧與舒雨皆是一驚,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

舒雲又重複了一遍。

舒寧有些不信,問道:“你聽誰說的?”

舒雲道:“府裏各處都在挂紅綢,随便一問就知道了”

舒寧與舒雨面面相觑,難怪,今日王妃如此反常,原來不是生病的緣故,而是擔憂魯國公主啊。

“這下怎麽辦啊?”舒雨沒了主意。魯國公主來了,王妃恐怕更難得到王爺的喜歡了。

舒寧也沒了辦法,三人齊齊想了好一陣。

突然,舒雨計上心頭,欣喜道:“都說母憑子貴,要是王妃先誕下小王子,不就好了”

主意倒是好主意,可是昨夜王爺都沒來,今晚歇在哪兒還不一定呢,舒寧沒有舒雨那般樂觀,與兩人說了她的擔憂。

舒雨道:“王爺不來,咱就去請啊。府中又沒人別人,你想啊,王爺既然都娶了王妃,肯定也是有感情的,咱們騙也得把王爺騙來啊”

舒雲深以為然,道:“舒雨說得有道理”

舒寧也贊同道:“那便試試吧”

三人有了主意,便開始動手了,舒雨舒雲去找了紅燭紅被褥合歡香,舒寧走到院中,對着宣雲齊道:“王妃,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宣雲齊看了一眼天,天色尚早,月亮都還未升起。道:“我還不困”

“王妃,不是歇息”舒寧一臉嚴肅,王妃怎麽如此不主動,光等着什麽都不做怎麽行。

“恩?”宣雲齊想了想,更衣定是要出門,難不成龍司來了話,解了他的禁了?想到此,宣雲齊一喜,道:“走吧”

回到屋中,入目就看見大大的喜燭置于桌上,火焰放肆的跳動。一轉頭,就見床上大紅的被褥,上面用金線繡着一對戲水的鴛鴦,栩栩如生。床帏上挂着鮮豔的紅綢,淡淡的合歡香萦于鼻息間。

“這是怎麽回事?”宣雲齊臉一黑,這絕不是要出門的樣子。

舒寧道:“是王爺與王妃的洞房花燭”

“洞房?”宣雲齊震驚了,他堂堂宣國太子,竟然要與一男子洞房?片刻後反應過來,惱怒不已,道:“把這些全都撤了”

“可是..”三人都是一愣,張口還想說什麽。

“還不快撤了”宣雲齊沉着臉,低吼了一聲。

舒寧三人見宣雲齊确實生氣了,雖然摸不着頭腦,手上卻是不敢怠慢,快速的将東西收了。

宣雲齊見東西都收完了,滿心憤怒退去只剩下焦急,道:“下去吧,不用伺候了”現在他頂着攝政王妃的名號,能躲得過一時,怎麽躲得過一世?

“是”三人齊齊應了一聲,關了門退了出去。

怎麽辦?怎麽辦?宣雲齊焦急的在房中走來走去,焦慮得腦袋都大了。

舒寧她們這樣做一定是得了龍司的指示,也就是說今晚龍司便會宿在清雅院。那他的身份怎麽也瞞不住了,以龍司的能力,要查出他是誰簡直輕而易舉。

這王府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待下去了,可是要怎麽逃出去了?

宣雲齊四處看了看,門是走不了了,窗也不行,有侍衛在外面,一跳出去就會被發現的。

那就只有......

窗外月還未升起,宣雲齊想起來,今日是晦日,沒有月亮。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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