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徐渭拉着茅時俊下臺,他冰冷的手指微微顫抖。
“沒事的,在這種場合很正常。”茅時俊說,“別害怕。”
徐渭轉身狠狠抱住茅時俊,他抓着茅時俊的衣服,用了很大力氣才沒哭出來,“對不起。”
茅時俊笑道,“真沒事,沒事的。”
徐渭不算嬌生慣養,但也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狠狠吸了一口氣,松開茅時俊低頭收吉他,主管推開門進來怒道,“喝酒又不是多大的事兒,跟人杠什麽?今天要不是老板在,你們被人弄死——”
主管還要再罵,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通。臉色由紅變白,最後閃電似的恢複正常,挂斷電話咳嗽一聲。“那什麽,你們明天還有空麽?”
“有。”茅時俊連忙說,“有的,我們最近都有時間。”
“明天還是這個時間,你們過來,到時候一塊結賬。”
“那好,謝謝主管。”茅時俊連聲道謝,徐渭抿了抿嘴唇,合上吉他盒子起身對茅時俊說,“老貓,走。”
茅時俊又跟人道謝,拎着衣服和挂飾像一只大兔子飛奔出門攬住徐渭的肩膀,“跟人客氣點,這裏的主管權利可大了。”
徐渭比茅時俊高,站的筆直跟标杆似的,嗯了一聲也沒解釋。
“我們今天運氣好,碰到白日夢的老板。就踹人那個,他叫周斯易,特牛逼。”
兩人出門,燥熱的空氣撲面而來,徐渭打開自行車的鎖擡腿上去。茅時俊也跨上了吉他,說道,“那個孫子打我一巴掌,他自己也落不着好。敢在周斯易的場子鬧事,周斯易打死他也只能白死。”
周斯易。
徐渭長腿支着自行車回頭,“去吃砂鍋,我請你。”
老貓跨上自行車伸手拍了他一下,“走,哥哥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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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沒錢。
“去你的哥哥!”
徐渭嗤笑一聲,蹬着自行車跟了上去。
暖風刮在臉上,徐渭卻想哭。他到醫院的時候萬籁俱寂,母親撞到了頭,還沒清醒的跡象。徐渭不想回去,進病房坐在母親身邊,握住母親的手臉靠上去。
徐渭湊合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是被喧嘩聲吵醒,他睜開眼活動僵硬的脖子。房門被推開,一個女人直撲過來。徐渭偏身避開,女人沒打到他身上,歇斯底裏的指着徐渭,“你們家就是罪魁禍首!害了我孫子的命!”
徐渭有些懵,下一刻女人就去抓床上的母親,徐渭抓住她的手臂猛的退出去,指着她,“你是誰?你幹什麽的?”
外面走廊上有看熱鬧的病人,護士進來想攔人,女人揮手就打。徐渭眼疾手快拎着一個女護士的後頸拖到自己身邊,才免于挨打,他連忙拿出手機要報警,女人直接坐到地上開始哭喊,“我可憐的康康啊,奶奶該怎麽活——”
徐渭要報警的手頓住,他狠狠揉了一把臉,松開護士只擋在病床前也放下了手機。出事的時候孩子坐在副駕駛沒有系安全帶,那麽一撞,人就摔了出去。母親現在已經脫離危險,可那個孩子救不回來。
徐渭緊攥的手指收緊又松開,他靜靜看着面前的人。許久後,徐渭彎腰去拉女人,女人一巴掌甩在徐渭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她撲過來抓徐渭的衣服,“死的怎麽不是你?”
護士拼命的拉開女人,推出病房才回來拉徐渭,說道,“你不要怕她,讓她去告,私底下不要跟受害人見面。”
徐渭捂着臉哽咽出聲,護士看他可憐,小小年紀無依無靠,說道,“你現在報警,讓警察跟他們溝通,你一個小孩也跟他們說不清。判決下來該出多少錢,你再想辦法。”
徐渭狠狠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對護士鞠躬,“謝謝你。”
母親又換了病房,下午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過來找徐渭,對方已經起訴。父親名下的財産會被作為賠償賠給受害人家庭,父親有什麽財産?無非車房。
車子已經毀了,房子賣了的話,徐渭他們又該怎麽辦?
天氣悶熱,連續的奔波,徐渭都快臭了。他送走警察,順道回家洗澡。家裏熱水器好像壞了,徐渭凍的一哆嗦回頭喊道,“媽——”
聲音出口,徐渭張着嘴狠狠喘出一口氣,媽媽在醫院呢,徐渭抹了一把臉,沖了個冷水澡。換上幹淨的T恤和長褲,走出了門。
垃圾桶裏的垃圾已經腐爛,散發着臭味。冰箱裏的菜已經幹癟,徐渭把冰箱裏過期的東西全部扔進垃圾桶,整理一個大袋子拿出去扔掉。
電話響了起來,徐渭接通,女生的聲音落過來,“你怎麽不來學校了?”
徐渭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來電,又放回去,“退學了,以後都不去了。”
徐渭沒有存蘇明豔的號碼,他認為沒有存的必要。
“啊?”
“還有其他事麽?”
烈日炎炎,濕漉漉的頭發水滴到眼睛上,徐渭擦了一把。
“徐渭。”
刺耳的剎車聲,徐渭倏然回頭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近在咫尺,他剛剛走神沒有看到車過來,欠身點頭致意連忙退到一邊,跟那邊說。“你說吧。”
“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麽?”蘇明豔不甘心的求證。
越野車并沒有走,車窗打開露出一張絕美的臉,他拿下墨鏡。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勾着墨鏡腿,盯着徐渭看。
徐渭站在垃圾桶旁邊,電話那頭蘇明豔一直得不到回應,就着急了,“徐渭,我喜歡你,我從高一就喜歡你一直到現在。”
他微一偏頭,開口,嗓音壓的很低,“小孩。”
徐渭蹙眉,跟那邊說,“等會兒再說,我有事。”
他挂斷電話,走上前,“你好。”
周斯易由上至下打量徐渭,徐渭穿着短褲T恤,露出筆直的腿。膚色健康,肌肉緊致,小家夥長的不錯。
“知道富春公寓怎麽走嗎?”周斯易跟着導航兜了三圈,他現在想砸了這個導航。
徐渭看着周斯易那張絕美的臉,一時間很無語,誰會把車開進別的小區找路?指了指出口方向,“從那邊出去,右拐,再穿個胡同就是了。”
天氣炎熱,今年沒有春天,直接從冬天過渡到盛夏。不知道是熱還是因為頭發上的水滴下來,浸濕了徐渭的T恤,衣服貼在肉上,起伏格外明顯。
“你叫什麽?”
“徐渭。”徐渭說,“渭水的渭。”
周斯易戴上墨鏡,擺擺手,車窗升上去調轉車頭開了出去。
徐渭呼出一口氣,大步走進樓道,扯起T恤晃着扇風,出了一身的汗。他一看到周斯易,就想到那次在洗手間,還有昨晚他攬着自己的脖子。若有若無的香氣落過來,一個大老爺們噴什麽香水。
徐渭進電梯,揉了揉鼻子,焦躁的想,真他媽騷氣。
下午六點老貓打電話過來,徐渭剛到醫院,手裏拿着肉夾馍。一口下去,一個馍剩半個。徐渭咽下馍,順了順胸口才接通電話,“老貓。”
“白日夢那邊打電話過來問你願不願意簽駐唱。”
“啊?”徐渭噎的翻白眼,想買瓶水,摸了摸褲兜只摸出一個五毛錢硬幣。病房裏提供飲水機,喝水不掏錢。
“一個月一萬底薪,提成看自己。”老貓很激動,說道,“白日夢真有錢,我聽說裏面的駐唱歌手一個月多的能拿三四萬。”
徐渭現在缺錢缺瘋了,“我要準備什麽?”
“今晚過去唱三首歌,你唱好就行,別出差錯。”
“行。”
“那七點在白日夢見面?”
“好。”
徐渭挂斷電話咬着肉夾馍進住院部,他還沒有自戀到認為是自己的唱功讓人驚豔。昨天那個主管接電話後對他态度謙恭,背後的老板?那個美豔的男人?
徐渭吃完最後一口,把袋子扔進垃圾桶。
媽的,管他們想幹什麽,有錢拿就好。現在母親的命全靠錢吊着,徐渭在走廊裏接了一杯水仰頭一飲而盡。
“徐渭。”
徐渭回頭看到負責母親的護士姐姐跑的氣喘籲籲,立刻放下杯子,“陳姐。”
“你媽醒了。”
話音剛落,徐渭一陣風似的狂奔而去。
護士張了張嘴,這孩子腿可真長。
徐渭沖到病房,裏面還有其他醫生。他捂着嘴喘氣,眼睛發熱。等了這麽久,母親終于醒了。
徐渭呼哧呼哧的喘氣,淚不斷的往下落。
主治醫生回頭就看到徐渭,讓開路,說道,“先不要太用力的碰她,清醒時間很短,不過醒來就是好事。”
徐渭走過去彎腰握住母親的手,“媽?”
母親睜開眼,很虛弱,“寶寶。”
“醒來是好事。”醫生笑着說,“過幾天能進食,那就離出院沒多遠了。”
徐渭點頭,抿緊嘴唇,拼命忍着才不哭。
母親醒來的時間很短,很快就睡着了。徐渭晚上還得去白日夢,不敢多耽誤。看時間差不多,跟護士叮囑了好幾遍才飛奔下樓。
他在路上接到老貓的電話,老貓壓着聲音說,“你怎麽遲到了?不是說好七點的麽?”
“我馬上就到。”徐渭單手握着車把,迅速變道進入小路,“還有五分鐘。”
“趕快吧,主管都發脾氣了。”老貓說,“我們又不是有名的人,現在只有我們求別人的份。”
徐渭轉彎出去就和一輛黑色越野車正面杠上,徐渭手忙腳亂別把,車子擦過汽車撞到了倒車鏡上。徐渭腿長反應快立刻踩着地,吉他盒又撞到了汽車的玻璃上,手機摔了出去。
徐渭第一反應去看吉他,吉他沒事。連忙轉頭要對車上的人道歉,車窗落下,露出周斯易的臉。周斯易修長的手指一敲方向盤,擡起下巴道,“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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