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巴頓太太端了熱水和毛巾過來，卡爾夫人坐在床邊親自為艾薇擦試汗水。她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用白紗布包好，神态平靜的如同陷入一場睡眠，只是臉色蒼白憔悴。

再怎麽樣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看見她這副樣子，終窮還是忍不住心疼。

可惜約翰醫生外出了，只能請他的助手過來幫忙診治一下。那助手查看了老半天，也沒有看出來到底生了什麽病，只能把額頭上的傷處理好。等醫生回來以後還是讓他再給艾薇看看的好。昨天的話她到底聽到了多少？額頭上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卡爾夫人這樣一邊在腦海裏漫無目的的想着，一邊用熱毛巾幫她擦臉。

“艾薇，你醒了！”卡爾夫人驚喜地說道。

艾薇緩慢的睜開眼睛，眼神迷茫搞不清楚狀況，幾秒之後才恢複清晰的神智。

“感覺怎麽樣？是裏不舒服？”

“我想喝水，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你昨天下午摔倒的，昏迷了一個晚上”卡爾夫人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水，說道“艾薇寶貝，你昨天怎麽了？無緣無故從樓梯上跌下來，把我們都吓了一跳，貝蒂去給你叫醫生，醫生卻剛好不在家，只能叫個助手來瞧瞧。”

艾薇沒有說話，先低頭喝了好幾口水潤嗓子，然後才慢慢地說道“我昨天突然頭疼，所以提前回家了，休息了一會卻越來越嚴重，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我想下樓去叫醫生，之後就沒印象了。”

“查理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艾薇滿臉茫然無知地望着她，問道“什麽話？昨天我頭疼的厲害，腦子裏面嗡嗡的響，什麽也聽不清”說着，她的臉色變得不快起來，“難道查理和傑克又說我壞話？”

卡爾夫人聽着暗暗了一口氣，随口說道“沒有的事，不要亂想你的弟弟。”

艾薇低頭喝水，一言不發。

“那現在還頭疼嗎？”卡爾夫人關切的問道。

“不疼了。”

“怎麽好好的突然有了這個毛病。等約翰醫生回來以後還是讓他給你好好看 一下。”

“不說這個了，我有一件事要和您說。”

“什麽？”

“我雖然還有一些錢，但不能這樣坐吃山空、消耗積蓄。之前那幾年我也攢下一些珠寶，我想把它們全部變賣成英鎊，然後存到銀行裏面拿利息，這樣每年就可以有一筆固定的收入了。”

卡爾夫人聽得眼睛一亮，“好辦法！咱們什麽時候去賣。”

“自然是越早越好。”艾薇微微一笑，“珠寶在這咱們這小地方沒人會花高價大量買入，自然是得去倫敦那種大城市才能變賣出去。不過我現在受了傷，只好交給媽媽你去辦。”

“倫敦？我可從來沒有去過，要不交給查理和傑克去。”

艾薇把水杯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惱怒的說道，“得了吧？他們平常就對我指手畫腳的，我可信不過他們，想要他們去休想！”

“這可是大事，查理就算了，傑克自然不敢含糊。他們可是你的親弟弟，平常雖然有點矛盾，關鍵時刻你還信不過他們嗎？”

艾薇發出“呵”的一聲冷笑，“要是這樣我還不如等到自己傷好了親自去！您什麽也不用勸，想要他們兩個去休想。一句話，您到底去不去？”

“去！”卡爾夫人斬鐵錘釘的說道，見她一副生氣的樣子，轉移話題道“你說的那些珠寶大概能買多少錢？”

“我沒有仔細算過，不過總該有個一千多英鎊。”

一千多英鎊！卡爾夫人聽的呼吸急促。

艾薇神色倦怠地往被子裏一縮，“好困，而且傷口好疼。媽媽你把貝蒂叫上來給我換藥，還有告訴巴頓太太，我要吃她親手烤的奶油小面包。”

卡爾夫人滿腦子想的都是價值一千多英鎊的珠寶，站起身來随口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叫人。”

過了一會，貝蒂走上樓來。

“您想不想吃東西？傷口還疼嗎？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貝蒂擔心的望着艾薇額頭。

艾薇臉上已沒有剛才的疲憊神情，她冷淡的靠在床頭，輕微的搖了搖頭，“這些都不重要，貝蒂，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貝蒂坐到艾薇身邊，聽見艾薇小姐湊在耳邊輕輕的說道“幾天以後，我會找理由将屋子裏的人全部都支開，你要……”

…………

清晨，馬車正停在路口等待出發，從這裏到倫敦可是一段不近的路程，往返需要好幾日，巴頓太太正忙忙碌碌的準備路上的用物。

艾薇将五件珠寶首飾放進一個精致的小匣子裏遞給卡爾夫人。

“怎麽只有這點？不是說有一千多英鎊嗎？爾夫人打開匣子一看，不滿意的說道。

“當然不能一下子全部都賣出去。”艾薇搖晃着一柄蕾絲折扇，狀似認真的随口胡扯理由說道，“同時大量販賣珠寶會導致價格下跌的，而且也需要先做好調查，看看哪家店的出價最高，最後再決定把剩下的珠寶賣給誰。這幾件的首飾價格幾乎一樣，正好拿來投石問路……”

這些話關系到能得到多少利益，卡爾夫人聽艾薇講的很認真。

“還有”艾薇話鋒一轉，說道“媽媽你将錢全部都換成銀行的紙幣以後再帶回來給我，不要拿沉甸甸的硬幣，這樣到時候我去銀行存錢才會方便。”

卡爾夫人的臉上掠過幾絲不快，艾薇只當沒看見，搖着扇子漫不經心的繼續說“我知道您一向偏心，也懶得和您計較，但是如果讓我發現您偷偷把賣首飾的錢分給查理和傑克一部分，那以後就休想讓我去養家，以後我也會親自去變賣首飾，不會再信任您了！”

卡爾夫人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咬着牙叫喚起了巴頓太太，“巴頓！你好了沒有？收拾好了就快點出發，真是慢死了！”

“來了夫人！來了！”巴頓太太提着大包小包連忙出來。

艾薇站在門口，一直看着卡爾夫人和巴頓太太坐進了馬車，搖搖晃晃的消失在街角，才慢慢地轉身回了屋子。

走了兩個人，宅子裏面的主人只剩下雙胞胎和艾薇，還有沉默內向的和隐形人一樣的安妮。

吃早餐的時候，整個餐廳的氣氛寂靜一片，只有刀叉偶爾劃過餐盤時發出的滋啦聲，明明有四個人在桌子邊，卻安靜的好像沒人一樣。

傑克吃飽以後，用餐巾擦了擦嘴，清清嗓子對查理說道“傑森邀請我去他家玩幾天，所以我這幾天會不在家。”

查理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知道了，路上記得小心。”

“我不在的這幾天，家裏就只有女人了，為了避免危險，你一步都不要離開，好好守護她們，特別是艾薇姐姐。”

說完這句話以後，傑克便回了他的卧室收拾行李。.

過了一會，傑克披着深棕色的毛呢大衣，走出了門外。

此時的艾薇正站在二樓的玻璃窗口邊看着傑克遠去的身影。

以卡爾夫人寵愛雙胞胎的性子，必會想方設法的為他們争取利益，買首飾時艾薇并不在場，這麽良好的時機，卡爾夫人想怎麽幹都可以，雙胞胎至少有九成可能會跟着去。

看！卡爾夫人前腳離開沒有多久，傑克就要應同學之邀出去玩幾天，還真巧啊！

可惜沒有兩個人一塊跟着去，還剩下一個查理在。

午後，卡爾家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粗爆的拍門聲，交雜着污言碎語的怒罵，查理正在午休，被吵醒後怒氣沖沖的開了門。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眉目寡淡，嘴唇上抹着劣質口紅的女人一見面就沖了上來拉住了她的衣擺，尖聲叫罵道“你終于肯來見我了，天殺的，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沒良心的人？”

“誰啊你，瘋女人快放開我！”查理懵了幾秒，連忙掙紮的說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快點給我滾開，不然我就去告訴治安官！”

“上帝啊，你怎麽這麽沒有良心！”女人嗷的一聲哭了出來，“你口口聲聲說會娶我，我才把自己的貞潔交給你，可你居然翻臉不認人，還把我一個人抛棄在路邊！”

女人的大吵大喊把這條街上的其他人都吸引過來了，議論紛紛。

這都是什麽！查理擁有一副毋庸置疑的好相貌，單以容貌論，遠比這個眉目平庸的女人好看的多，而且這個女人看起來有二十多歲，而他才十六歲！

可是圍觀的人群不這麽想。

“天吶！這一家子可真是毫無廉恥。”

“會不會是假的？這家夥看起來才十五六歲，聽說還是學的神學。”

“你可真是天真，據說這家的大小姐十三四歲就為了錢跑去給有錢人當情人，這樣子的人家，呵呵？”

“虧我之前還以為他們是正派人家，還跟卡爾夫人說話來着。”

正在和人拉扯的查理聽到這話以後更加氣的毫無理智，心裏只恨不要臉的艾薇拖累了他們，偏偏這女人還不時的說出一些“我一直在養咱們的孩子，你就算不肯娶我，求求你也留下那個孩子吧！”之類的話，氣得查理忍不住和她打了起來。

“咔噠！”

之前在無意地推搡之中，查理摔倒在地，偏偏還有一個木櫃砸到了腿上，疼的查理大叫一聲，把櫃子挪開一看，查理的膝蓋明顯的紅腫變形起來。

“這——”撒潑胡鬧的女人愣住了，看向了站在角落裏的貝蒂，她之前接到的任務是想方設法纏住對方幾個小時，現在卻把對方弄到了骨折。這可怎麽辦？會不會用這個當理由不給她錢？

角落的一個貝蒂一直在看笑話看的非常痛快，在得到艾薇的示意後，給了那個女人雙倍的錢，合上房門杜絕了看熱鬧的人視線，甚至堪稱仁至義盡的把對方扶到了床上。

查理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直喊疼，卻看見艾薇和貝蒂一塊走進了房門，手上還拿了白布，滿臉警惕的說道“你們要幹什麽？貝蒂我不是叫你去請醫生嗎？”

貝蒂沒有搭理他，和艾薇對視一眼，默契的同時沖上去開始将他綁住，并且在嘴巴裏面塞上布子。

“救命！……唔……艾薇你瘋了你要幹什麽！”

他掙紮的很厲害，出于男性天生的體力優勢，如果沒有骨折艾薇未必能成功。

終于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艾薇找到了安妮小姑娘，叮囑她在母親回來之前關好房門，誰來也不要開，又把奶油小面包和清水全部都堆在了小姑娘能拿到的地方。

她忙忙碌碌幹這一切的時候，安妮一直在看着她。

“從早晨我就覺得，你要永遠離開這裏了。”她突然如此說道。

艾薇驚愕，沒想到安妮如此敏銳。

“對！”

“再見！”

說完以後，她就恢複到一副漠不關心的神态，甚至躺到了自己的小床上開始睡覺。

她可真是個古怪的姑娘……

門口已經有一家出租馬車在等待，巧合的是正是艾薇剛穿越來時見到的那個老馬車夫薩博。

艾薇的行李不多，幾乎全是剛剛來時帶的那些箱子。馬車行駛的那一刻，艾薇回頭望去，一直到那棟房子在視野裏漸漸縮小，變成一個漆黑的小點，最後消失不見。

珍妮弗修女、小修女、約翰醫生、安娜、瑪麗，小妹妹安妮……

昨晚沒有睡好，艾薇把頭埋在膝蓋裏，縮卷成一團，随着搖搖晃晃的馬車陷入夢中。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終于，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