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對付這樣的老女人不需要認真。

雄壯的中年人毫不猶豫的就沖了上去，他已經開始在心裏面估算這個老太婆身上帶了多少錢？夠他逍遙享樂多久了？

“啊！”

只聽見一聲慘叫，緊接着艾薇就看到之前撲上去的那個大漢半趴在了地下，捂着自己的大腿驚怒的看着那個老婦人。

“老湯姆！”

“廢物！連對付個老太婆都不行。”

馬車上的人看見自己同伴吃虧受傷，心裏大罵對方沒用，只好跳了下去，和另外二個人将那個老婦人圍得密不透風。

受傷的壯漢一手捂着傷口，對他們喊道“你們小心點，這老太婆好像帶着刀！”

那幾個人聽到這話，警惕性頓時升高。

被這麽多流氓圍着，那個老婦人卻好像沒有一絲懼色，她看向馬車裏被綁起來哭的淚流滿面的艾薇，然後氣定神閑的說道“我剛來到英國，不想惹什麽麻煩，你們把馬車上被綁起來的那個小姑娘放下，我就不和你們今晚意圖搶劫我的事情多做計較了。”

帶頭的人被對方狂妄自大的話激怒，但看對方如此自信滿滿的樣子，心裏又有些發虛。

“你是什麽人？報上你的身份來，老夫人，也許我們之間有一點誤會。”

“我的身份我想一群地痞流氓沒有資格知道。”老夫人望向他們的神情漫不經心。

領頭的人臉色一變，他想了想，又勉強說道“好吧，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們今晚不打劫你，你就當沒看見後頭馬車上的那個女人，如何？”

“你聽不懂英語嗎？”她神色厭倦，“趕緊把那個小姑娘放下，然後給我滾，否則我就送你們去見治安法官。”

見對方如此不給面子，領頭的人打了個手勢，冷笑了一聲，說道“算了，今晚的事你給我等着。”

說完以後，其中一個人就走過來将艾薇從馬車上拖下來，扔給了老婦人。

老夫人低頭給艾薇解綁，就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首領大喊一聲“動手”，幾個人同時從衣袋裏掏出匕首和小刀一同朝那個老太婆狠狠捅去。

“哐當！”

漆黑夜色艾薇只見一道銀白色的亮光閃過，片刻之後才發現那是一柄細劍。

那幾個人幾乎在同時拿起匕首向老人捅去，可他們卻幾乎不分先後的被細劍狠狠擊中手腕，劇痛之下扔掉了手中的匕首。

那劍光太快太明亮，明明上一刻才在攻擊別人的手腕，下一秒卻又刺中了自己！身上傳來劇痛，匕首被挑飛掉在地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受到了攻擊！

艾薇一向認為像電影中那樣精彩的打鬥情節是不可能在現實中發生的。

可是直到今夜，自己半躺在泥地上以目瞪口呆的方式看着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一手費力提着厚重繁複的長裙，一手持長劍以連續不斷的突刺在短短幾招內打倒四個正值壯年的男性。

老夫人走過來給艾薇松了繩子，将她拉起來扶穩。

“非常謝謝您！您今晚救了我，太謝謝您了！”

她笑着擺了擺手，對這件事感到不以為意“舉手之勞而已。”

那幾個人正躺在泥地裏哀嚎，老夫人下手很重，除了手腕被刺穿以外，他們的大腿上也被細劍穿出傷口，鮮血直往外冒。

最開始那個大腿受傷的叫老湯姆的流氓見事态不妙，一瘸一拐的想要溜走。

老夫人正在與艾薇說話，卻仿佛多長了眼睛一般，也沒有向後看去，手中擡劍一翻聽聲辯位在對方左右兩條腿各捅一劍。

那是一柄西洋花劍，劍身輕巧細長，護手上有精致的花紋，看起來裝飾多于實用，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自己永遠不會想到會有這麽大的攻擊力。

注意到了艾薇的眼神，老夫人微微一笑，那笑中有一種自豪驕傲感，她拿起長劍的護手處輕輕一扳，又敲打幾下，那護手便縮了回去，整柄細劍就變成了一個長條形狀，他又掏出了軟牛皮的劍鞘安上，把細劍放回了寬重厚大的裙擺裏。

這樣子從外表看上去，沒有半點異常，誰也不會想到寬大的裙擺中會有一柄細劍。

“孩子，也許你願意說說今晚發生了什麽？”

“我半夜醒來去……洗漱，卻發現房間裏面進了盜賊偷我的珠寶和錢，還商量着要找我的樂子，我躲在小隔間裏被發現了，他們用下了藥的毛巾迷暈我，将我帶上了馬車……謝謝您，如果不是您出現，我恐怕會受到侮辱。”

老夫人在馬車裏一陣翻找，拿出了一個黑袋子丢給艾薇，說道“這些是你的吧！”

打開一看，正是自己的珠寶和錢，艾薇捧着袋子，心裏非常高興。

“我得把他們送到治安法官那裏去。”

附近的小路狹隘難行，散發着一股臭氣，但并非沒有人居住，老夫人敲開了一戶人家的房門，要求對方去叫巡警來。

“這個……”打開房門出來的男人神色不愉，他早就看到了這邊的動靜，但是不想得罪那些流氓。

老夫人看到這種情形，低頭開始給那些流氓搜身，片刻之後手裏拿着二英鎊扔給了對方，“給我一件女人的衣服，再去叫個巡警過來，警察到了以後我再給你兩鎊。”

那個男人看到錢頓時眼睛一亮，點頭哈腰的說道“夫人您等着，我這就去。”

又轉頭對着屋內喊道，“珍妮，快給我出來，趕緊服侍這位小姐換衣服。”

自己是在半夜時被綁架出來的，還在地上呆了一會，現在身上滿是污漬，看起來狼狽不堪，最重要的是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裙，一不小心就會春光外露，沒想到這位老夫人連這都注意到了。

艾薇心中對老夫人越發感激，跟着那個男人的老婆進去換了衣服。

在金錢的強大誘惑下，這個男人提供了他所能提供的最優質服務。

他不僅把自己的兩個兒子叫了起來，勞心勞力的将那些流氓全部綁好，甚至還給那位夫人搬了一個椅子請她坐下，才帶了人去叫巡警。

巡警來的很快，見到四五個被打倒在地鮮血直流的大漢都非常驚訝，聽到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做的以後更加驚訝，忍不住反反複複的确認了好幾遍。

“我說的都是真話。”艾薇無奈的一遍遍重複道“這幾個人入室盜竊，甚至綁架了我，走到這裏時是這位老夫人救了我。……對，沒錯，她一個人打倒了四個，……我沒有說謊，誰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最後那些巡警将人帶上木枷的時候，臉上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真是件稀奇事，我的上帝啊，一個老婦人輕描淡寫打倒四個大漢，我真是生平頭一次聽說！”最後那些巡警用鐵鏈拎着犯人走時，嘴裏還不敢置信的嘟囔着。

“走吧，小女孩，我送你回家。”老夫人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對艾薇說道。

“怎麽能這麽勞煩您，我可以自己回去。”艾薇覺得不好意思。

“真是天真！”老夫人嗤笑一聲，“這裏是東區！流氓扒手搶劫犯無處不在，你這幅樣子走不了多遠就會被盯上，我可不想花了這麽長時間救你最後卻徒勞無功。”

艾薇聽着臉色一白，安分的跟在了老夫人身邊。

“你家在哪裏？”

“蘇豪區。”

東區的路面泥濘不堪，各種垃圾堆積在一起，有時候甚至會有排洩物，大片大片低矮房屋稠密的堆積在一起，到處都是狹隘崎岖的小巷，一個婦女打開二樓的窗戶，直接把一盆屎尿澆了下來，然後漫不經心的回房睡覺。

艾薇腳上穿着剛才那個女人給的木屐，剛開始還會小心翼翼的避開垃圾和水溝，在被老夫人說了幾次慢之後，就開始自暴自棄的随便走了，管它踩上去的是臭水還是糞便。

自己的體力居然拼不過一個老婦人……

“倫敦的東區、巴黎的蒙巴納斯區……這麽相似。”老夫人站在前方等待艾薇，看着四周的環境，突然用法語喃喃出聲。

“蒙巴納斯區是哪裏？”艾薇同樣用法語好奇的問道。

“你懂法語？”

“學過幾年。”

“那是巴黎的貧民區，就好像倫敦的東區一樣。”

“您是法國人嗎？”

“對。”

艾薇看了一下老婦人身上穿的天鵝絨，這不是窮人穿的起的，“那您來英國是為了旅游嗎？”

前面快速行走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她回身望了艾薇一眼，“我恐怕會常住。”

走回家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門口鎖着，艾薇拍門喊貝蒂的名字，卻一直沒有人，懷疑貝蒂出門找自己了，只好坐在門口上等她。

沒過多久，貝蒂沮喪的從街角走了回來，一眼看到了坐在門口的艾薇，連忙小跑過來，激動的眼睛都紅了。

“您去哪裏了？出了什麽事兒？怎麽會這麽狼狽？”

艾薇現在的樣子确實挺糟糕的，身上穿着一件灰撲撲的裙子，衣角甚至有補丁，因為之前在泥地裏趴過，頭發淩亂還有凝成一縷一縷的髒東西，腳上踩的木屐也髒污的不能看了。

“都結束了，我們先回屋再說，還有貝蒂，這位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既然已經沒事，我就先告辭了。”老夫人打算離開。

艾薇一愣，說道“但我還沒有感謝您。”

貝蒂也在一邊出言挽留。

老夫人微微一笑，儀态優雅的說道“不必了。”

“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至少讓我知道您的名字。”艾薇誠懇的說道。

“我？我的名字是迪昂·德·鮑蒙。”

這個名字宛如一道驚雷，炸響在了艾薇耳邊。

作者有話要說：  迪昂·德.鮑蒙

法國人，赫赫有名的劍術和間諜大師。

歷史上在59歲那年挑戰倫敦最強劍士聖·喬治，以七連突刺大敗對方，震驚了英國人民，一度尊稱他為歐羅巴劍聖。

晚年卻生活窮困潦倒，八十二歲那年因為劍傷複發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