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偏偏

“明明可以靠演技,卻偏偏要靠顏值。”

這是陳白重新來過的六個年頭裏,聽到最多的一句話。

對此,陳白傲嬌地表示:哼,我偏要靠顏值,你管得着嗎?

有時陳白也會謙虛地說,他也并非全靠顏值,“睡服”老板、導演、演員,是只靠顏值就能行的嗎?

顏值只是必要不充分條件而已。

初秋的陽光懶洋洋地照進落地窗,透過白色紗簾,落到寬闊的雙人床上。

床上有些淩亂:左側和右側各睡了一個男人,被子夾在兩人中間,頗有點楚河漢界的意思,不知道是原本如此,還是睡覺中誰不小心将被子堆到了這裏。

房間的其他地方都幹淨而有序——除了沙發上随意擺放的衣物。種種跡象表明,這并非某人的家,而是一家酒店的套房。

睡在床左邊的年輕男子率先醒來,許是埋怨被這惱人的陽光晃醒,他伸出修長的手臂,五指攤開對着窗子,像是要将陽光置于窗外。

可他終究只是徒勞,陽光直刺刺的照進來,哪裏會因為一只手掌而停住?年輕男子眯着雙眼,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他放棄與陽光作鬥争,轉而去看睡在他旁邊的另一個男人。那人正面向他側躺着,呼吸均勻,顯然還在熟睡。他輕手輕腳的爬過去,一只手橫在二人中間的被子上,輕松的側趴在那人旁邊,像只貓一樣。繼而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那人的額頭、眉毛、雙眼、鼻梁……

他眼睛眨也不眨,神情專注得很,好像是在做一件新奇而有趣的事。

在他摸到嘴唇的時候,那人忽然睜開了雙眼,望着他。

似是沒有想到對方會忽然間醒來,年輕男子明顯愣了一下。

等他終于想到收回手之前,一個吻,輕盈盈地落在他的指尖,如同蝴蝶采撷花粉。

年輕男人輕輕皺了皺眉頭,坐起身,收回手放到面前,眼睛望着落地窗上輕盈的白紗,同時嘴唇微啓,舌尖輕點剛剛被吻過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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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壞人。”

聲音因初醒而有些沙啞,本該是識破對方心思的狡黠,被他一說語氣卻如同懶貓撒嬌,毫無威懾力。

年輕男子對着窗邊白紗說完話,便沒有再理那人的意思。他起身下床,一路走到洗漱室。

用清水沖過臉後,年輕男子看鏡中的自己。

鏡子裏的他穿着裁剪得體的深藍色翻領單睡袍,頭發是燙過的,長度剛好到下巴。臉白得有些過分,幾可見透明血管。盡管他只是在打量自己,眼睛也好像會說話一般,眼神轉動,睫毛垂下,像嬌嗔,也像微愠。

——風情更勝當年。

年輕男子正是陳白。

曾經,他想出淤泥而不染,卻不懂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就連僅有的兩段感情,也都以失敗告終。面對舊愛對他放出的冷箭,他有苦難言;面對新的追求,他逃避怯懦。

重來一回,他只想随波逐流,和光同塵,自由自在、快快樂樂過完一生。

談什麽感情,不如談人民幣。

洗手間的門被推開。陳白透過鏡子,看到聶以誠走了進來,在離他三步的距離停住了。

聶以誠,青翰集團董事長聶興國獨子,雖然只有21歲,但在娛樂圈,不管年紀大小,都要稱一聲“聶少”。和他年輕、帥氣、多金同樣出名的,是他不好相處的個性。甚至圈裏私下流傳着他暴打女明星的傳聞,這傳聞出自某名記之口,雖未明言,但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聶以誠也同樣凝望鏡中。

鏡中的聶以誠站在陳白左後方,穿着和陳白同樣款式的睡袍,只不過陳白是深藍色的,他的是黑色的。盡管年紀上比陳白要小,可他生得高大,陳白堪堪到他耳下。面容不同于陳白的漂亮,他應該用俊朗來形容,年輕的臉龐像個稚氣剛退的大男孩兒,唯有眼神鋒芒逼人。

陳白特別喜歡聶以誠的唇,恰到好處的厚度和大小,吻起人來別有一種癡情缱绻的味道。嘴角也是個多情的形狀。

兩個人站在一起,很有幾分般配的意思。

陳白轉過身,坐在洗手臺上,雙手按在洗手臺兩側支撐身體,上半身向鏡子方向傾斜,兩條細白而長的腿也從睡袍下舒展出來。他歪着頭,問:

“睡完還不離開,是想我對你負責,還是你要對我負責?”

兩人昨夜在金盛包廂裏初見,是陳白舊歡彙峰老板宋子峰的場子,聽說這位聶少剛剛回國不久,宋子峰最近公司運行出了點問題,被青影打壓得厲害,請聶以誠來玩,明裏說為聶少洗塵,暗裏也有讨好的意思。

可聶大少一直坐在人群邊緣,氣場上都寫着“別來煩我”四個字,只是不知道既然這麽不想來,又為什麽要來冷着一張臉,難道看別人難堪很有趣?陳白想。

偶爾有膽大的女星去敬酒,也都被他毫不客氣的回絕了——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陳白想到當年和宋子峰好的時候,宋子峰為了在片子裏給他安插角色,和導演對罵的傲骨铮铮,甚至威脅撤資的俠肝義膽。

娛樂圈的人向來放得開,男女通吃者不是少數。反正自己的早已“豔名”在外,還怕什麽呢?

陳白倒了一杯酒,向聶以誠走去。看他過來,聶以誠竟沒有趕他走,當然也沒有表現得有多熱情。

他在聶以誠身邊坐下,對着聶以誠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之後發生的事,就很順理成章了。

不管怎樣,二人現在都是“睡過”的關系。

陳白這樣說,是為了提醒聶以誠不要忘了“對他負責”,也即放宋子峰一馬。

聶以誠走到陳白跟前,低下頭,幾乎和陳白呼吸相聞:“我對你負責,你肯對我負責?”

這是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聶以誠繞了個彎,打了個太極,反倒叫陳白為難了。

他目光閃爍,在思考怎麽接這句話。沒有注意到剛剛聶以誠的目光,确如他名字一般,真誠而熱烈。

聶以誠熄了目中的火焰,自嘲一笑,剛要說什麽,陳白已經靈巧地從他身.下鑽了出去,半長的頭發劃過聶以誠的臉頰,癢癢的,像是要鑽進人的心裏。

陳白是一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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