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風
“拜托,老板,我想回家睡個覺而已。你看,昨天熬得那麽晚,我都有黑眼圈了。”
陳白伸長了脖頸,指着自己的眼睛,要給聶以誠看看自己的眼圈,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他半眯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排扇形陰影。
陳白睜開眼睛,看着聶以誠毫無波瀾的臉,有點心虛。
他有些艱難地從褲兜裏掏出一沓安全.套,挑來挑去,最終選了一個草莓味兒的攥在手中。又把其他的塞進褲兜。
陳白蹭到聶以誠身邊,伸出一條胳膊抱住他,在他臉頰上啄了一口。另一手把安全.套遞到嘴邊,用牙齒和手的力量撕開包裝。
草莓和乳膠混合的味道彌漫在兩人之間。
“不許生氣啦。咱們速戰速決,我真的困——”
沒等他說完,聶以誠就推開他下了車。
陳白有點困惑,但更多的是雀躍:
“再見老板,有需要就聯系我,随叫随到。”
其實他并沒有給聶以誠任何聯系方式。
他伸手關車門,卻被聶以誠攔住,陳白唉聲嘆氣、擠眉弄眼:
“老板……”
“金主大人……”
“聶少、聶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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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以誠不為所動,繃着在陳白看來極為好看的唇,就是不松手。
陳白栖身上前:“你低點兒。”
聶以誠彎下腰,耳朵剛好靠着陳白的嘴唇,他聽見陳白往自己的耳朵裏吹氣:
“好哥哥,你到底要幹什麽?”
聲音像是融了蜜。
一瞬之後,陳白天旋地轉。
公主抱?——那是沒有的。
聶以誠單臂舉着陳白的大腿,另一只手護着他的腰部,完全是個抱小孩的姿勢。陳白爬在聶以誠身上,兩只手臂搭在聶以誠肩膀上,上半身幾乎是吊在空中,一路鬼哭狼嚎:
“你放下,我自己能走。”
——“沒說你不能走。”
“你慢點兒,慢點兒,別摔着我,我最怕疼了。”
——“走得不快。”
“哎呀你快點兒,快到裏面把我放下。”
——“剛剛誰說慢點來着?”
……
好不容易進了門,落了地,陳白還暈暈乎乎的時候,就聽見一道女聲:
“以誠回來啦,這位是陳白吧,真漂……真帥氣。”
中年女子已經在玄關處為他們準備好拖鞋,在門口等他們。
陳白見她五十多歲的樣子,穿一身家常衣服,聲音很親切也很和藹。
“這位是張嬸。”
陳白剛剛還抱怨聶以誠把自己弄疼了,現在馬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
“張嬸好,你誇我漂亮吧,我喜歡別人說我漂亮。”
“這孩子真會說話。都餓了吧,馬上就能開飯。也不知道陳白喜歡吃什麽,我就照着以誠的口味先做了些。你跟嬸說你喜歡吃什麽,以後嬸給你做。”張嬸笑着說。
“我什麽都喜歡吃。對了,垃圾桶在哪,我扔下垃圾。”
陳白舉起拆過的安全.套,問。
聶以誠不知道上樓去什麽了,陳白躺在一樓客廳的灰色沙發上,很不開心。
沙發下卧着一只大金毛,眼睛清亮地看着陳白,看樣子開心得很。
陳白伸腳碰了碰金毛:“你高興什麽啊。”
金毛前爪抱住陳白的小腿,不撒爪。
很好,它也知道抱大腿了。
“你叫什麽名字?”
金毛看着他,臉在他腿上蹭了蹭。
“問你話呢。”
“它叫狗剩。”
聶以誠從樓上下來,手裏拎着個小箱子。
陳白笑得差點兒從沙發上掉下來,聶以誠手疾眼快,把箱子放到茶幾上,伸手拖住陳白。
陳白順勢坐起:“這也太土了,你怎麽給他起這麽個名?”
“狗剩出去。”
聽到主人命令,名字很土的狗剩戀戀不舍地舔了兩下陳白,這才扭扭地走了。
看着狗剩出去後,聶以誠說:
“脫.褲子。”
陳白注意到茶幾上的小箱子,仿佛是個醫藥箱。
“老板,我很幹淨的,每個月都有去做檢查。”
聶以誠的眼睛很冷很冷,陳白哆嗦了一下,慢吞吞地動手解扣子,拉拉鏈。
許是看不慣陳白不情不願的模樣,聶以誠伸手,将陳白的褲子剝下,剝到小腿處停住。
陳白的內褲是黑色的,褲子也是黑色的,現在他人坐在沙發上,露出雪白的一截腿來。因為太白了,膝蓋下的青色印記就有點兒刺眼。
他低着頭,半長的頭發擋住了眉眼,兩手攥着沙發邊緣。
聶以誠拿過醫藥箱打開,找出兩瓶噴霧,一邊對比藥效,一邊說:
“你不是說你最怕疼?”
陳白點了點頭。
聶以誠最終選定了一瓶白色包裝的噴霧,噴霧噴到陳白膝上,陳白躲了一下。
“疼?”
“不疼,涼。”
“忍着。”
夜深了,三層別墅的燈都熄了。月亮在中天挂着,又圓又亮,今天大概是十五吧。
陳白坐在二樓陽臺的藤椅上,望着月亮發呆。
他全身只穿了一件聶以誠的白襯衫,露出白花花的長腿,百無聊賴地放在一方圓桌上,身體随着藤椅的搖晃而上下擺動。左手食指和中指夾了根點燃的香煙,偶爾吸上一口,嘴中呼出煙霧,缥缈朦胧。
臉龐在月光的映照下,不同于往日的精致誘人,反倒有種天山冰雪的清冷寂寞。而突出的鎖骨,又為這寂寞平添了幾分癡纏。
十月的夜晚,并不溫暖,他卻渾然不覺。
不知道他在這裏坐了多久,等這根煙也熄滅的時候,他離開了。
只剩藤椅還在搖晃,好像在留戀什麽。
陳白穿戴整齊,輕悄悄地下樓,走到玄關處,看到了衣帽架上的紅色圍巾,去開門的手停了一瞬。
收回手,取下圍巾戴在脖子上,這才輕松而又堅定地走了。
樓上,聶以誠從二樓主卧的落地窗前,将陳白離開別墅的喜悅、愉快,盡收眼底。他簡直不是走出去的,而是蹦出去的。
他看着陳白消失在自己視線內,消失在茫茫夜色的盡頭。
牆上時鐘顯示,此時是淩晨三點鐘。
聶以誠往手中握着的高腳杯內倒入紅酒,一邊喝,一邊走到電話旁,撥電話。
真難喝,電話還未接通的時候,聶以誠已經将酒杯摔得粉碎。
酒杯中的酒濺到地板上,紅得像血。
陳白像一只出了囚籠的鳥兒,在寬闊大道上奔跑。
他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夜風,像媽媽的手,撫摸着陳白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他的頭發被風吹亂,他大笑、大叫,沒有人管他。
跑累了,呼呼喘氣,他就坐到路邊休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你,現在過來接我……我也不知道我在什麽地方,風很大、很舒服、很黑,不過好像在變亮……我只等你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你不過來的話,我就被別人接走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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