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母親

陳白又做夢了。

夢裏的他很小很小, 他被關在一間屋子裏,門高高的,以他的個子還夠不到門把手。

他的頭發紮成了兩個長長的辮子,穿公主裙。他無聊極了。

牆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12點,他很早就會看時鐘。因為和其他玩具相比, 時鐘是他最忠實的小夥伴。

他唱了一會歌, 是從女人口中聽來的一首江城小調,他太小了, 還不懂其中的意思, 卻學得一板一眼, 很是認真。

唱累了, 嗓子不舒服了, 他又瞧了一眼時鐘, 才12點30,時間怎麽過得這麽慢啊。

他想喝水,可水已經在昨天被他喝光了。沒有人來給他加水。

水果倒還有一些, 他用雙手拿了一個大蘋果,“吭哧”咬了一口。嘴裏有鐵鏽味,再一看,蘋果上也沾了點紅色血跡。

糟了, 牙又出血了。她又該說自己了。

他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去,他把蘋果放了回去, 不敢再吃了。

他就那麽呆呆地站着,長長的睫毛垂着。

這屋子裏有許多玩具, 最多的是洋娃娃。可在漫長的時間裏,他每一件他玩過了,他不想再玩了。

他決定畫畫,水彩筆是有的,圖畫本也有。他把圖畫本放在凳子上,自己跪在地板上,認真的畫了起來。

他想畫一個家,可家是什麽樣子的,他不知道。他只好畫了一個大大的房子。

他累了就躺在地上睡會兒,醒了接着畫。他終于不用總看着時鐘了。

時間就這麽一點一點的過去,牆上挂的時鐘轉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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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開門的聲音,有女的醉酒後大喊大叫的聲音,還有家裏的阿姨安撫的聲音。

他豎起耳朵,聽得渾身都僵硬。

他既想要她過來看自己一眼,又害怕她過來看自己。

小小的心裏像踹了一個兔子。

女人的吵鬧聲越來越清晰,她應該是上樓了。他把筆攥緊。

門開的一剎那,他聞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還混合着酒氣,可他還是小跑到門口。

他跑的過程中摔了一跤,女人就站在那裏看着。

膝蓋磕青了,他很疼很疼,想哭,但又憋了回去,因為不會有人管他。哭,只會招來女人的煩躁和怒罵。

他站起來,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女人面前。在離她有自己兩步遠的地方站定了,用濕漉漉的大眼睛擡頭看着她。

她又美又高,兩個眼睛兇兇的。他有點怕她,可又莫名想接近她,想讓她抱抱自己。

他看起來有點緊張,不知道該怎麽做,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他的“小夥伴”時鐘,時鐘又指向12點,是過了一天還是半天,他也不知道。

女人看了他一會兒,問:“想出去?”

他下意識地點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出去,但他好像知道,自己是不該見人的,他又搖了搖頭。

“沒出息。”女人哼了一聲。又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不過你還挺好看的,出去也不丢我的人。走吧。”

女人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了。他想了想,才小跑着跟了上去。他已經好久都沒出過這間屋子了。

女人和男男女女打麻将,他還不及麻将桌高,在旁邊看着。既有點新奇,又有些害怕。

“喲,麗珍,哪裏來的這麽好看的小孩。快過來,讓姐姐抱抱。”

另一個打扮豔麗的女人邊搓麻将邊說,她的年紀該不小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不說“阿姨”而說“姐姐”。

陳麗珍一手搓麻将,一手抽煙,她吐出個煙圈:“去吧。”

他走了過去,被那位“姐姐”揉搓了一頓。他聽見陳麗珍說:“別人的孩子,送我這待幾天。”

“麗珍不是最不喜歡小孩嗎?”一個有些猥瑣的男人問。

“那得分誰的孩子。這是我最好姐妹的小孩,我能不帶?”

“是男孩呀!麗珍,明明是位王子,怎麽給打扮成公主了?”那位“姐姐”很驚訝的說。

小小的陳白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他在這位“姐姐”的旁邊看陳麗珍。

“三條。——我怎麽知道,愛是什麽是什麽,管他呢。”陳麗珍無所謂的說。

“他叫什麽?”另一個年長點的女性問道。

陳麗珍咬着煙想了想,說:“叫小白吧。”

陳白的名字,就是在這天,陳麗珍帶他打麻将的時候,随口起的。

馨姨接走他的時候也沒給改。

“馨姨,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陳白,沒有人的母親可以被替代和遺忘。”

以前陳白聽不懂,後來他懂了。即使陳麗珍把他關在屋子裏很長時間,即使陳麗珍把他當女孩養,即使陳麗珍總是搓麻将,帶男男女女回來。但他還是想讓她,用那雙搓麻将塗口紅的手,抱抱他,哪怕只是一下。

沒有人能替代母親這個角色,他也永遠遺忘不了陳麗珍。

“陳白,你馨姨最喜歡清清白白的人了。”這是馨姨接走他時,陳麗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作為母親的陳麗珍從來沒教過陳白什麽。她大概只教給過陳白這麽一句話。陳白記了一輩子。

他沒想到,上輩子,陳麗珍卻要生生摧壞他的堅持,她逼他去死。

“啊——”陳白從夢中驚醒。他一只手按在心口上,額上有汗,面色蒼白。

聶以誠開了床頭燈,伸手輕拍陳白:“怎麽了?”

陳白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可他好像像看不到人,過了好一會兒,聶以誠才在他空洞的眼神裏發現自己的影子。

“是你,聶以誠,幸好有你。”

“每次錄節目回來你都要做噩夢。到底怎麽回事?”聶以誠扶陳白坐起來,給他倒了杯水。

陳白就着聶以誠的手把水喝了,他的嘴唇還是白得要命。他沒有回答。

“是不是陳麗珍?”聶以誠問。

陳白盯着聶以誠,有些虛弱的笑了:“是她,她曾經是我的噩夢。不過有你就好啦,我做噩夢的時候你會把我叫醒。”

“她是你母親?”

陳白也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似乎他總在逃避陳麗珍是他母親這件事。

“你怎麽知道?”

聶以誠說:“其實,你們有點像。”

如果和陳白沒有這麽親密的接觸,聶以誠也不會發現。陳白和陳麗珍的眼睛很像,甚至臉型都有幾分相似。

陳白一笑:“對,她未婚先孕,從來沒有承認過我。”

聶以誠抱住了陳白,陳白在他肩頭低聲說:“我和她,最像的地方不是長相,而是名聲。”

“你不要這麽說。”

“好,我不說。”陳白知道,聶以誠不喜歡他自輕自賤。

過了一會兒,陳白用一種輕快的語調說:“聶以誠,以後不許先斬後奏。你要和我一起上節目要先告訴我一聲。”

“你不喜歡我們一起上節目?”聶以誠放開了陳白。

“不是。我喜歡得很。可你要上節目之前可以和我先打聲招呼,這樣我不用見到你的時候感到驚訝。”陳白非常有耐心的解釋。他雙手捧着聶以誠的臉,對他說。

聶以誠顯然有些不高興了,他的臉色毫無變化,可陳白能感覺到,每次陳白和他讨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聶以誠周身的氣壓就會非常低。

“聶以誠,我喜歡你,也願意把我們的幸福告訴所有人。”

聶以誠的情緒有所緩和,陳白牽他胳膊的時候,他願意回應陳白了。

“我聽導演說,你一開始就确定要參加。也就是說你一直都知道我們要一起參加節目。可我們天天在一起,你都沒有告訴我。我承認,那天見到你我很驚喜,但如果你提前告訴我,我就沒有驚,全是喜了。”

聶以誠的眼神動了動,他說:“我提前告訴你,你會同意?”

“我為什麽不會?聶以誠、聶大少,你對自己太沒信心了吧。”陳白抓着聶以誠的胳膊,把自己的頭靠在聶以誠肩膀上。

“我當然會同意,你又有錢又帥氣,我當然願意和你一起上節目啊。我要告訴觀衆,看,我找了一個多麽棒的男朋友。”

“你就只愛我的錢和帥?”聶以誠沒有如陳白一樣興奮,他反問道。

陳白從聶以誠身上離開,像哄一個小朋友似的,說:“要我和你說多少次你才肯相信,我是喜歡你這個人啊,傻瓜。”

聽陳白說“喜歡你這個人”的時候,聶以誠終于緩和下來,氣壓沒有那麽低了。他伸臂将陳白攬在懷裏。

陳白說:“以後不許這樣啦,聽到沒有?”

聶以誠“嗯”了一聲,只要陳白喜歡他,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随着《男朋友,女朋友》的熱播,陳白和聶以誠的“誠白”CP火了一把,他們現在簡直就是娛樂圈裏的模範夫夫。

曾經淫.亂娛樂圈的陳白,如今改邪歸正,竟然成了人人向往的完美情人。

算起來不過一年時間,愛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讓他脫胎換骨,再獲新生。

蘇露和林鴻銘的“林蘇”CP也火了,他們兩個一開始毫無默契可言,蘇露更是做了許多蠢事,但蘇露肯上進,願意努力改變自己,從最初被放到觀察位置,到最後成為僅次于“誠白”的CP,純天然美女蘇露功不可沒,也因此吸粉無數。

陳麗珍和小鮮肉姐弟戀不功不過。西坤和西橋的“See”組合争議最大,有人喜歡耿直的西坤,有人喜歡乖巧的西橋,更有人腦補出了賤受倒貼渣攻的劇本,西坤的粉絲看着又爽又過瘾,西橋的粉絲“橋娘”恨不得手撕腦補過度的人。

陳白和西坤西橋都不熟,但有一期節目是互換CP,即西坤和陳白一組,聶以誠和西橋一組。陳白覺得西坤的冷漠和強硬都是對西橋才有的,實際上他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人。

這一季全部錄制結束後,聶以誠請劇組人員到他的別墅裏開一個小型宴會。聶以誠對陳白說,他有一些生意上的朋友也會來。

陳白笑問肯不肯讓他見人,不肯的話他就離開一天。

聶以誠望着陳白說:“你就是這裏的主人,還想離開去哪?”

“小氣鬼,不吃醋啦?”陳白打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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