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3）

他繞到學校的側面，對一扇小門敲了兩三下，一個像他一樣的孩子開了門，然後他們交談了兩句，似乎是在說阿夜和李娴的事兒，然後開門的孩子點了點頭，放他們進去。阿夜觀察了一下周圍，這是一個倉庫，擺放着許多覆蓋着灰塵的東西，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那孩子帶他們來到一個廢棄的紅木衣櫃前面，然後打開它，一條明亮的地下樓梯就在他們眼前顯現出來，李娴不禁張開了口，吃驚地看着下面。

“走吧。”那孩子對他們二人說。

阿夜和李娴交彙了一下眼神，然後李娴挽着他的手，兩個人順着樓梯走了下去，逐漸聽到了嘈雜的人聲、金幣碰撞和紙牌洗牌的聲音，每往下走一步，李娴的心中就越發的忐忑，當整個賭場呈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望着那些巨大的賭桌和那些為之瘋狂的上流社會男男女女們吃驚地眨着眼睛，從他們現在站着的地方向底下望過去，可以看到為了追求金錢各型各色的臉，那些醜陋的、油膩的、甚至是扭曲的臉都讓李娴和阿夜感覺到惡心。

“先生，你是要到哪一桌玩？我帶你過去。”前面帶路的孩子冷冰冰地對阿夜說。

“啊，不用了。我女朋友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先讓她熟悉一下，我們就到那邊坐一會兒再去場上，你把香槟和果盤送到那裏就可以了。”阿夜撫摸着李娴挎着他的手，然後朝向她看了一眼，充滿愛意的笑了一下，然後帶着李娴緩緩走到賭場旁邊的休息區，找了個空的沙發坐了下來。

除了位于中央的幾張大的賭桌，以及它周圍的椅子之外，在賭場的外圍有一圈的休息區域，每一個休息區都被紫水晶的簾子隔開，休息區內有一個長的沙發和黑色大理石的桌子，沙發的一側放了兩張做工精細的毯子，大概是為了給美女們遮蓋腿或是讓熬夜的男士們可以小憩一下用的。桌子的底下有一個空出來的空間，裏面擺放着各式賭局上可以用的東西——撲克牌、篩子、麻将、西洋棋、飛行棋。。。只要是任何能夠用來做賭局的東西都在裏面。李娴拿了一張毯子蓋在了身上，翹着二郎腿，靠在阿夜的懷裏，看着剛才的那個孩子把酒和果盤送了過來。

“先生，還有什麽吩咐嗎？”他問道。

阿夜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裝作不在意地端起酒杯，對他說：“你們這裏有包廂嗎？一會兒我還有幾個朋友要過來，不希望跟不認識的人玩。”阿夜說話的口吻活像個從小被寵到大的浪蕩子弟，那孩子聽了淡然地回答說：“有。樓下一層都是專門的包廂，您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現在就幫你開一間。”

“不用了。一會兒等他們來了再說吧。你先下去吧。”阿夜揮手打發那個孩子走，然後将杯中的香槟一飲而盡，繼續靠在沙發背上，悠閑地看着那些正玩得開心的人們。李娴靠在他的胸口上，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和毫不急促的呼吸，一邊笑着看向別處，一邊小聲問他：“你是經常來這種地方嗎？怎麽能做到一點都不慌亂呢！”

“執行任務沒少來這種地方，比這更亂的地方我也來過。沒我的指示你就不要輕易的跟誰說話了，你第一次來，講不好就會露出破綻，他們一個個可都不是生病的獅子，稍微讓他們不順心，咱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功夫那麽好，難道還逃不出去？早知道就帶着郝川來了，他起碼還能打倒幾個。可是話又說回來，我們不是來調查財務的嗎，為什麽還要在這裏裝扮成客人。。。”

“你覺得如果這個場子是大衛一手操作建起來的，為什麽它上交的錢款會不翼而飛呢？”

李娴不解地擡頭看着阿夜的下巴，然後搖了搖頭。“因為肯定有人在中間插了一腳，這裏的管制可能已經不屬于原來的那個人了，所以如果我們貿然去後面找他們老板，說不定今天我們就死在這裏了。”他頓了頓，看見一個侍者模樣的孩子走向另一個站在樓梯口位置的孩子，他們兩個人小聲說了幾句之後，第一個孩子就順着樓梯下去了。

“那裏應該就是樓下的入口，咱們走吧，到底下去看看。”于是，他和李娴踏着自信的步伐來到剛才兩個孩子交談的位置，那個守門的孩子擡頭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倆，可是阿夜卻佯裝着和李娴聊天，絲毫不在意他的存在。他們順着臺階下去的時候，李娴曾想回頭看看那個孩子是否還盯着他們，卻被阿夜阻止住了，兩個人小心謹慎地下到地下二層，轉過拐角之後，李娴才得以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現在連小孩子都這麽可怕。。。呼。。。”她好不容易喘了口氣，讓自己一直緊繃的神經放松一些。

“不是他們可怕，是他們被訓練的這麽可怕。好了，我們現在分頭行動吧，你去那邊，我走這邊，十分鐘後在這裏彙合。通過門上的玻璃看看裏面都在幹什麽就好，不要打草驚蛇，如果遇到什麽審查你身份的人，你就說跟我走丢了，知道了嗎？”阿夜和李娴互相點了點頭，立即轉身開始查看每個房間。

他們邁着緩慢的步伐，裝作溜達的模樣，眼睛左左右右的看着，對每個房間雖然只是輕輕的一瞥，但是裏面的情況他們已經掌握了□□，很快他們又彙合在一起，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順着樓梯往上走，重新來到地下一層的大廳，準備回到他們原本的位置上。

“怎麽樣？”阿夜一邊警覺地看着四周，一邊小聲地向李娴詢問。

“兩個房間是在專心賭博，另外三個正在跟美女玩樂，有可能會存在□□易吧，還有五個似乎在談事情。”

“我這邊也差不多，看上去跟普通大衛籌建的場所差不多，無非就是為一些不光彩的勾當提供場所。”阿夜說完，就用叉子從果盤裏叉起一塊蘋果，給李娴遞了過去，同時他注意到三個年輕的小夥子坐在了自己右手邊的休息區。于是，他向李娴示意了一下右手邊，然後轉身對着她，一只手搭在沙發上，另一只手摟着她的肩膀，兩個人的臉頰漸漸靠近。

“哎，你剛才贏了多少啊？今天你手氣這麽好呢，我都輸光了。”阿夜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同時對李娴溫柔地笑着。

“我也沒多少，就大概五萬的樣子，強哥就很多了，他起碼贏了大概15萬吧。”白色襯衣的人說着，沖穿着藍花色外套的人笑了笑。

“哪有。只不過是今天運氣好，畢竟我也是這裏的老顧客了嘛，玩的比較熟絡。”藍花色外套接過話，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對他們說：“上一次來玩的時候，我還以為這裏會倒閉呢，沒想到還能開的這麽好，這裏老板的實力真的是這個”他向其他兩個人舉起右手的大拇指晃了晃，然後佩服的點了點頭。

“怎麽會倒閉呢？”黃色襯衫的問道。

“上回來的時候，有個小子贏了挺多的錢，正好那桌是賭場做莊，好像虧的挺大的。”

“後來呢，後來呢？”白色襯衫饒有興味地提問。

“後來嘛，當然就是賭場的把他綁了，我看現在這情況，八成那個人已經葬身海底了吧，還想砸場子，肯定都清理幹淨了，哈哈哈。”三個人開懷大笑，同時端起酒杯碰在一起，以示慶祝這件“小笑話”。

阿夜也笑了，只不過不同于他們，他只是微微嘴角上揚，放開李娴，回到了他們正常的坐姿。“差不多了，咱們可以走了。這一層的東西你應該差不多都記住了吧，咱們回去整理一下吧。”他對李娴說着，見對方稍微點了點頭，于是兩個人就靜悄悄地出了場，很快回到了酒店的房間裏。

此時，郝川還在呼呼熟睡，他們兩個人洗漱之後，再次回到客廳裏坐在沙發上，開始整理今天晚上收集的資料。

“好吧，那我們開始吧。”阿夜說道。李娴将一個U盤插到電腦上，然後點擊了裏面的文件，一段視頻開始播放出來。從他們開始進入那座學校開始，李娴就打開了自己黑色風衣紐扣上的針孔攝像機，将他們所有看到的東西都拍了下來。當時阿夜的西服褲子口袋裏還裝着一個按鍵器，一旦他覺得有需要拍照，就會按下它，攝像機就會自動将那個時候它拍到的東西拍成照片，儲存起來。

“首先就是這個希望小學，肯定是為了這個賭場建立的幌子。那幫孩子們應該原本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只不過後來被當做服務生用了。”

“沒錯。我剛剛查了這個艾星希望小學，”李娴在電腦上又打開了一個文件，裏面是兩年前艾星希望小學成立儀式的新聞，“它是由艾星基金會贊助成立的，主要是為了給這邊山區裏的孩子們提供學習，寄宿制教育。所以那些孩子們也應該是來自附近的村子，他們的父母多半都外出打工了，家中只剩下幾個老人，所以他們在這裏做這些的事情才會被掩蓋。”

“賭場分為三層，還有一層我們沒有去，不過這兩層倒是沒有什麽異常。看這些人們的模樣，一般來說年輕人都喜歡在一層玩，而中年一些的喜歡幾個聚在一起在二層玩，暗自進行交易的也都在二層。”

“我們也沒有看到任何負責人的模樣，只有那些孩子帶領着去到各個地方。”李娴皺着眉說。

“那些孩子的老板就是幕後的人。”阿夜在電腦形成的地形圖上标出了幾個孩子的位置，“他們幾乎把守着很關鍵的位置，我們沒能進到第三層，應該也是因為我們沒有找到正确的位置。”他頓了頓，用筆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頭，“還有一點，你聽到那三個人說的話了吧，幾個月前這裏發生過一次事故，賭場欠下巨資，可是卻沒有因此而破敗。”

“賭場賬目确實是從四個月前開始有出入的。”李娴的回答更加肯定了阿夜的猜測。

“我懷疑，他們所說的那個砸場子的人，其實根本就沒有被賭場處理掉，”他用筆又敲了敲電腦上顯示的地下第三層，“而是接管了整個賭場，成為了這裏新的主人！”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們就從四個月前的事情開始入手，明天等郝川起來，我和他就去正式拜訪一下這個賭場的‘傀儡主人’，但願能引出他幕後的人。”

“那我呢？我明天不用跟你們一起去嗎？”

“不用。明天會比今天更危險的。更何況，你這種用數據說話的人，不應該在最後他們俯首稱臣的時候再亮相的嗎？”他挑着眉對李娴呲着牙笑，讓對方在數小時的緊張之後終于露出了笑顏。

“阿夜，我終于知道為什麽郝川心甘情願跟着你了。”李娴笑着說。阿夜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聽她繼續說：“因為你真的是個溫暖到讓人無法拒絕的人。”

她歪着頭，看向阿夜，不由地問：“我在想，你今天和我假扮情侶的時候露出的表情是不是跟你和程真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阿夜把筆摔在桌子上，置氣地說：“又來了，你們大家都怎麽了？為什麽每個我身邊的人都要跟我提起她，我跟她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別再讓我聽到她的名字。”

“你只是不想讓她卷入這些危險的事情裏來，但是這并不代表你不愛她。你連我們幾個都沒有騙過，又如何騙的了你自己？”

李娴把電腦合起來，走進自己的屋裏，關上了房門。阿夜的雙腿松弛，從沙發上滑落下來，坐在地毯上，他憂心忡忡地想着李娴剛才說過的話，然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好壓制住自己快要湧出的情感。

燈火通明的夜，他的心卻是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