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2）

要說是客房，應該也不算是。因為當阿夜踏進這裏的時候，就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感，這個房間無論從裝潢還是陳設，都與他小時候的房間一模一樣。那時候，大衛只擁有一座小別墅，陶淺淺和何以林住在一個大房間裏，而他因為性格孤僻就被安排在小房間裏。這裏的一處一景都讓他想起了那些遠去的時光，有種說不出的情感在他的胸中蓄積，但是他知道原來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失眠的夜晚，阿夜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窗外高挂的月亮斜斜地灑在床單上和他的身上，靜谧的空氣中只能聽到一樓老鐘的聲音。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依然精神得很，困意就像是捉迷藏的小孩子，此刻隐藏地特別好。

他下意識地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半夜兩點多了。他一個機靈從床上坐起來，聽着外面沒有任何的聲音，于是将腳結實地踩在地板上，六月的天氣，即使是舍棄了拖鞋，光腳也不會太涼。他輕輕地走到房間門口，轉動了門把，露出了一條縫，走廊上沒有任何人。

不一會兒，他就下到了二樓的會客廳，這裏也是一片黑暗。但是他清楚的記得，上次自己來這裏的時候是觸動了哪個機關，于是他慢慢地摸索到那個精美的工藝品，然後轉動了它。

不出意外地，牆面出現了一道縫隙。他前後張望了一下，又仔細地用耳朵聽了聽，發現沒有任何動靜之後才敢走到牆的裏面，進入那個書房。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回裏面也是黑漆漆地，他只好用手機當做手電筒，照亮自己眼前的書架。他清楚的記得自己上一回拿的那本書的名字，他準備再看一遍那張照片。他一個書架一個書架的摸索過去，終于找到了原先的那本書。

他興奮地打開它，可是發現裏面的照片已經消失了，那只是一本普通的書，不再擁有任何秘密。阿夜有點沮喪，他又拿起旁邊的一本書翻看着，果然從裏面滑落了什麽東西出來。他将手機的光照在地上，才發現那是一張紙。

他撿起來看，那是一份契約，一份大衛契約，從上面的日期上看，應該已經是十年前的了。上面的人名他也沒有聽說過，想必應該是別人經手的任務，他這樣想着準備把契約重新放回書裏，結果又發現這本書上的書簽有點特別。

它是磁鐵制成的，這樣就可以緊緊地夾着書頁，可是他從這個書簽裏發現了一枚小的閃存卡，他環顧了四周，發現書桌上有一臺電腦，于是他走過去，打開抽屜翻找了一下，果然有讀卡器。他安裝好閃存卡，插入電腦，浏覽了裏面的文件，才發現這裏面的資料正好是關于那張契約上的人。那個人的身份、背景、任務的描述與完成、後續的利用價值的分析都有記錄。任何人拿到這一份資料，都可以輕易的利用這個人，因為這裏記錄着他黑暗的過去和人生的致命傷。

阿夜趕緊關掉電腦，将一切複原之後，他又迅速浏覽了幾本書，發現每一本都基本上是相同的：裏面夾着一張合約，書簽裏有一張閃存卡。一個可怕的意識漸漸爬上阿夜的心頭，這裏根本就不是大衛的書房，這裏是一個巨大的信息庫，保存着大衛組織十幾年來合作對象的全部資料，多少人的黑暗歷史和貪婪模樣都印刻在這裏，多少人的秘密和可憎的面目都顯露在這裏。大衛握着這些人的命運，才有了可以繼續利用他們的資本，一張貪婪的網逐漸被建立起來，網的縫隙越來越小，網鋪的越來越大。

這時候，他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逐漸向這裏靠過來。阿夜立即關上了密室的門，外面的機關也自動歸位。他關掉手機的燈光，靠在牆邊，靜靜地聽着。腳步聲消失了一會兒，他的警惕也随之放松下來，正當他想要找到從裏面打開機關地方的時候，機關“啪”的一聲再度發動，他迅速退到了書架的後面，躲了起來。

剛才的腳步聲漸漸變大，走了進來，他将這裏的燈打開，照亮了所有的地方，當然也包括阿夜躲藏的角落。阿夜屏住呼吸，透過書架的縫隙觀察着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對方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徑直走向他剛才待過的書架附近，拿出了他剛才找到的那本書。

阿夜睜大了雙眼，盯着那個背影，看見他的手上拿着一張泛黃的照片，仔細端詳了好久。雖然離得很遠，但是阿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張照片，就是自己曾經看到過的那張。空氣中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嘆氣聲，随後那個人便将手中的照片重新夾在了那本書裏，放回了書架裏。他花白的頭發，略微彎曲的腰背，拄着的拐杖，熟悉的身影，是的，阿夜相信能夠在深夜進入這樣密室的人唯有這裏的主人——大衛自己而已。

大衛又緩緩地走了出去，關上了機關，離開了會客廳。阿夜則一直等到全部的聲響消失之後，才敢從躲藏的角落裏出來，又來到剛才大衛拿過的書那裏，重新看了那張照片，這一回他深刻的将上面的人印刻在自己的腦海裏，然後才從密室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很奇怪的是，自他從密室回去之後，困意便一下子襲來，他躺下來沒過多久便沉沉地睡着了。

“阿夜，您該起來了。”今早小劉來把阿夜叫醒，到下面一起吃早餐。阿夜雖然十分的不情願，但是還是爬了起來，簡單洗漱過後就來到一樓的餐廳，大衛和管家已經在等自己了。

此時，大衛手上正拿着一份國外的報紙，喝着溫熱的牛奶，他看到阿夜來的時候，高興地放下報紙，叫他坐到自己身邊來。不一會兒，管家就将豐盛的早餐一一端了上來，讓阿夜這種一般不吃早餐的人确實有點接受不來，但是大衛一直帶着和藹的笑容看着自己，阿夜也不好意思一點都不吃，只好做做樣子，拿起一片面包片啃了起來。

阿夜用餘光小心地看着大衛，從他神采奕奕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昨天半夜的時候還起來去了密室一趟，相反地，阿夜自己卻着實被昨晚膽戰心驚的經歷給累的今早上根本爬不起來。

“蔣健這麽突然的被抓起來，你那邊準備怎麽把他的項目繼續負責下去？”大衛問道。

阿夜收回了意識，立馬回答道：“生意方面，郝川比我要擅長，所以我已經叫他把項目都整理好，李娴也會幫他處理賬目的，我只需要在一些需要做決策的事情上下主意就好了。”

“比如？”

“這件事情我也正好想要跟你談談。現在艾星希望小學那邊的話，政府接管之後，他們的批款我們肯定暫時是不能吞掉了，而且我也覺得以後沒有吞掉的必要。就按照現在賭場的收益來看，也遠遠超過這筆數目，所以我認為沒有必要非要因為這樣的小錢而讓賭場再度承受風險。另外，在賭場的管理方面，我會派一個我認為信任的人進行接任，希望大衛可以給我這樣的權利，再者就是，原先的校長和賭場老板聯合起來，不想招聘員工，怕事情敗露，所以讓那些孩子們來當服務員，我覺得也是沒有必要的。只要是背景調查過，簽過協議，最好是道上的人，我相信還是可以進來當服務員的，何必要牽扯那幫孩子們。賺錢這事，還要犧牲小孩子的話，怎麽都說不過去吧。”阿夜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讓大衛有點吃驚，同時也對他表示了認可，他嘴角微微上揚，顯示出對阿夜這番主意的贊同。

“阿夜，我還不知道你會有如此的頭腦呢。既然你現在是負責蔣健的項目，那麽我就不會過問那裏的事情，所有的權利都交給你，我相信你。”大衛對他說。

早飯過後，阿夜才得以從大衛的宅子離開，來到昨天酒莊的附近取了車，回到了自己的別墅裏。躺在床上，他閉上眼睛，整個身體才放松下來，不用高速轉動自己腦袋裏的發動機，他在享受這份安靜祥和。

然而在接下來的日子中，他卻忙碌了起來，這樣輕松躺在自己床上的日子變得越來越少。幾日後，李娴、郝川和阿夜聚集在NICE JUICE的辦公室裏，其他二人的業務彙報讓阿夜快速的掌握了蔣健手中的項目和資金情況，他逐一的重新進行了考察，下達了新的決策，一種不言而喻的領導風範在他的身上漸漸顯露出來。與此同時，他也通知了陳冬，讓他重新整頓了艾星希望小學和賭場的關系，等到他半個月之後再來到那裏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煥然一新。

孩子們的臉色比起之前好了許多，課堂上的氛圍也變得輕松愉快，賭場裏的陳設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多了許多服務人員，秩序也得到了改善。除了陳冬的小跟班一如既往的跟在他的身後，其他的孩子們都不會再來賭場了。這一點讓阿夜欣慰不少，他也趁此機會和陳冬兩個人好好的喝了一頓，談起了許多這些年彼此都不在身邊的日子裏發生的故事。當然，阿夜沒有告訴陳冬，自己的生命裏出現了一個叫程真的女孩子，他還是很好的隐藏起了自己的感情，大多數的時候，只是默默地喝着酒，做一個傾聽者，聽陳冬絮絮叨叨地說着。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今天發表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