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丁香（四）

那是她五歲時的生辰。

蘇棠的生辰在五月初, 正好是海棠花開的最好的時候, 不然也不會名字中含一個棠字。

柳貴妃之前對這個女兒是十分上心的，每年的生辰也都會大辦一場，就連和她關系水火不容的皇後, 在蘇棠生日那天也會親自過來慶祝她的生辰。這樣一看, 皇宮上下，還真的沒有比蘇棠更受寵的公主了。

按理說今年也應該要早早操辦起來了，可是鐘粹宮的人卻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去年不知緣何，柳貴妃并沒有替公主辦生辰宴, 而敢上前去詢問此事事宜的嬷嬷，已經被柳貴妃給狠狠的批了一頓，還給降了品級。她們為奴為婢的能混上品級是十分不易的, 于是今年即使沒有什麽動靜，她們也不敢再去問柳貴妃的意思了。

可是去年是去年，若是今年柳貴妃忽然想要替公主辦生辰宴了，到時候她們又沒有準備, 受責罰的還是她們。這樣一想, 鐘粹宮上下一片愁雲慘淡，眼看小公主的生辰愈發近了, 這宮女嬷嬷也是急壞了頭，這時有個小宮女提議道：“要不去問問六皇子？六皇子和貴妃娘娘既親近，待宮人們也有禮，讓他去問問貴妃娘娘的意思總沒有關系吧？”

另一個年紀稍大的宮女搖了搖頭，“六皇子身邊服侍的人和我們不相熟, 要是這事讓貴妃娘娘知曉了，給我們扣上個使喚皇子的名頭，估計夠我們死十次了。”

“那就讓公主去問六皇子，公主現在沒有住在主殿，身邊只撥了一個人伺候，到時候引開她身邊伺候着的人，簡單的提點公主兩句，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

這個提議很是不錯，這位宮女說完，衆人紛紛點頭，于是這個計劃就這樣定下來了。

公主以前比較貪玩，在正殿呆不了多久就要跑去禦花園玩鬧的，然而自從搬出了正殿之後，她整個人似乎都安靜許多，也不常出來玩了。

不過每日申時，她是必定會去禦花園等六皇子放學的。六皇子在國子監進學，申時才能回來，而一到這個時間，公主是絕對要去那條路去接六皇子的。到時候讓人引開念夏，和公主搭上話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幾人躲在路邊的假山裏面暗中觀察着，遠遠就看見蘇棠帶着念夏往這邊走來。一個宮女輕輕推了一把身邊的人，“你去引開念夏吧，讓順子在這邊望風，然後我去和公主說話。”

那人明顯有些不樂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念夏多難講話，而且看着公主就和看眼珠子似的。”

剛才開口的宮女再接再厲道：“哎呀，你不是平常和她接觸最多嘛，這要讓我們完全不熟的人過去和她說話，傻子都會起疑。”見同伴毫無反應，她繼續開口：“到時候要是娘娘賞我們，我們就報你的功勞就是了。”

柳貴妃雖然脾氣有些傲氣，對下人也不親近，但是實在是個大方的人，不然也不會這麽多的奴才削腦袋都想往鐘粹宮裏面鑽了。

還沒等這個宮女回答，在場的人就聽到一絲帶有涼意的問句：“賞賜什麽？”

衆人聞聲轉頭，站在她們面前的不是蘇朝還是誰。

蘇朝不過七歲，但是那周身的氣勢已經逐漸顯露了出來，就剛才那樣一句話，就吓的這些人身子都在抖。

他自小養在柳貴妃膝下，大小事宜都是柳貴妃親自操辦的，柳貴妃又聖寵多年，眉宇間都是後宮女子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傲氣與驕矜，蘇朝多多少少還是有從他母妃身上學了一些來。

“奴婢（才）參見六皇子。”有人反應過來，趕忙朝着他行禮，其餘人也陸陸續續地朝着蘇朝行了禮。不過假山山洞裏面空間過于狹小，這些人行禮也行的歪歪扭扭。

蘇朝皺了皺眉，眼神銳利地投射到了這些人的身上，“你們在這邊鬼鬼祟祟說些什麽呢？”

“回六皇子的話，奴婢們只是......只是......”這人回答的欲言又止，讓蘇朝心中警惕心更是上升了一個度，“更是什麽，有話直說就是，支支吾吾看着實在讓人覺着煩。”

一聽到蘇朝的這句話，這些人什麽膽子都沒了，她們本來就是被二等宮女使喚過來的，這下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就全給招了。蘇朝聽完愣了一會兒，嘴裏喃喃道：“時間真快啊，都快要到甜甜的生辰了。”

蘇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起來吧，這些事情我去問母妃，你們就不要和甜甜多說了。”說完就擡腳離開了。

蘇棠在這邊等了好長一會兒都沒有看見蘇朝的身影，她有些疑惑伸手扯了扯念夏的袖擺，“哥哥怎麽還沒有回來？”

念夏輕柔地撫了撫她的頭發，“公主再耐心等會兒，六皇子應該馬上就來了。”話音剛落，就聽到蘇棠歡喜的聲音傳到耳邊，“哥哥。”念夏也趕緊轉頭朝他行禮，“奴婢參見六皇子。”

蘇朝朝着念夏笑了一下，俯下身子捏了捏蘇棠有些消瘦的臉頰。他雖只大蘇棠兩歲，但是身子卻她高出不少來。“甜甜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

“都有乖乖吃的，不信你問念夏姐姐。”蘇棠鼓了鼓腮幫子，對蘇朝懷疑她的話表示生氣。

“那怎麽看着越來越瘦了。”還是以前那般白白胖胖的看着可愛。

蘇棠沒有答話，念夏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柳貴妃現在對公主是越來越冷淡了，公主哪裏開心的起來，有時半夜會一個人哭着醒來，就這樣的情況，人要是不瘦下來才奇怪呢。

蘇朝也察覺出了一點什麽，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晚上和哥哥一起去正殿用膳吧？”

“可以嗎？”蘇棠有些驚喜的看向他，随即又有些猶豫的搖了搖頭，“還是不了吧，母妃看見我的話肯定不會開心的。”上一次她過去用膳的時候，母妃沒吃一點就放下筷子出去了，她肯定是因為自己擅自過來，這才生氣了吧？

“不會的，我們甜甜這麽乖，你要是過去了，母妃肯定會高興的。”

小孩子實在好哄，就這樣三言兩語蘇棠就完全信了，蘇朝讓念夏把人帶回去梳洗打扮一番，自己則折回去了正殿，他今日一定要和母妃好好的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