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秘密基地
遠處, 夜的羽翼籠罩四野, 海風輕柔, 海岸線上白浪迤逦, 夜色十分撩人。
礁石上正旖旎纏繞着的姣好身影,披澤着一身輕柔皎潔的月光, 若只看這一對美麗剪影,足以讓人心動魂搖。
只是, 處于上位的那個颀長身影, 從她柔韌優美的背脊曲線上, 赫然伸展出一對碩大無朋的藍紫色翼翅,翼膜的尖端修長的腓骨骨節, 斜斜指向蒼穹, 像一對漲滿風的船帆,閑适地舒展着,随着她的動作輕盈顫動。
齊諾緊緊眯起了眼睛, 瞠目結舌地再三确認,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雙宛如上古風神翼龍的巨型翼膜, 真的是長在一具姣好纖秀的美麗胴體上的。
那雙翅翼骨節凸出, 精悍修長的骨骼呈放射狀排布, 根根分明,微微收攏着的藍紫色翼膜仿佛蓄滿了強悍的神力,彰顯着太古的威儀,讓人莫名想頂禮膜拜。
他想起最近網絡上物議沸騰的傳言,那些模糊的照片和影像資料, 仿佛都在竭力捕捉他眼前這樣恢弘神聖的倩影。
按網絡上的傳言,應該叫——彩虹女神伊裏斯?
不,齊諾滿臉怔然地搖了搖頭。雖然希臘神話中,伊裏斯長着一雙巨翅,但是他眼前碩大無朋的翼翅,更像是廣泛流傳于歐洲的傳說——那個來自遠古的神秘生物。
“是,是龍嗎?”齊諾怔怔地将頭轉向洛根主教,瞥見他滿眼的陰霾。
洛根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淡然卻堅定地說道:“是惡魔!淫.邪的惡魔!”
惡魔嗎?
“龍”在新教裏,卻有這樣一個別稱。其出處來自于《聖經.啓示錄》。
齊諾還在暗忖,只聽遠處傳來“啪”地一聲裂空之音,齊諾将頭再次探出礁石,看到那巨大的雙翼在星光點綴的幽藍天幕下,驕傲地展開了。
那對傲然箕張的巨翅與滿天星辰,以及寂寥無人的海岸,組合成一幅充滿魔幻色彩的畫面,讓人不禁想起北歐神話中,關于龍與諸神的傳說。
藍紫色的翼膜緩緩垂落下來,像一面屏風将礁石上旖旎纏綿的剪影完全罩在下面,再不洩露一絲春.光給遠處的偷窺者。
齊諾望着那雙骨節分明的翅翼,怔怔出神,他想起古書上的記載,“龍”本是古代凱爾特人的信仰,是受人崇拜的神物。只是到了後期,在新教崛起的年月裏,“龍”跟很多舊宗教裏的崇拜對象一樣,被新宗教一并降了“神格”,逐漸蓋上了“惡魔”與“撒旦”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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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新教對舊宗教做過的事,新教與王權結合的歷史一清二楚,但這些并不影響他成為一名新教虔誠的教士。宗教是人的宗教,人難免犯各種過錯。
齊諾深知他與洛根主教的不同,他無比虔誠地相信《舊約》中的“神”,相信那個在新教中被稱為“上帝”的創世者,相信祂的存在,相信祂的威儀,相信祂冷酷理智地用“上帝之眼”審視着世人,相信祂掌握着宇宙一切規律背後的源代碼與所有生命的生殺予奪。他甚至相信,科學的終極,就是發現“神”的存在。
而洛根主教,齊諾隐隐覺得他可能更相信人的力量,或者說,他作為一個教會的主教,理所當然相信“神”的存在,但他更相信人能戰勝“神”。
齊諾将視線再度移向那一對彰顯着古邈神明無上威儀的巨翅,心中暗忖:她會是龍嗎?那種絕跡了千年,被新教冠上“惡魔”之名的龍?
夜色更濃,遠處的礁石上只能隐約看到那對翼翅的輪廓,齊諾餘光瞥見了洛根主教的動作,趕緊将紛飛的思緒收回,驚懼地轉頭望向洛根主教。
此時,洛根正悄然端起射程在100米左右,裝滿了銀子彈的霰.彈.槍,對着礁石方向做出了瞄準的動作。齊諾心下一凜,雖然一直了解洛根主教對于“惡魔們”鐵血無情的狠厲風格,但是在這種時刻,對着一對交頸鴛鴦放冷槍,總感覺太過——龌蹉!
而且,霰.彈.槍作為近距離殺傷性武.器,也不太适合在這種距離狙擊敵人。齊諾吃吃地問:“主教,我,我們,真的要選這個時候動手嗎?”
洛根主教将淬了寒冰的鋒利視線,從準星上移開,對着齊諾抽動嘴巴的肌肉,忽而一笑,在昏暗的夜色中,那陰霾可怖的笑容讓齊諾心中驀地一緊。
洛根鋒利如刀的鷹眼眯成了一道縫,眼神狠厲地盯視着礁石上那一雙如垂天之雲的巨大翼翅,像是在心中掂量着偷襲的可行性,過了片刻,他用沙啞低沉的嗓音說道:“暫時,還不能動手,我們——還需要一個——幫手!”
“幫手”這兩個字仿佛是從他咬緊的牙縫間一字一字迸出來的一樣,別有所指的意味十分明顯,充滿了諷刺與戲谑,好像他需要的根本不是什麽“幫手”,而是一個“仇敵”。
上完課,白落羽提着一袋子新鮮蔬果,回到位于西雅圖西區臨近市中心的公寓。她們租用的房間在最頂層,附帶一個閣樓,空間很大,兩個人住起來綽綽有餘。
燦爛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傾瀉進來,鋪散了一室白亮暖陽。屋子裏一片午後的安然靜谧,白落羽抿嘴輕笑,輕手輕腳地推開浴室半掩的門,果然發現奈珈半身浸在白瓷浴缸裏,保持着人類的身形悠然靠在浴缸一角,長長的羽睫緊緊合攏着,一顫也不顫,睡得正香甜。
白落羽在心中輕嘆,明明是條魚,卻總露出貓科動物一樣慵懶的表情。
白落羽蹑手蹑腳地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到奈珈身邊,一邊欣賞奈珈的睡顏,一邊整理買回來的蔬果,想到晚餐要做奈珈最喜歡吃的奶汁烤菜,唇角不禁漾起了一絲甜蜜的微笑。
奈珈平時臉上總是冷冷淡淡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雖然長着絕世容貌,卻自帶一種讓陌生人難以靠近的氣場,很少露出這樣無辜可愛毫無戒備的表情。
白落羽又将視線移回手上的蔬果,清秀的眉宇微微皺起,奈珈以前是不怎麽吃東西的,只是最近才開始跟着自己有一口沒一口地吃些餐點。
她最近也很少看到奈珈幻化出那條長滿璀璨鱗片的華麗魚尾,一片暗淡的陰霾漸漸浮上了心頭,仿佛要掩住這一刻的人世安樂,歲月靜好。
白落羽想起那個記憶猶新的夢境,那個為自己引路的美麗小姐姐曾經跟她說,如果她們去了“娑婆世界”,身體就會慢慢變得虛弱,最後,無可避免地卷入單向時間軸的巨大旋渦中……
如果那個夢境是“舊事幻現”,那麽,奈珈她會不會……
白落羽正若有所思,一只如筍玉一樣瑩白的手腕悄然伸了過來,輕輕撫上她的手背。白落羽轉過頭,正好對上奈珈那雙如星辰般燦然生輝的瞳眸。
奈珈輕輕啓唇:“小呆瓜,你在想什麽?”
白落羽眼神晃了晃,輕聲問:“奈,你最近怎麽都不去我們的秘密基地了?”
奈珈眼瞳輕轉,随即看出了她的擔心,懶洋洋地靠在浴缸裏雙手環胸,悠然地吐了一個字:“懶。”
“奈,奈珈——”白落羽沒有叫平時叫慣了的昵稱“奈奈”,而是用十分鄭重的語氣叫了聲奈珈,奈珈長睫微微顫了顫,深深回望着她的眼睛。
白落羽垂着眼睫,視線落在浴室裏的浮雕瓷磚上,吃吃地說:“如果,你身體出了什麽問題,需要回到原來的世界,”她哽了一下,誠懇地說:“那麽,我願意,與你分開。”
此話一出,室內一片靜谧,片刻後只聽水中發出幾聲悅耳的水音,奈珈欺身上前,略帶懲罰性質地用濕漉漉的手指将白落羽的發頂揉亂,很是不悅地說:“笨蛋!只是天氣太熱而已。”
她頓了頓,深深望着白落羽的眼睛,緩緩說:“我說過的,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離。你是想讓我食言嗎?我可是信守承諾的奈珈哦。”
“可是……”白落羽猶豫着說,“可是,你在這個四維時空裏呆久了,真的不會感到逼仄壓抑嗎?不會身體不舒服嗎?”
“不會啊,呆久了——就習慣了。”奈珈雙手駐在浴缸的白瓷沿上,望着白落羽勾着嘴角,眼神略帶幽怨,“原來的世界,沒有人給我唱歌,沒有人給我做烤菜,形單影只的,我,一點兒也不想——”
“回去……”
奈珈默然把“不想一個人回去”,徑自改成了“不想回去”。
白落羽眨巴着烏湛湛的眼睛,看着奈珈雙手托腮楚楚可憐地望着自己,好像回到原來的世界真的會十分孤單寂寞冷,不禁莞爾一笑。
奈珈紫瞳裏有好看的光暈輕盈閃動,像是要安慰她家“想太多”的小點心,說:“這周末,我們再去一次秘密基地吧,我,十、分、懷、念、那、裏、的——礁石!”
她別有深意地望着白落羽,後半句話說得一字一頓,非常不正經,白落羽腦中快速閃回當日的旖旎畫面,臉頰泛起了兩片緋紅。
周末的傍晚十分,白落羽跟奈珈從“秘密基地”回來,兩人都有點兒累了,只是幸福的心情充塞着整個心靈。
晚風習習吹來,只覺得酥風輕柔,連空氣裏都洋溢着一股草莓蛋糕的香甜。
兩人一邊言笑晏晏地向着頂層公寓的大門走去,一邊說着只有她倆聽得懂的笑話。
今日的走廊好像比平時黑了很多,白落羽并不十分在意,路過走廊裏的照明燈,白落羽皺眉發現,她家門前的兩盞照明燈都莫名其妙地變得十分暗淡,只隐隐透出些許昏黃的光暈。
她們租用的公寓是一個有些歷史的建築,大概是太過陳舊了吧,是該找房東太太換燈泡了,她想。
肚子裏不其然間發出一陣“咕嚕嚕嚕”的悲鳴,白落羽随即想起手中裝着鲑魚的袋子,不禁抿嘴輕笑。
奈珈今天破例在海中捉了一只鲑魚給她,白落羽想想心裏就泛起一陣清甜,又不禁腦補出奈珈在海中捉魚的畫面,覺得奈珈超級可愛,勾着的嘴角怎麽抿都抿不直了。
奈珈是不吃這些海鮮的,但是白落羽很愛吃那橘粉色肉質鮮美的美味,她一邊甜甜的笑着,調侃奈珈殘害同類,一邊掏出鑰匙開門。
她只将鑰匙輕輕轉動了半圈,門就“咔噠”一聲應聲而開,白落羽轉頭随口對奈珈說:“奈,我們走的時候,沒有鎖門嗎?”
聽到這話,奈珈眉心微皺,出于本能地伸手将白落羽拉到身後,輕輕推開了房門,房間裏一室靜谧,走廊裏昏黃的光線隐隐勾勒出客廳裏陳設的輪廓,依稀保持着原樣。
奈珈擡起修長美腿,試探性着邁進了漆黑的客廳……
作者有話要說: 向小姐姐祈禱,保佑作者菌一口氣完結,不要卡細節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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