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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薛奉常所言為何?”收回目光,封景榮淡淡道。
“臣以為惠然太後品性不淑,舉止不端,生前甚至做出假拟聖旨謀害皇子的大逆不道之舉。如此行徑,惠然太後實在是不配于先帝同葬一處。”
“一派胡言!我母後何曾——”
“陛下,薛奉常所言極是。”封景榮無視了龍椅上的人,截住了話頭。
語畢,曹宇上前一步,“陛下,臣覺得薛大人所言有理。”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附議。”
……
“你們——!”封高義氣急敗壞,胸膛上下不停起伏着,今兒封景榮非要他前來,他自知沒什麽好事。
原以為最多受些折辱,然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拿他母後的事做文章。
這個賤種到底想做什麽?
就算他母親曾陷害于他,可他也已算報了仇,血債血償了。
為何還要揪着這事不放?沒完沒了?
“方才我聽見,陛下說薛奉常一派胡言。”墨綠色的眸子擡了起來,見封景榮緩邁上禦道,向自己走來,封高義陡然收回了擡起的手,身子不自禁往後挪了挪。
“按陛下的意思當年惠然太後是沒有暗中派人加害于我了?”封景榮居高臨下地望着坐在那的男人,冷聲發問,“莫非此事幕後還有真兇?”
“陛下以為是何人?”感覺到封景榮的手落在自己肩上,封高義身子倏地一哆嗦,墨綠色的眸子移了過來,“難道是陛下您……”
“朕不知,朕不知,當年之事,朕一概不知啊!”封高義臉色慘白,竟吓得從龍椅上跌落下來。
“丞相大人。”這時一個身着官服的老者站了出來,不卑不亢道,“還是商議正事要緊。”
“洛大人,我正在和陛下商議——”墨綠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字一字說道,“正事。”
“丞相大人何須如此?陛下仰重信賴于您,您的決定陛下都會接受的。”洛大人正聲道。
“是,是,洛禦使說得是,朕、朕朕一切皆聽丞相安排。”封高義慌忙拽着封景榮的衣角,附和道。
封景榮不再言語,神色不明。
“還不快将陛下扶起來。”洛大人朝站在兩側的內官喝道。
見封景榮未出言制止,方有兩人上前,将封高義攙扶而起。
“既然陛下如此信任我,那依我所見,惠然太後生前與純穎夫人情同姐妹,念其服侍先帝的情分上,不如就将惠然太後葬于肅陵妃園內,正好與純穎夫人做伴吧。”封景榮站在龍椅側平靜說道。
“是,臣領旨。”薛奉常立刻跪下。
封景榮擡了擡手,緊接着一旁的太監就大聲道:“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錘定音。
封高義從始至終沒有說得上話。
他這才發現在這朝堂之上,只要封景榮想,他這個皇帝甚至連開口的餘地都沒有。
“丞相大人。”
封景榮正欲上轎辇,卻被人喊住了。
只見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在一個中年男人的攙扶下緩緩走來。
“洛大人,若是為了惠然太後一事,您就不必開口了。”
老者幽幽嘆了口氣,“您也算是老臣看着長大的,老臣只想勸您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古往今來,成王敗寇,您已經勝了。既然當初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您如今何苦又對陛下這般步步緊逼。這無益于大秦根基啊!”
“得饒人處且饒人?”封景榮眉毛輕挑,嗤笑一聲,聲音冰冷,“洛大人莫非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上了年紀,忘了洛小公子是怎麽死的了?”
“丞相大人,洛兒的事只是意外而已。”老者阖上眼聲音顫抖。
“意外?呵,原來這些年來,洛大人您都是這般自欺欺人的?”封景榮聲音低啞,語氣卻尖銳如針刺,“也是洛大人膝下共有五子,不差死了的這一個。”
“丞相大人慎言,五弟的事父親他一直——”身側的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欲辯解幾句,卻被老者厲聲制止了。
“伯謹,我與丞相大人說話,還輪不到你在這開口。”
“爹。”不敢違背老者的意思,洛伯謹只有收聲。
封景榮默默将一切看在眼裏,知洛明達眼下訓斥洛家這大兒子是想将對方立場撇個幹淨,生怕他忌恨報複。
他沒興致看兩人如此作态,如此只會讓他為洛華的遭遇更加憤懑。
算了,無所謂了。
護那人周全,他一人足矣。
“洛大人,若無他事,先走一步了。”墨色衣袖輕擺。
不給老者再開口的機會,男人面若寒霜,坐進了轎辇之中,帷幔垂下,緩緩走遠。
“主子,宮中密報。”一個墨色的匣子從簾外遞了進來。
封景榮接過那只匣子,打開那花旗鎖,取出裏面的字條。
“當真是不安生。”封景榮手握字條,幽幽說道,“我這皇兄在想什麽呢?”
“主子,可要派人将那通風報信的攔下?”簾外人低語道。
“不,放出去吧,讓人盯着。”
“是。”
“我要看看封高義的膽子究竟有多大。”
啪的一聲,墨色的匣子阖了起來。
丞相府門前依舊徘徊着三四個擡着禮箱候着的人,見有馬車在府前停下,皆一窩蜂得想湧上前去,朝着那下車之人高呼不止。
“丞相大人!且聽在下一言。”
“丞相大人!在下是……”
……
……
幾個虎背熊腰的門仆很快上前,将那些人都攔了下來,阻擋了他們的視線。
這不是什麽稀奇事兒,想當初封景榮剛掌管大權的時候,這丞相府上門前的排着求見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方踏進府內大門,趙管家就捧着笑臉湊上跟前,“主子,您回來了。”
“将外面的人趕走。”
“這——”趙管家收了那些人孝敬來的銀兩,一時有點騎虎難下,“那幾位已在外候了不少時辰了。”
墨綠色的眸子掃了他一眼。
趙管家打了個寒顫,不待男人開口,連忙保證道:“主子放心,老奴定将此事辦妥,絕不會讓任何人擾了主子的清淨。”
封景榮收回目光,默不作聲,只自顧自地向前走。
“主子,可要讓人傳膳?”趙管家的眼珠子轉了一圈。
“小公子呢?”
“回主子的話,小公子起身後就一直在您屋裏,未曾出來。”
“今兒他沒來院子裏?”封景榮微微蹙眉。
“不曾。”趙管家恭敬答道。
穿過石子徑,屋門大敞着,老遠就能聽見少年洪亮的朗讀聲。
“夫治國猶如栽樹,本根不搖,則枝葉茂榮。君能清淨,百姓何得不安樂乎?”
走至窗前,只見少年正捧着泛黃的古籍,搖頭晃腦,猶如古板的小老頭一般。
“洛兒,如此用功?”
聽到聲響,少年身子一頓,瞧見是封景榮回來了,眉眼一下就舒展開來了。
“榮榮,你終于回來了!”
瞧着那雙亮晶晶的桃花眼,封景榮唇角微勾,走過來,摸了摸少年的腦袋,“一個人可看得懂?”
“嗯,我讓巧紅先念于我聽的。”少年笑道。
“她倒是還認得字。”封景榮站在少年身後,修長的手指落在泛黃的書頁,“你剛念得這句可知其意?”
“這句……”洛華昂了昂下巴,神色有點得意,“我明白!”
“哦?說說看。”封景榮雙眸微微眯起。
“這句的意思就是在栽樹的時候,根要紮得深,才能長出枝葉,茂盛成長。”說道一半,少年就有些卡住了,磕絆起來,“所以君就、就要和樹一樣紮根,百姓就、就能安樂了?”
身後傳來一陣輕笑。
“我、我說錯了嗎?”少年的臉上染上一點緋色。
“前面說得不錯,後面你缺少常識,故講得不得要領。”封景榮語氣溫和,指出問題。
“我知道……紮根很重要,我以前也很努力把根土裏面深的,可是後面就、就看不懂了。”少年小聲嘀咕道,“難道人也能紮根嗎?”
“此句為類比,不是指人和樹一般栽在土裏的意思。”封景榮心裏有些哭笑不得,怕少年羞惱,面上沒有顯露出來,“這句說得是治國猶如栽樹,只有根基穩固,才能繁榮昌盛。君王聖明,百姓們才能生活安樂,明白嗎?”
“嗯……有一點。”
“不急,你方接觸這些,生疏晦澀皆是難免的。”封景榮安慰道,“不會的,我慢慢教你便是了。”
于是,二人便在書房又探讨了一會兒,直到少年的肚子餓的叫出聲了,封景榮方勸少年暫歇下,先将午膳用了。
晌午之後,封景榮尚有積累成山的公務需要處理,故讓巧紅先伴少年左右教其識字。
封景榮正坐于桌案邊批示公文,陡然有一道黑影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跪于地上。
“主子,密報。”
“念。”男人頭甚至。
“跟随至廖國公府。”
“繼續跟。從苜蓿衛裏調遣十人,将薛國公極其家眷監視起來,不要打草驚蛇,只需記下每日皆于何人碰面即可。”
“是,主子。”
黑影領命後,便失去了蹤影。
門外的小厮傳報道:“主子,郎中令攜護軍都尉求見。”
“進。”
語畢,曹宇和另一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朝封景榮行禮。
“拜見大将軍。”
“坐吧。”封景榮放下卷軸,望向了其中一人,“回來了?”
那男子跪在地上,恭敬道:“石友明不負将軍重托,以将楚軍殘黨肅清。”
“幹的不錯,起來吧。”封景榮微微颔首,語鋒一轉,“我安排于你的那門親事,你可還滿意嗎?”
“将軍之命,不敢推脫。郭家乃是翰墨大家,郭宗正飽讀詩書,才學斐然,其女亦是明秀聰慧,雍城出名的大家閨秀。”石友明垂頭,聲音頓了頓,“屬下高攀不起。”
“去拜訪過了?”封景榮擡眼望向曹宇,“郭宗正他不樂意?”
“大将軍,我陪石頭他一起去的,是他自己瞎琢磨,郭家待客還是很周到的。”曹宇拍拍石友明的肩膀笑道,“估計是石頭這小子害羞了。”
“那是你不滿意?”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自慚形穢,配不上郭家小姐。況且邊疆未平,屬下着實沒這兒心思。”石友明抿了抿唇說道。
“古人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自己不先成家立業,又如何為大秦一匡天下。”墨綠色的眸子暗了暗。
“是,主子所言有理。”石友明沒再辯駁什麽,其實封景榮這話着實有些唬人,細細一想,他自己也是尚未成家的,“只是不知主子為何如此心急?”
“這樁婚事決定了我們與士族的關系。”封景榮目光望向石友明,“況且六、七年了,你也該從往事裏走出來了。”
“将軍,此事與之無關,以前我也和将軍說過,我與洛華只是友人而已。”石友明躬身正色道。
“我知曉。”男人指尖交叉,聲音清冷,“不然依你所見,我會如何處置你?”
氣氛有些凝固,曹宇連忙出聲打起了圓場,“這本是喜事,怎麽還鬧僵了呢?這樣我現在再去一趟郭宗正那,可好?”
“将提親的聘禮一并帶去,順便将這封書信帶給郭宗正。”
“這是?”曹宇上前接過,面露疑惑。
“請他幫個小忙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惹,聖誕節快樂呀!【還剩點小錢,今日評論有紅包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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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19-12-23 19:46:57~2019-12-24 21:12: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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