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芙綢

早就聽聞王府不同,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倒不是因為什麽奢侈華麗而不同,是因為節儉樸素不同,從正門進來,雖然天氣已是深秋,但依然開着很多的花,有一種襲人心脾的感覺.極大的院子,但一切建築和擺設和大院子比起來,卻不能用震撼來形容.

煙雲在這裏看到了很多她以前想養的花,以前她總夢想着有一天能有一個園子,不大不小,最好是很溫暖的地方,這樣花兒就能常年的盛開,她就能一直生活在有花的世界.雖然她知道,這個夢想,可能永遠都不會實現了.

不過短短幾日,煙雲的心智就已經成熟了許多,失去了很多之後,沒有了天真和魯莽,不過,日漸因為報仇而蒙蔽的心靈,卻快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實在是是臉皮厚,還真多住到這裏來了.”煙雲看着滿園的花兒自嘲到.安雨,也就是郡主,給了煙雲一個小院子,本來她是想和煙雲一起住的,但煙雲更喜歡一個古樸的小小的院子,這院子能看到滿園的花,所以煙雲特別的傾心.

煙雲坐在走廊上,雖然已經深秋,但今天天氣很好,暖暖的陽光照在臉上,照的人心情都變得好起來.

“如今是有了能暫時能落腳的地方,我在長安城裏住了這麽多年,雖然不常出門,但是還是謹慎一些好.”煙雲對着鏡子,用面紗把臉遮住了一半,然後就準備出門去.

“女俠,你去哪兒啊?”剛剛踏出小院子,整日粘着煙雲的安雨又出現在面前.

“郡主,我不是什麽女俠,您叫我芙綢就行了.”煙雲有禮貌的上前行禮.

“好吧,芙綢姐姐,那你也別叫我郡主了,叫我安雨吧!”安雨一臉稚氣,一點也不介意的上前挽住煙雲的胳膊親昵的說.

煙雲真是快要被這個小丫頭給折磨死了,但又想想,有這麽一個天真善良的姑娘偶爾在她身邊走動,或許也并不只是壞事吧.

芙綢? 複仇!

這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意義,有一天可以解開所有的冤屈,讓該受到懲罰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只要這樣,只要這樣,一切就足夠了!

以後,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宋煙雲,而是堅韌而陰暗的辛芙綢.

走在街上,其實芙綢很少出門,連長安有名的地方都叫不全,更不知道妓院都在什麽地方.想起吟兒臨死之前交給她的東西,芙綢雖然知道吟兒以前生活在長安,也知道她曾在妓院裏過活,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一家?更加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吟兒曾經說過,她認識很多的權貴,權貴常去的地方必然是奢侈的地方,只要能找到長安幾家有名的風月場,那這件事情也就不那麽難辦了.”打定了注意,芙綢繼續往前找.

“大娘!”芙綢看一個背影很像鄰居家的大娘,于是等那人走到僻靜處叫道.

“大娘,我是雲兒!”芙綢看四周無人,就把面紗摘下.

“雲兒?我的雲兒,你還沒死!真是謝天謝地,謝謝菩薩保佑.”大娘是個一心向佛的人,雖然生來貧窮,但人心卻很好.芙綢的娘生前就和這個大娘情同姐妹,後來因為商氏嫁入宋家,被迫無奈才漸漸的疏遠.

“是,雲兒還沒死,我那日走後,我母親呢?”芙綢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母親現在在哪裏?

“你娘的命苦啊!半個月前,商氏說你娘因為克死了你爹,這些年來一直不肯悔改,好在老天有眼,沒讓這種人活的長久!還說把你嫁了出去,做了有錢人家的妻子,過好日子去了!鄰居們誰也不相信她的話,都以為你也死了,沒想到,我苦命的孩子,你還活着!”大娘哭的難過,想到以前芙綢的娘對待鄰居們那樣的好,怎麽可能是那種人呢?

“那…我…我母親的…我母親現在葬在哪裏?”芙綢本來想過商氏會找個理由讓母親死後也蒙冤,沒想到她這麽狠,那,既然是這樣的理由,那母親,現在…

“那商氏說,你母親不祥,葬了也是不好,就草草的火化之後随風撒了.”

……

芙綢覺得,這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噩夢,可這個噩夢,怎麽如此的真實,真實到,此刻心裏那麽的痛,恨不得馬上沖上去,沖上去和商氏同歸于盡.

“大娘,我現在還住在長安,在王府裏,我改名叫芙綢,有事去王府找我.”

芙綢不知道她是怎麽回的王府,只知道她跌跌撞撞的好像碰到了很多人,有的好像還指責她怎麽不看路!心裏沒有路,即便是眼睛看着路也一樣的走不好.

芙綢有點慶幸她回小院子的時候安雨沒有在那裏,不然她又要問芙綢為什麽不開心,為什麽眼圈紅紅的,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到底是誰欺負了她?

“母親,我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一定不會!”芙綢緊握雙手,力氣大到指甲陷進肉裏都遲遲的不肯松開,芙綢身上有兩處在留血,一處是手掌流的血,一處是心裏.

第二天清晨,芙綢簡單處理了一下手,就又準備出門去辦吟兒的事.

“芙綢姐姐!你又要出門啊!”安雨本來很有興致的想和芙綢一起用早飯,可沒想到芙綢穿戴整齊,一副又要出去的樣子.

芙綢覺得她不能再這樣自我了,安雨好心收留了她,可她卻一整天都沒時間見安雨一面,實在是對不起安雨對她的好.于是暫時打消了出門的打算,“不出門了,正好我也餓了,吃飯吧!”

到底是小姑娘,一聽到芙綢要留下來吃飯,就高興的拉着芙綢的胳膊搖晃.

“我哥哥說,帶面紗的女子大多都有神秘氣息,或者是亭亭玉立,或者是妩媚多情,反正和平常的姑娘是不一樣的!我以前不信,覺得哥哥肯定又在說胡話,但這幾天看姐姐帶面紗,我大概能贊同哥哥的想法了,只是有一點,姐姐為什麽突然帶面紗了呢?”安雨用手支着頭,一副慵懶惬意的樣子.

“我很久沒回長安,這裏的天氣我不适應,臉上長了東西,不能見風.”芙綢一邊吃飯一邊說.

“哦.”安雨點頭示意她知道了.

“姐姐不管怎樣都漂亮.”安雨像個膏藥一樣,一有空隙就要黏在芙綢的身上.

真是服了這個小丫頭了!

這是芙綢第一次細細的看安雨,安雨其實已經不算小了,今年也已經十五歲了.安雨臉上的稚氣卻還很濃,細嫩白暫的皮膚更是添了幾分的可愛.微胖的臉總是再生氣的時候嘟起來表示不滿,而開心時長長的睫毛又會忽閃忽閃的讓人舍不得怪她.

也許是從小就生活在種着很多花的地方,安雨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香,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哪種花的氣息,但分不出來,倒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只屬于安雨的味道.

“我叫安雨,聽說是因為生我的那晚長安城裏下了很大的雨,母親生我的時候還差點難産,不過好在上天保佑,我們母女倆都平安的活了下來.”安雨不急不慢的語調,聽不出語氣,不知道她有沒有因為這件事情難過.

“不過我要是生在大雪天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叫安雪,小雪小雪,也很好聽!”

……

“安雨,你如今在哪裏讀書?”像安雨這樣的皇親不是不管男子女子都要讀書的嗎?

“哦,原來是和哥哥在宮裏讀書的,但先生嫌我和哥哥兩個人在課堂上一唱一和的給他唱反調,就十分客氣的告訴我娘親我天資過人,不用他叫教也能有很大的出息,于是我就再也沒有去宮裏讀書了.”安雨回想起那時候的情景,本來是朝廷重臣的先生被兩個小孩子問的說不出一點道理來,但至于為什麽只趕了她沒有趕她的哥哥,安雨想大概是因為哥哥沒有她資質過人吧!

“安雨,我如今在這裏白吃白住,心裏很過意不去,我不敢說教你,但如果你暫時沒有上學堂的打算,我想我多少能幫你一點.”芙綢心裏是真的過意不去,可她小的時候雖然看了哥哥不少書,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也不知道安雨現在學的是什麽.

“真的嗎?芙綢姐姐你肯教我嗎?那太好了,你肯定會是個好先生的!”

先生?什麽時候又成了先生?

算了,随她高興吧.

芙綢已經連續幾日沒有睡好過,每天一閉上眼,所有的事情都會浮現在眼前,想抓也抓不住,想放下也是不能,幾天下來,神色憔悴,整個人都瘦了很多.

安雨不在的時候,芙綢總是坐在小院子外面的廊上看滿園的花,雖然有的早已凋謝,但依然有花兒正開得精彩,每當看見在這深秋時節還堅強開放的花而,芙綢就又有了很大的勇氣,有了繼續走下去,不會放棄的勇氣.

就在芙綢發呆的時候,遠處有一個人向她招手,芙綢認出了這個人就是王妃,于是收起慵懶,急忙走到王妃的身邊.

“你就是芙綢?”溫柔而又不失威嚴的語氣,讓人聽着雖然舒服,但卻不敢有絲毫的輕視.

“芙綢見過王妃,王妃安好.”芙綢和王妃有一面之緣,只是上次見王妃的時候王妃還病着,所以沒能請安說上一句話.

“好孩子,起來吧!”王妃笑着說道.

“你也喜歡這些花兒?”王妃走到開得正好的月季旁邊.

“回王妃的話,是的.”

“你不用這麽拘謹,我不會怎樣的.”

如果王妃不說這樣的話,芙綢還是能放心的,但聽見王妃不急不慢的說出這句話,芙綢隐約的覺得事情不好.

“我聽雨兒說你要教她讀書,早就聽說宋家的女兒宋煙雲是才貌雙全,飽讀詩書,今日一見果然和別人不同,我相信你一定會教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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