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危機
好不容易挨過苦難和深秋,轉眼已是寒冬,滿園的花兒唯有梅花開的正好.,芙綢畫好妝帶上面紗就準備出門去,故意挑在清晨出去是因為如果碰到安雨的話,那這一天就別想着能出去了.
“姑娘,要出去嗎?”管家福叔見芙綢神色匆匆,就上前問道.
“福叔,您今天氣色不錯,病可大好了?”芙綢自從母親死後就一直怨恨她為什麽不肯在小時候讀一些醫書,所以自從來到王府之後就整日抱着醫書古籍研究,雖然不能算的上精通,但給人看風寒小病還是可以的,所以每遇見得風寒的下人們總要關切一下.
“托姑娘的福,昨日還覺得不适,今日就大好了,正準備去謝姑娘呢!”福叔因為忙碌再加上天氣的變化得了風寒,要不是芙綢細心照顧,恐怕也好不了這麽快.
“不用,這些事情我還能做得到,我在這裏白吃白住着,總得報恩.”芙綢覺得,她就這樣不知羞的賴在王府裏已經很麻煩了,但現在長安城裏除了這裏是安全的,她又能去哪兒呢?
和福叔寒暄幾句之後,芙綢就出門來了,看着芙綢出門的福叔暗暗的想: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有這麽好的脾氣和性子,對我們下人們也好,還常常幫我們做些雜活,實在是沒的說.常看見她幫花匠們照顧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又常常坐在廊上看花,可見和我們夫人一樣,是很愛花的人.
長安城已經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今年的冬天異常的寒冷,大街上很少有人來往,連常年擺攤的商販都挑在今日和家人團聚休息,芙綢走在街上,感覺上好像世上只有她一個人.
街上很滑,芙綢只能小心的慢走,記得十年前也是長安的第一場雪,那時候哥哥不顧被父親和商氏發現的危險,一大早上的就拉她出來賞雪,那是芙綢第一次下雪的時候出門,街上少有行人來往,天上還下着雪,長安城靜的好像只剩她的呼吸,那麽美好,那麽舒服.
拉回思緒,芙綢察覺到來往的行人都看着她,才知道她已經停在一個地方很久了.苦笑,如今她已經不是十年前的她,也不再是煙雲了…
“大娘,她們把我母親的屍骨灑在什麽地方?”
“東面的山崖上,就在那裏,好好的就随風散了.”
東面的山崖,很美的地方,芙綢好不容易爬上山來站在這裏,長安城的景色盡收眼底.
小時候芙綢總覺得,只有天下最強大的人才能看到整個長安城,所以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也能這樣俯視長安.
“母親,我來了.”芙綢雙手緊握成拳,涯上的風雪再冰冷,也沒有她此刻一分冰冷.
“雲兒一直在想,來見您的時候要說什麽,本來我想告訴您我會忘記所有的仇恨好好生活.可雲兒今天站在這裏,看着整個長安城,雲兒忽然就改變了主意,這崖上這麽冷,母親一個人在這裏,該有多難過!”控制着眼淚,不想要它掉下來,可終究忍不住,還是放聲大哭起來.
“雲兒現在舒服的過着好日子,可母親卻在寒冷的地方受着苦!雲兒實在是不孝的可恨.對不起母親,雲兒不能守着和您的承諾善良開心的過日子了,在仇人還沒有受到懲罰之前雲兒絕對不會這樣生活,母親放心,我一定會報仇的!”冰冷刺骨的雪打在芙綢的臉上,像無數的刀子要把芙綢千刀萬剮.遠處的長安城,你可知道別人的難過?
擦幹眼淚,煙雲下山走在長安街上,雖然已經不早,但街上行人來往依舊不增.
芙綢只顧低頭走路,一個不注意碰上了同樣走在街上的行人.
“哎呀,沒長眼睛啊,丞相的女兒也敢無理!”一個尖銳的聲音把芙綢從自己的思想中召回.
丞相的女兒?那不就是……商氏!
“我說你這人,你不止沒長眼睛,你連耳朵也沒有啊!”現在說話的人,分明是商氏的陪嫁丫鬟,就算她化成灰,芙綢也能記得這個聲音,這個時常諷刺母親,使母親病情加重的聲音!
要不要在這裏結束一切?芙綢心裏暗暗的想,要不要現在下手,就算和她們同歸于盡也不要再難過悲傷,如果死在這裏,那麽她就可以去找母親和哥哥了!
可她怎麽能做到呢?徒有這樣的想法,芙綢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她們這麽多人,就算是要同歸于盡,一切可能還沒有開始就會結束,不可以,不能這麽沖動!忍,一定要忍下來!
“嘿臭丫頭,你造反了是不是!”商氏的陪嫁丫頭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說着就要上前打芙綢.
就這樣,芙綢在那惡婦動手之前先跪在地上,芙綢不記得她是第幾次給商氏下跪磕頭了,甚至連那個陪嫁丫頭也有好幾次,這兩年,每當她們找芙綢麻煩的時候,芙綢總會跪下求她們,不是因為她軟弱,而是她不能讓母親受到任何傷害.
咬緊牙關,芙綢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一定不要在這個時候暴漏身份,遲早有一天會讓她們付出代價的!
那婦人看到芙綢跪在地上,這才稍稍消了氣,雖然是這樣,但她還是沒有放過芙綢,上去就給低着頭的芙綢兩個耳光,嘴裏還念念有詞的說看芙綢下次還敢不敢了!
芙綢雖然難過,但想想為了母親,有什麽事忍不得的,就狠下心一動不動的挨着.
“夠了!別把人打死了,看她的穿着,不像窮人家的孩子.”商氏雖然覺得也該打,但為了維護她和她父親商丞相的名聲,也只能在事情沒鬧大之前收手.
就這樣,商氏一行人從芙綢的身邊離開,那陪嫁丫頭走的時候還不忘啐芙綢一口,咒罵芙綢肯定是個沒娘沒教養的孩子.
等她們走遠之後,芙綢擦幹嘴角的血跡冷笑:“我就是沒娘沒教養,可遲早要讓你看看,你是怎麽死在沒娘的孩子手裏.”
芙綢看着身上這一身髒污,幸虧現在是下雪,要是下雨回去之後就更沒法解釋了.芙綢整理好衣衫,急匆匆的想要在安雨沒發現之前回屋子換上衣服.
“站住!”還沒等芙綢進院子,安雨早就已經等候多時了.
芙綢轉頭看着一臉不開心的安雨,沒辦法只能賠笑,但看安雨見她一身衣服又髒又濕的時候,芙綢就知道,這下子不只是道歉這麽簡單了.
“姐姐這是怎麽弄得?這又是怎麽回事?”顧不上責備,安雨看着狼狽的芙綢說道.
芙綢一邊敷衍說沒事,又一邊和安雨保持一些距離,如果安雨知道她不僅是衣服髒了,而且還滿身是傷的話,那這件事情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還用問嗎?肯定是雪天路滑摔跤了.”就在這邊一個急着靠近一個努力躲避的時候,遠處一個溫柔帶笑的聲音幽幽響起.
“哥!你以後走路能不能出點聲音!”安雨本來只追着芙綢說話,沒想到冷不丁的有人在背後開口,沒聽到說的什麽倒是被吓了一跳.
這下安雨的注意力從芙綢的身上轉移到了民仲的身上,顧不上芙綢的傷,大步走過去和民仲理論,民仲一邊應付安雨,一邊示意趁安雨現在不注意,芙綢可以趕緊回屋子裏去了.芙綢明白了民仲的用心,行了個禮就回了屋子,留這兩兄妹你一句我一句吵嘴.
換下衣服,芙綢的身上有很多處都泛起了淤青,幸虧她看了些古書,所以也能簡單的處理一下,就在芙綢準備休息的時候,敲門的聲音響起.
“是誰?”芙綢問道.
“哦,是我,我看你好像…總之給你帶了藥來.”在芙綢剛剛進來的時候,民仲就已經察覺到芙綢身上有傷,可這畢竟是芙綢的私事,所以他也是不方便明說的.
“多謝王爺好意,芙綢已經擦過藥了.”不再躺着,芙綢穿好外衣走到門邊,隔着一個門的距離,芙綢婉言拒絕.
“那就好.”民仲聽到之後也沒再說什麽,只是輕笑.
過了一會兒,芙綢聽外面沒了聲音,以為民仲走了,剛準備回去睡覺的時候,聽見外面民仲說:“我曾有幸拜讀過子城家妹的一首詠梅詩,說真心話,那是我這一生聽過的對梅花形容最恰當最美的詩.可惜這人是再也見不上了,不然你們能做很好的姐妹.”
過一會兒,芙綢确定民仲是真的走遠了,芙綢倚在門邊久久說不出話來.子城分明是哥哥的表字,而她确實曾寫過一首詠梅詩.
怪不得,怪不得芙綢第一次見民仲的時候就覺得那麽的熟悉,原來在三年前,她才十四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只是一面,沒想到,以為不會再見到的人還是出現在她身邊.
芙綢十四歲那年.
“雲岫,你看,這是家妹寫的一首詠梅詩.”子城有點無奈的把芙綢的詩遞給摯友民仲看.
“嗯,令妹還真是…真是與衆不同啊!”民仲想了半天,始終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形容這首看似古怪卻跳不出毛病的詩.
“本來她是不寫詩的,用她的原話說,她寫詩寫的太好太精妙,是天生的好手,如果她要是寫詩的話,那我們這些沒有天分的笨書生是沒有任何活路了,所以為了照顧我們,她只能封筆不寫了.要不是我左思右想的遲遲不肯下筆,恐怕她也是不會輕易出山的!”子城一面說一面看着裏間屋子輕笑,分明是要給芙綢難堪.
躲在裏間的芙綢又氣又惱,哥哥明明知道她躲在這裏卻故意不拆穿,原來是為了這個時候來挖苦他,等着,不就是料她不敢出來嗎,有什麽不敢的!
“哥哥這是嫉妒,有本事的話你也寫一首這樣的詩啊!”芙綢一着急一生氣,全然忘了女子閨中的禮儀,只是氣沖沖的跑出來.
可芙綢剛剛出來就後悔了,一擡眼就看見兩人四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要是這裏有個地縫的話,她肯定是要馬上就要鑽進去的.
馬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芙綢不好意思的跑掉,只留下子城和民仲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會兒,之後就開始大笑,不過即使他們怎樣笑,芙綢也沒有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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