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勸說老夫人
屋裏一片寂靜。
片刻後,江興源慢慢轉向江雲昭,緩聲問道:“昭兒,你可是有事要我幫忙?”
江雲昭原本想着随便尋個小事當理由進來瞧瞧,如今聽他這樣問,方才意識到江興源竟是打算找個借口出屋。
掃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她心思一轉,仿若沒察覺屋內的緊張氣氛,擺出憤憤然的模樣,說道:“哥哥今日去參加宴請,吃了好多酒。方才下轎子的時候,東倒西歪得差點沒摔倒。爹爹,您趕緊瞧瞧去吧。好好教訓教訓他,看他下次還敢不敢飲那麽多!”
看到女兒氣呼呼的模樣,江興源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爹爹這就與你一同過去。”說罷,江興源向江林氏恭敬行了個禮,朝江雲昭示意了下,便轉身準備離去。
父女倆一前一後走了沒幾步,突然身後傳來一聲低喝:“站住!”
江雲昭見江興源止了步子,就也停了下來。
兩人還未回身,就聽江林氏壓低了聲音怒道:“你急着離開,可是還要繼續不管不顧地把老三送出去?”
江興源坦然說道:“本該如此。”
“你怎麽這樣執迷不悟!”江林氏猛地站起身來,揚手指着屋外,“他是你的親弟弟。你這樣待他,到底有沒有顧念一點兄弟之情!”
“就是顧念着兄弟之情,才不忍心看他繼續走上錯路!”
江興源轉回身去,緊走幾步去到江林氏面前,“母親,他已經做錯幾十年了。若是繼續放任下去,他這有生之年,怕是難以知道是非對錯了!”
“他再怎麽說也是你弟弟。無論他做錯什麽,你身為長子,都要擔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
“但是教導弟弟不走上歪路錯路,也是我的責任!”
“夠了!”江林氏氣極,叱道:“你口口聲聲說教導他,那你有沒有想過,若真把他送出去,會有什麽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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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興源正欲開口,江林氏擡手制止了他。
她舒緩了一口氣,說道:“當年老爺親手把他放到我懷裏的時候,他還那麽小。我記得,老爺說,往後我要把他當親生的來疼愛,萬萬不可委屈了他。”江林氏目光悠遠地怔了片刻,忽地回神,眼眸中漸漸聚起了怒氣,“老爺臨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如今倒好,你竟是要親手把他交給那些虎狼之輩!”
江興源聽她提起去世的父親,擰眉不語。
這時他身邊的江雲昭突然開了口。
“欠債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麽?祖母為什麽不同意呢?”
江林氏努力平緩了下火氣,好生說道:“外面人太多,你三叔叔若是出去了,定然要受傷的。”
“為什麽有那麽多人?難道是三叔叔借了太多次?既然他怕受傷,那當初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欠人錢呢?不去借不就好了?”
江林氏沒想到自己被孩子的童言給問得語塞。她正思量着怎麽說才能讓這小姑娘轉過彎兒來,就聽江雲昭又悶悶地開了口:“難怪外面的人說侯府的人都是烏龜。”
江興源忽地問道:“他們怎麽說的?”
“方才我們車子經過的時候,聽見他們說自己手裏有證有據,若是侯府畏畏縮縮不肯見人,他們就拿着東西上官府告三叔去。還說侯府是孬種,藏着個慣犯在家裏,一看有人來要個準話了,整個府裏的人都縮頭縮腦地不肯露面,就像躲在殼裏的烏龜。”她大大地哀嘆了聲,“這些話要是傳出去了,旁人少不得要将整個侯府都嘲笑了去。”
江林氏聽到‘整個侯府’四個字時,明顯地皺了下眉。
江雲昭注意到了。
剛開始她還不知江老夫人為何這樣堅持保住江三老爺。轉念想到上一次偷聽到的江老夫人和陳媽媽的對話,她有些明白過來,便拿着四分真六分假的話來試探。
如今見有了些微成效,她便再接再厲道:“唉,這件事情可真是鬧心。這般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驚擾到四叔叔了沒。”
“你四叔?怎麽這麽說?”
“哥哥跟我說過,侯府上下,讀書最用功的就是四叔了。我記得哥哥說讀書最忌被打擾。如今府裏府外那麽亂,也不知四叔那邊怎麽樣了。”
江林氏若有所思。
江興源沒想到江雲昭提起江興志後江老夫人竟是沉默了。他細細觀察,見江林氏雖沉默不語,但方才面上的怒氣已經漸漸平息。
斟酌一番後,他選擇了閉口不言,将滿腹的話咽了回去。
半晌過去,江林氏終于再次開了口。
她問江雲昭道:“依着你這小丫頭看,府裏是像以往那樣一直和睦平靜的好,還是說,最好先将雜亂事都處理掉,過段時間再恢複以往的平靜?”
“頭一個行不通啊。若真有雜亂事,怎麽可能會一直和睦平靜?”江雲昭想了想,堅定道:“那些事情不處理掉,定然一直都會存在着,指不定哪天不注意就又冒出來了。我想,倒不如将它一次清理了,也省得以後防不勝防。”
江興源輕聲道:“母親,童言無忌,最是可信。連孩子都覺得那樣更好,母親何不也考慮一下呢?”
江林氏這次沒有反駁。
她想了許久,最終重重地嘆了口氣,朝父女倆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江雲昭知道江興源要處理江三老爺的事情,出了門後,她便準備和父親道別。
誰知江興源将她喚到一旁,問了她一個問題:“剛才你怎麽想起提及你四叔的?”
“因為他是祖母的兒子啊。”江雲昭十分理所當然地說道:“爹爹和娘親最疼的就是我和哥哥,我想,祖母應當也很疼四叔。聽見事情對四叔有影響後,祖母或許就沒那麽堅持了。”
江興源把這話在心裏頭濾了一遍,颔首說道:“你且去吧。”
江雲昭走了沒幾步,他又将她喚了回來。
“回去跟那臭小子說,喝酒倒也罷了,竟然敢喝醉。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他!”
得了父親這番‘保證’,江雲昭雖替江承晔擔憂,但也有些幸災樂禍。暗道等到父親訓斥哥哥之時,她定要在外面偷偷看了。往後哥哥再敢取笑她的話,她就能用這個把柄反駁回去了。
這樣想着歡快的事情,先前心中的聚起來的憋悶之氣便漸漸減少。回到寧園之時,她的心情已經較為舒暢了。
心情頗佳地推門進屋,擡眼一看,江雲昭登時愣住了。
秦氏端坐在她的屋中,正雙目淩厲地看過來。
江雲昭稍稍緩了下神,笑着邁進屋中,“母親怎麽過來了?”
“說!晔兒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傷?”
“對!胸口和背上都有兩處青腫。我看還抹過藥了。另外,他穿的衣裳,明顯是宮裏所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雲昭沉默了下,将思緒理了理,就将今日發生在廖鴻先那裏的情形大致描述了下。
越是聽到後面,秦氏臉色便愈發陰沉。
待到聽說少年們将廖澤昌那些人給打了、那些人還吓得屁滾尿流之時,一向端莊沉穩的秦氏竟是忍不住重重拍案,高聲道了個“好”字。
“對付那些個心思歪斜嘴巴不幹不淨的,就得拿出硬氣來!晔兒做得很好!去到外面,若是連自家妹子都不知道護着,那他這個哥哥就白當了!”
直到聽見母親這句話,江雲昭方才松了口氣。
其實剛才講述之時,她心情頗為忐忑。生怕秦氏還如以前那般,要與她講道理。
可是秦氏經歷過被親人重傷的哀痛,又曾經死裏逃生,心境早已開始漸漸轉變。如今較之先前,已經大不相同。
讓江雲昭将事情又詳詳細細描述了遍,秦氏颔首道:“這廖世子倒是個好的,可以結交。他的朋友,應當也是品行很不錯的。”
母女倆正說着話,外面傳來丫鬟的通禀聲:“夫人,永樂王妃聽聞您和侯爺病了,特意前來探望。”
秦氏和江雲昭剛剛談論過在廖鴻先那兒發生的事情。如今聽聞‘永樂王妃’四個字後,兩人第一個反應就是——廖澤昌的娘。
廖家和江家先前往來不甚頻繁,況且,前些日子夫妻倆病得厲害的時候她不來探望,偏偏她兒子剛被一幫少年們打過之後就忽然而至。不得不說,她來侯府的目的,着實值得推敲。
只是對方擺出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而且她的身份也高。不去見的話,好似說不過去。
秦氏就有些猶豫。
看出她眼中的不情願,江雲昭心中一動,忽地冒出一個念頭。
“若是母親不想去的話,女兒倒是有個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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