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拒絕
寧園外的植株和栅欄已經修整好。出得院門,入眼便是一片蒼綠之色,讓人心情舒爽。
可這好心情持續了不過一剎那,就被不遠處的抽泣聲和喊叫聲破壞殆盡。
“伯母!雲珊有事要求您幫忙!”
聽着江雲珊哀戚的聲音,江雲昭頗為不耐地皺了皺眉,說道:“三姐姐還是回去吧。母親不會見你的。”
江雲珊剛剛被淚水模糊了眼睛,并未看清江雲昭的到來。如今聽到江雲昭的聲音,她的啜泣聲驟然一停,接着便是喜極的喚聲:“七妹妹,你來啦?”
近些天來,江雲珊與江雲昭可謂是水火不容。往日江雲珊待江雲昭好時,也多半是為了從她那裏弄到一些好物,雖然口中說着讨好的話語,但是并未有太多真心在。
如今兩人乍一相見,江雲珊便作出這般既驚喜又激動的表情。這樣的情形,江雲昭卻是頭一回遇到。
她暗暗提防,警惕地問道:“三姐姐你待如何?”
“前些日子是我不對,行事太過沖動了些。我特意來依照約定來給伯母磕頭認錯。還請妹妹行個方便,讓我見伯母一面。”
江雲昭側了側身,指了正屋方向說道:“母親正在屋中。既然姐姐誠心認錯,那在這裏行禮便可。無論見不見面,這心意母親總是能感受得到的。”
江雲珊萬萬沒想到江雲昭會這樣說。
她目的未達成,怎肯甘心照辦?當即說道:“不能當面道歉,誠意總歸不夠足。還請妹妹行個方便。”
江雲昭緊緊盯着她,半晌後,忽地笑了。
她徐徐向前行了幾步,隔着植株與江雲珊對視,緩緩開了口:“我就是不同意。你能奈我何?”
江雲珊眼中劃過一絲狠戾,忙低頭垂眸掩了去。
她定了定神,臉上又挂起三分笑來,軟聲說道:“妹妹素來性好心善,幫姐姐這一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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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善?呵。”江雲昭淡漠地笑了下,說道:“姐姐不用違心贊我。我既然敢這樣出來尋你,便是沒準備擔那‘心善’的名頭。”
“明人不說暗話。姐姐你想要做什麽,趕緊直說了罷。不然等下母親出來的時候,鄭媽媽一樣可以将姐姐‘請’走。如若鄭媽媽沒空,我屋裏的李媽媽、蔻丹、紅螺,甚至紅纓,也一樣可以做得。”
眼見江雲珊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江雲昭這才真正笑了,“若我不想讓你見到母親,總有許多法子的。所以,機會只有一次。現在不說,往後可就沒的說了。”
江雲珊看着她的笑容,只覺得異常紮眼。當真恨不得沖上前去,用手指把那姣好的面容撕破劃爛。
可是一想到那個少年溫和的面容,一想到那個少年說的那句‘市井潑賴’,她的心就如針刺一般疼痛。
下次再見面,她必要讓他刮目相看!
努力壓住心裏的恨意和怒氣,江雲珊拭了拭眼角,朝正屋瞥了幾眼,低聲道:“母親說我年歲已然不小了,卻還有些不知禮數。所以想求伯母幫忙,請有名望的嬷嬷來家中指點指點,好好學學規矩。”
江雲昭原以為她這般興師動衆地過來,是為了被砸的馬氏伸冤。哪想到竟是為了求個嬷嬷教規矩?
一時間摸不準她是什麽目的,江雲昭狐疑問道:“你只是為了此事前來?”
江雲珊想到臨來前聽到的馬氏那一聲聲惡毒的咒罵,心裏湧起一陣厭惡,堅定道:“是。就這一件事。沒有旁的了。”
江雲昭知道以馬氏的性子,受了那等委屈必然會嚷嚷得全院子人都知道。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江雲珊竟然也只為了自己前來,半個字也不提母親,心中愈發瞧不上她,敷衍道:“你先回去吧。這事兒我會向母親提起的。”
說罷,也不管江雲珊走沒走,當即轉身離去。
江雲珊鬧出那麽大的動靜,秦氏早已知曉,自然也就知道了江雲昭去見她的事情。
待到江雲昭回到院子,紅錦已經等在門口,把她直接請進了秦氏的屋裏。
将江雲珊的所求和做法一一講明之後,江雲昭說道:“我覺得她們的事情能不沾就不沾,過後尋個有由頭拒了便是。母親怎麽看?”
她不懂江雲珊為何忽然那麽迫切地想學規矩,但是已經有了四個子女的秦氏卻隐隐猜到了些許。
“那孩子,心大了。”秦氏搖搖頭,“不去管她。她若問你,你便說我身子乏了無暇去管這些。她若問得急了,你就說我和你爹都顧不上,秦家的人又都早已惱了她,讓她找馬家的人幫忙。”
江雲昭深以為然,便颔首應了。
孩童的身體本就容易困倦。這一天經歷的事情太多,江雲昭早已累極。雖說下午歇息了不少時候,但晚膳過後,她依然是洗漱過倒頭就睡。再睜眼,天已大亮。
用完早膳,江雲昭與秦氏說了會兒話,又一起逗弄了下兩個小家夥,這便有人來禀,說是廖家的世子爺和端王府的嫡長孫來了。
江雲昭去到廳裏的時候,廖鴻先正和端王孫湊到一起盯着花架上的一盆綠蘿細看。
兩人嘀嘀咕咕半天,最後端王孫忽然冒出來一句:“你說人家怎麽就養得那麽好?你的那個才幾天啊,就死絕了!”
江雲昭奇道:“什麽死了?”
端王孫聽到她的聲音,嘿地一聲跳将起來,搖手喚道:“妹子,你來啦!”
廖鴻先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掌,“亂叫什麽?這是你姑姑!”
端王孫抻着脖子死命瞪他。
江雲昭抿着嘴笑,行到屋中,也朝那綠蘿看了幾眼,問道:“這東西還能養死的?”
廖鴻先笑得讪讪,端王孫說道:“廖大人屋裏那四棵,搬過去時還好好的,今兒早晨一看,已經全都不行了。剛才我們還說這東西肯定很難養。方才瞧見你這裏的活得那麽好,簡直是十分羨慕。”
廖鴻先突然說道:“許是你家的這個品種好。不如送了我吧。”
江雲昭完全不懂這個,聽他這樣說,便道:“那你拿去吧。若是覺得這種好養,過些日子我讓花匠再弄些給你送去。”
廖鴻先美滋滋地将綠蘿抱在懷裏,這才問道:“昨天怎麽樣?沒受難為吧?”
江雲昭琢磨了下,方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董氏來侯府之事。
她如實說道:“二嬸去招待的,好似被砸了一下。具體怎樣,我也不知曉。”
廖鴻先哼道:“她兒子做錯了事,沒膽量找我們算賬,專跑到你家來。這算什麽!”
說話間,一個少年邁步進到院中,揚聲說道:“你們怎麽來了?何時到的?”
因着昨日的緣故,江承晔和廖鴻先他們已然相熟,說話便沒上次侯府相見時那麽拘束。
廖鴻先随口應了一句後,朝江雲昭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剛剛那個話題不要在江承晔面前提起。又微微側過身,斜睨着端王孫。
端王孫看了看臉色不善的廖鴻先,輕咳一聲,低聲說道:“他是來探望江姑娘的。我是來送東西的。”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物,略不自在地擱到了桌子上。
江承晔拿起來一看,正是陸元博生辰宴請的請柬。
陸元睿和廖鴻先說起那番話的時候,江雲昭在場,自是明白陸元博為什麽請她過去。
只是陸元博打好了主意,江雲昭卻沒打算讓他得逞——沒道理旁人挖了坑讓她跳,她就真傻乎乎跳進去的。
廖鴻先在一旁細細觀察,将江雲昭的神色盡收眼底。
他自然知道陸元博為什麽非要邀請江雲昭。
六公主和八公主與他一同長大,她們的心思,他一向明白。自從看清這一點後,他就疏遠了宮中的那些女孩兒們,只與少年們厮混在一起。
他從未給過她們任何希望,也沒想過和她們有什麽牽扯。
先前陸元博給他請柬讓他轉交江雲昭時,他就想到了其中的緣由,故而拒絕了。畢竟這事兒他自己搞明白就行了,沒道理讓江雲昭牽扯進去。
——才多大的小丫頭啊,也值當他們那麽緊張?!
誰知這東西到底被端王孫給接過來了。
一想到這麽個小姑娘因了他的緣故要受到難為,他的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既然麻煩找上來了,躲是躲不過去的,倒不如迎難而上。
看着江雲昭那不甚在意的模樣,廖鴻先知道她是不打算去了。
思量了下自己想到的那個法子,他覺得問題應當不是太大,便對江雲昭說道:“到了那天,你一起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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