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落凡塵

純元十六年秋

自西陵王李信建立王都已有一十六年，期間又有大小數十場戰役方才收服各國，小皇帝李玄天繼位後國泰民安，然而平靜只是表面的，在這偌大的江湖，一池秋水之下暗藏殺機。

在各國鼎力的天浩年間，所有門派幾乎都聚集在龍滄國，龍滄滅國後，這些門派大多遷移，主要在西陵、商都、龍滄、恒川等四大主城附近。

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南寺、龍淵山、天機門、飛狐門、邵陽宮，而後又有大小百大門派，好不熱鬧。

然而百花争鳴的同時帶來的便是紛争，近幾年各大門派內鬥外鬥竟鬧出不少人命，更有甚者帶百餘人馬在城內聚衆相鬥，此時在駐紮在龍滄的大将軍李辰為天下安定便廣發英雄帖邀請天下豪傑彙聚龍滄城，此舉便是為選出一位武林盟主，也叫這互相看不順眼的主在臺面上切磋一番，減少殺戮，換個太平。

要說這李辰乃西陵名門李家傳人，擅□□法，小皇帝繼位後他與幾位将軍為國家安穩主動請願稀釋兵權駐紮到各大主城牽制兵力，這李辰所在的龍滄門派衆多，然因忌憚其軍隊都不敢有所異動。

李辰已有三十四歲但尚未娶妻，此事一直為外人所不解，多少城中名門望族都想将自己的女兒嫁給李辰，李辰皆笑言拒絕。

李辰叫手下的先鋒官去發英雄帖的第二日便遇見一位故人，黃昏時分一位青衣少女與一位神秘女子一同登門拜訪，那青衣女子便是白衣鬼谷的唯一血脈白莫愁，而她身後的女子則是她父親的唯一弟子雲雀。

莫愁十多歲的時候便被父親趕出山谷投靠姑姑，說來也不是她做錯了什麽事情才被趕出去，實在是父親說她和母親一個脾氣，十分調皮，便不願照顧兩個女人，但是父親又極愛母親，便随意給了點盤纏叫她自己牽馬去找雲雀。

雲雀此時已是二十八歲，面若桃花一頭青絲說不出的溫柔美麗。李辰見了莫愁便十分開心，莫愁的性格與其生母歡喜郡主十分相似，又因雲雀疼愛便更加沒有了規矩。

“李辰叔叔，我和姑姑來看你啦！”莫愁今年不過十六七歲，還是個稚氣未脫小女孩。

“我看你是貪玩，才與你姑姑一同出來吧。”

“沐凡哥呢，怎麽沒瞧見他呀。”

“你沐凡大哥太過貪玩，被我罰在骁騎營內呢。”

莫愁知道沐凡的下場便嘟着嘴巴，李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小滑頭若是不聽話，我便叫人把你送去，同你沐凡哥哥作伴。”

“才不好呢！我不要去，姑姑，你舍得麽，我可是白家的獨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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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們快進去說話吧。”

這談話中所提到的沐凡便是李辰的侄兒李沐凡，沐凡自幼喪父便由母親交予李辰收養，然而李辰未曾娶親，便一直放任沐凡長大，造成了沐凡的頑皮性格，說來沐凡與莫愁這丫頭最為投緣。

三人進了屋內雲雀這才說起自己的來意：“我聽聞你廣發英雄帖，李兄此意甚好，然這天下多奸佞小人，雲雀不才便想來助你一臂之力。”

“雲雀姑娘俠義心腸，又得白衣鬼谷真傳，你能來助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莫愁看着這二人眼底的深情心中卻十分困惑，她一個小丫頭都看得出二人心中的情意，他們二人卻偏偏不說出口，真叫人急。

雲雀見那桌上的英雄帖還有幾封：“這是？”

“哦，有些門派一向不與人來往，我也不知道當不當送。”

“當然要送，若是李兄不送，又怎知道人家來不來，再者天下武功各式各樣，高深莫測，我們在朝為官自當了解清楚，日後要是有風吹草動，也好解去君王之憂。”

“可，這帖子如果要送也是不易，這剩餘的幾個門派都在十分隐秘的地方……”

“當下莊中是否精英傾巢而出。”

“正是。”

“那剩餘的帖子便有我親自去送吧。”

莫愁見姑姑走了，沐凡大哥又不在莊內她便好生無聊，翻來思去決議偷偷去尋姑姑，她也不傻騙那李辰叔叔說道自己想在周邊大小城鎮游歷一番，李辰便也沒有阻攔。

莫愁并沒有學習白衣鬼谷的那些本領，當年爹爹交待，白家人絕不可再看白家的秘籍，只能傳授外人，一個師傅叫一個徒弟，若是無人可授便燒毀此書。莫愁認得雲雀身邊的鳥兒，她一路追到商都，雲雀不僅精通權術，更能操縱鳥獸為己所用。

雲雀剛入商都便感慨無限，過去幾個大國互相鼎立的時候她曾是商都朝廷皇帝暗部手下，幸得師傅書生白樓提點方才回歸正道。

她們十二飛花是商都王朝最大的秘密武器，江湖人中聞風喪膽，然而那十二飛花中的老七仙客來，以霞谷口戰役陷害商都王鄭浩，使得商都從此一蹶不振，此後雲雀也聽聞了商都的一些事情。

說起仙客來還有一段小故事，仙客來原本是雲雀師傅書生的親生姐姐，白門是專門培養謀士的家族，然而祖師爺白衣鬼谷認為，這世上的事情必須專注專一才能盡得精髓，所以白氏一族每一代只有一位傳人，若是沒被選中的孩子學了這門謀術必定被挑斷手筋腳筋，仙客來就是沒被挑中的孩子，她窮極一生為弟弟選擇明君為白氏鏟除這可怕的門規，她不惜屠殺白氏門人！好一個逆天而行的奇女子！

自從霞谷口一役,鄭浩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沒過多久他便英年早逝，其手下的其他飛花于暗室中成立飛花宮，并于宮門外設立黃泉石，意為若有外人踏足飛花宮，定叫他從此踏上黃泉路，有去無回。

雲雀乘坐小舟到了飛花宮外，這裏也是她曾經長大的地方，這麽些年過去了，标志着十二宮主的各色花朵依然繁茂生長着，可惜許多姐妹早就已經不在了，雲雀想起過往種種竟十分傷心，她這一生極少落淚，在拜祭五姐藍青的時候落淚，在送走舊主禦靈犀的時候落淚，今日是她第三次落淚。

此時一白衣女子站在高處遠遠看着她：“我看着滿天羅雀便知道定是你來了。”

“虞美人，是你。”這十二飛花皆因花得名，虞美人的本名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只是她一直在舞坊做細作，便被人稱作虞美人。

那女子躍下山頭，好一個美豔絕倫的女子 ！

“妹妹別怪我們，你當初背叛商都，大姐他們怨你恨你，不願見你，但我知道你也是選擇明君。”

“你們這些年還好麽？”

“談不上好不好，主子死後，我們便在此居住，鮮少外出，這些年也收了十幾個弟子，也算做了些事情，妹妹手裏拿的是？”

“這是英雄帖，你們在這隐世多年，也是時候讓世人看看十二飛花教出來的徒弟是何本領。”

“妹妹還想着咱們呢，自從你們走後，我們便在這暗室裏造了十二口棺材，想着日後咱們十二人能葬在一起，只可惜除了魅影與藍青的屍首被找回來，其他人的屍首早已沒了蹤影。”

“藍青姐姐與他郎君合葬，你們為何還要打擾她的亡靈。”

“你放心，我們只取了她下葬時候穿的衣裳，我們過去縱然互相算計，但這點情誼還是有的。”

“如此甚好，那雲雀便在龍滄城等着你們。”

待雲雀離去瓊花方才出現，說起這十二飛花分別是聚八仙瓊花、一品紅羅剎女、夜來香魅影、禾雀花雲雀、龍吐珠藍青、令箭荷花花娘子、仙客來白仙兒、虞美人琉璃、虎刺梅禦蕭兒、石仙桃鏡雪、文殊蘭活菩薩以及鬼罂粟。

這十二人只剩下瓊花、雲雀、虞美人、禦蕭兒與鏡雪等五人，瓊花作為十二飛花之首建立這飛花宮之時便将十二人之武學記載入冊，再者當年十二飛花的主子鄭浩建立一所宮殿，那宮殿裏彙集天下典藏書籍，瓊花便将這些書籍傾數搬入飛花宮裏。

瓊花接過虞美人手裏的英雄帖：“哼，有意思，她說的沒錯，是時候叫天下人看看我們教出來的徒弟了。”

此時鏡雪突然在後出招，瓊花身後一個小女孩被捉了起來，那人正是白莫愁！莫愁被捕立刻大叫：“你們放開我！”

禦蕭兒也跟着出來了：“她身上有雲雀的味道，她應該是雲雀的人。”說起禦蕭兒，當年她與李辰還有一段奇遇，可惜天意弄人，否則一切都可能不一樣了，禦蕭兒作為人卻帶有狼性，嗅覺靈敏至極。

“沒錯！我就是白衣鬼谷的後人白莫愁，奉勸你們趕緊放開我，不然我姑姑不會放過你們的。”

瓊花嗤笑一聲：“把小丫頭帶進去。”

幾人到了石室大廳，飛花宮中所有女眷都身着白衣，這地方如夢如幻幽香陣陣，莫愁見了這樣新奇的地方，這才算大開眼界。

“哇！沒想到這裏別有洞天，好美啊！”

衆人将她放在大廳上，瓊花用內力喊了句：“靈芸！”一個女子聞聲而至，那女子長得十分清秀，莫愁從沒見過這樣好看脫俗的人，真真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小姐姐，你長得好美啊。”

靈芸自幼在飛花宮裏長大，哪裏遇到過莫愁這樣直爽的人，她聞言低頭心裏卻是高興的。

瓊花說道：“為師如今有兩件事情要你去完成，第一，你拿着這英雄帖去往龍滄，去叫那些庸俗之人見識我們飛花宮的實力；第二，這小姑娘太不識禮儀，你帶她回去，讓她姑姑雲雀給我個交待。”

“師傅覺得什麽是交待。”

“叫她姑姑打她五十板子，叫她漲漲記性，往後不再亂闖別人家的地盤。”

“靈芸知道了。靈芸即刻啓程。”

二人出了飛花宮，莫愁心裏開始犯嘀咕，五十大板會打死人的吧，她回頭便見那靈芸站在自己附近的樹枝上，她也不下地走，光在枝頭上飛來飛去。

“好姐姐，你瞧我年紀這麽小，要是他們打我，我肯定會疼死的。”

“不行，我師傅說了要打你五十大板，一下都不能少。”

“你不說，我不說，你師傅怎麽會知道呢。”

靈芸躍下枝頭飛到莫愁身旁：“做人怎麽能撒謊呢。”

“難道你從來不撒謊麽？”

“我們飛花宮有兩戒，第一不可有謊言，第二不可犯殺戒。”

“好姐姐，你想啊，我要是被姑姑活活打死了，你不就犯了殺戒了麽。”

“師傅的命令我不敢不聽。”

莫愁見她語氣有點軟了便想，這個小姐姐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卻是個善良的人，算了就是真到了姑姑跟前她也不會把自己怎麽樣，這麽一想莫愁便又開心起來。

“你怎麽又笑了？”

“因為我跟這麽漂亮的姐姐一同游山玩水，我當然開心了。”

“你怎麽随口說別人好看呢。”靈芸淡淡一笑。

“我沒有騙你，我從小在皇城長大，什麽樣的漂亮女子我沒有見過，但是姐姐，你長得真的和天上的仙女一樣，超凡脫俗，我遠遠看着都覺得開心。”

靈芸沒有被人這樣稱贊過，畢竟還是個小姑娘總是喜歡聽到這些話的，然而莫愁所說并不是哄她，靈芸身上有一種清冷氣息，與出世的女子多有不同。

“姐姐，咱們快走吧，你一直在洞穴裏長大，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有意思了。”

靈芸被莫愁拽着往前走，而這一步她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踏入了萬丈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