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寧寧小朋友見到姐姐後,滿腔委屈都湧上來,沒受傷的那只手緊緊地抱着褚唯一,“我都疼死了,哥哥還批評我。”說着說着眼淚也擠出來了。雖然是男孩子,可到底是小孩子,胳膊斷了也遭了不少罪。

“你到底怎麽弄斷手的?”褚唯一細心地擦着他的淚。

郗清遠站在一旁,郗寧遠瞅了瞅自己的哥哥,頭埋下去,嘴裏只有嗚嗚聲。

褚唯一轉頭看向郗清遠。

郗清遠身上還套着白大褂,身形修長,眉宇平和,他聳聳肩,“他自己下樓梯不看路,滾了幾個臺階。”

褚唯一一聽一張臉都皺起來,“寧寧,你知道那樣有多危險嗎?”

“膀子好疼。”寧寧也皺起了一張臉,姐弟倆有着相似的面龐,甚至動人。

郗清遠幽幽道,“臭小子你現在應該沒有疼的感覺吧。”

寧寧演不下去了,“你們都不愛我,我不要回家了,我要和姐姐回家。”

褚唯一尴尬,“姐姐要上班。”

“不要回家,他們都虐待我。”寧寧嚎啕大哭,“爸爸媽媽哥哥都不陪我,我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這話瞬間觸動到了褚唯一,她擡首看着郗清遠,“可以周五送她到我那裏,周日晚上我送他回家。”

“你确定?”郗清遠望着她,“不會打擾你嗎?”

“應該沒事的。”褚唯一回道,“我平時工作都能在報社弄完,周末一般很少加班。而且寧寧還是挺乖的。”

郗清遠平靜無波的雙眸凝視着她,“你男朋友呢?”

褚唯一愣了一下,想說你誤會了,可終究沒有解釋。

“沒關系的。”褚唯一看着寧寧,聲音飄忽,“她是我弟弟,不管以後怎麽都是我弟弟。”

她知道郗清遠在看她,灼灼的目光,她卻裝作什麽都沒有。

不一會兒,護士來找郗清遠,郗清遠離開時低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褚唯一心裏五味雜陳,有父母這一層關系在,他們這一輩子都牽扯不斷了。

寧寧小朋友已經開始吃零食了,真是無心無肺。

“寧寧,你以後要聽話,不能這麽不小心了。你看你哥哥都生氣了。”

寧寧看着她,表情凝重,“哥哥生你的氣。”

褚唯一噎住了,“瞎說。”

“姐姐不理哥哥,不喜歡哥哥了。”寧寧一本正經。

褚唯一愣住,連忙放下零食,“寧寧,誰告訴你的?”

“哥哥的錢包放着你的照片,不放我的照片,他肯定是喜歡你多一點?”寧寧嘆了一口氣,“哎,是姐姐的照片我就不要哥哥換照片了。”

褚唯一心髒堵住了,心情越發的沉重了。

“姐姐,你男朋友呢?”

褚唯一咳了一下,“什麽男朋友?你又聽說誰的。”

寧寧嘆了一口氣,“不要騙我了!我都聽到了,媽媽讓哥哥給你介紹醫生對象,哥哥說你有男朋友了。”

褚唯一欲哭無淚。為什麽她有種十惡不赦的負罪感!

宋輕揚過來的時候,寧寧明顯有些敵意。

趁着褚唯一去買晚飯,小家夥終于開口。

“你是誰?”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哥哥。”

“不是該叫叔叔嗎?”

“我和你姐姐一樣大。”

“如果她不是我姐姐,我該叫她阿姨了。叔叔,你在哪裏上班?”

“公司。”

“什麽公司?”

“你不懂。”

寧寧哼了一聲,“不要以為我小就不懂,你想追我姐姐是不是?”

宋輕揚心中抹汗,現在的孩子都這麽早熟嗎?

“你知道的很多。”

寧寧點點頭,“我上中班了。”

宋輕揚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褚唯一拎着飯回來了,宋輕揚坐在沙發上,寧寧在那裏一直盯着他看。

褚唯一放下飯盒,“寧寧,你老盯着哥哥看什麽?”

“我要看看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寧寧回道。

“不能這麽沒禮貌。”褚唯一教育道。“和哥哥道歉。”

寧寧頭一扭,“叔叔對不起。”

宋輕揚臉上滿是黑線。“沒關系,我心胸寬闊。”

褚唯一無語了,弟弟你這麽叫他,我豈不是輩分莫名的低了。

宋輕揚掃了她一眼,“褚唯一,你別叫我叔叔就行。”

“唔,才不會!”

寧寧好像和宋輕揚不對盤,一直在言語“攻擊”宋輕揚,弄的褚唯一左右不是。

幸好阮瑩下了手術趕過來,阮瑩看到宋輕揚時微微一愣。褚唯一有些局促,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倒是宋輕揚落落大方,進退有度。

“媽,這是我——d中的同學,宋輕揚。”

“伯母,您好。”

阮瑩點點頭,“你好。我還是第一次見唯一的同學。”她不着痕跡地打量着他,越看越覺得順眼,和女兒站在一起,簡直是金童玉女。女兒的性子她會不清楚嗎?能帶他來見寧寧,說明這個人關系肯定不一般。

“唯一,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班。”阮瑩眉宇也是疲憊。

“你也是,叔叔呢?”

“他去c市出差,知道寧寧骨折,明天下午趕回來。”

褚唯一點頭,“媽,你也好好休息。”母親臉上的陪伴是藏不住的。她轉頭對寧寧說道,“寧寧,姐姐明天再來看你。”

“姐姐再見。”說完看向宋輕揚,“叔叔再見。”

褚唯一尴尬。

宋輕揚卻依舊噙着笑,“寧寧再見。”

褚唯一挺不好意思的,“宋輕揚,我帶你去附近吃小吃吧。”

宋輕揚側過臉,“想要補償我受傷的心靈?”他的嘴角似笑非笑。

褚唯一呼了一口氣,“我弟弟其實不是這樣的,可能是他受傷了有點兒鬧脾氣。”

“小孩子不會說謊的,哎,我真的有那麽老嗎?”

褚唯一連忙說道,“哪有?我高中那會就有人喊我阿姨了。”安慰他!“你玉樹臨風,風流倜傥,看上去就像十八歲。”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現在很多小姑娘都喜歡比自己大一點的男人。”

“那你呢?你相親見了那麽多人就沒有一個合适的?”宋輕揚意味深長地問道。

褚唯一垂着頭,看着腳尖,無奈地搖搖頭,“爸爸媽媽離婚時我就想我這一輩子都不要結婚了。”再加上郗清遠的事,她真的受到雙層打擊。

“宋輕揚你呢?你和女朋友是怎麽認識的?”鼓起勇氣問一下。

宋輕揚原本還在醞釀着說什麽安慰她的話,結果聽到她這麽一句,整個人都斯巴達了。“褚唯一,你怎麽知道我有女朋友?”

原來真有了,褚唯一顫着小心髒試探地問一下,果然嗎。“我同事說的啊,他看到你和你女朋一起喝咖啡,還說你女朋友很漂亮。”她悄悄地掐着掌心。

宋輕揚有些挫敗,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女朋友肯定很漂亮。”

褚唯一腹诽,真是自戀。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宋輕揚有些沉悶。

一路各自無話。

到了小吃街,人流攢動。夜色動人,各種親民的小吃,香氣誘人。

褚唯一郁結的心情漸漸散了。宋輕揚跟在她身後,見她神色動人。他默默嘆了一口氣。

“宋輕揚,你要不要吃大鱿魚?前面那家特別好吃。”她指了指前面。

宋輕揚一看那隊伍,剛想說不用了,褚唯一繼續說道,“你吃過嗎?”

“沒有。”

“你要是沒有吃過的話一定要嘗一嘗。”她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宋輕揚嗯了一聲。

“那你去排隊。”褚唯一回頭望着他。

宋輕揚眉心一皺,“我排隊你幹什麽?”

“我去前面買喝的,前面有家奶茶店。你先排隊,我一會兒來找你。好嗎?”

宋輕揚無奈地去排隊。前面竟然有三十多個人,都是女孩子或者情侶,他有些尴尬。他一個西裝革履的大男人往那兒一站倒顯得格格不入。

褚唯一強烈推薦的大鱿魚,真的很大,比她的臉還要大。不過似乎買的人都是兩人分享一個。

褚唯一買了兩杯芒果歐蕾趕緊回頭,遠遠地就看到宋輕揚站在人群中。大長腿,清雅帥氣,昏暗的燈光下,還是那樣的矚目。他可能不知道,後面有幾個小姑娘一直在看他呢,甚至拿着手機在拍他。

他随着人群一步一步往前,衣衫随風飄動。她微微地失神,想着那天在學校天臺,怎麽會把他當成老師呢?

宋輕揚有個漂亮的女朋友,那麽,她就得收心了。不然以後兩人相處會很尴尬的。褚唯一漸漸理解為,他幫她應該是看在李校長的面子吧。

這樣想想,她更加難受了。

大鱿魚都不想吃了。

褚唯一喝了一口奶茶,奇怪,平時覺得很甜的,怎麽今天味道怪怪的,微苦。

她落落地走過去,“給!”

宋輕揚拿在手裏,見她捧着奶茶喝着。“好喝嗎?”

“不好喝。”褚唯一語氣悶悶的,見她似乎想說話。

宋輕揚也就沉默着,好半晌,才排到他們。

宋輕揚開口,“一個。”

“兩個。”褚唯一開口。

“美女,兩個人吃一個就夠啦。”旁邊的人說道。“老板今天的貨都快賣光了,也給後面我們排隊的人留一點吧。你和你男朋友吃一個差不多啦。”

褚唯一瞅了宋輕揚一眼,她有點心虛地撇開眼,“那就要一個。”

宋輕揚側首看着她,褚唯一故作鎮定地捋了捋頭發,“宋輕揚,你吃辣嗎?”

“還可以。”

“老板,微辣。”

不一會兒,鱿魚烤好了,香氣四溢。褚唯一手裏東西多,宋輕揚便拿在手裏。

這畫面有點——溫馨。

男朋友給女朋友拿着大鱿魚,光想想就很溫暖好不好?可是此時,他不是她的男朋友。

褚唯一心裏的淚已經流到長江去了。

兩人一路走着,褚唯一心裏想着事,宋輕揚舉着超大鱿魚,“褚唯一,你要不要吃鱿魚?”

褚唯一如夢初醒,停下步子,看看鱿魚再看看他,“你沒吃過你吃吧。”

她念了兩個多月的大鱿魚啊!

宋輕揚不自覺揚起來嘴角,他咬了一大口,細細嚼了幾下,味道——很一般,反正不是他喜歡的。

“怎麽樣?”她兩眼放光。

“唔,還不錯。”

“我的推薦怎麽會錯呢。”她撇過眼,晚飯沒有吃,肚子有點餓了。香噴噴的大鱿魚啊,算了,還是不要吃了。

兩人同吃一個太親密了。可是宋輕揚卻不吃了。

晚風輕輕地吹着,星光點點,《最炫名族風》的音樂嘹亮地響着。

“宋輕揚,鱿魚熱着比較好吃。”她小小地建議着。

他點點頭,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

褚唯一心想早知道買兩個了,艱難地喝着奶茶。

一步又一步,奶茶喝光了。

“褚唯一——”

“嗯?”

“你要不要吃一點?”

她笑了兩聲,“不用不用,我又不是沒吃過。”

“不用和我客氣。”他說,“你應該挺喜歡吃的。”

褚唯一:……

宋輕揚斂起神色,“還是你嫌棄我吃過了?”

“怎麽會?”褚唯一正色。

時間一秒一秒走過,她伸手從他手中拿過大鱿魚,一口咬下去。

她怎麽會嫌棄他呢。她就吃他沒吃過的那邊。

宋輕揚抿嘴,眸光溫柔地就像能溢出水來。

“褚唯一,高中的時候,你就喜歡吃學校小店裏的烤香腸,這麽多年你的口味怎麽一點都沒變?”他沙啞地說道。

褚唯一突然被鱿魚嗆到,劇烈地咳起來。

宋輕揚見她臉嗆的通紅,連忙把手裏的奶茶遞過去,一手拍着她的背。

褚唯一灌了幾口奶茶,終于緩過來。“謝謝。”

“有沒有好點?”他斂眉。

褚唯一深吸一口氣,“鱿魚有點辣了。”冷靜過後,她看到自己的左右手。

左手鱿魚,他吃過的。

右手奶茶,他喝過的。

褚唯一尴尬,實在太尴尬了。這就是間接接吻了嗎?

唔,她暗暗咬着牙,臉色繃得緊緊的。

自己似乎對他完全沒有抵抗力了。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着,她說,“學校食堂烤的香腸特別的香,而且便宜,一塊錢一根。你記性真好,高中的事怎麽都記得。”還是這麽小的事。

“那個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不會啊。我現在也好好的。”

宋輕揚抿抿嘴角,“褚唯一——”

他似乎很喜歡叫她的名字。

“嗯?”

“其實我沒有女朋友。”他定定地看着她,比她高半個頭,他低着頭,她微仰着下巴。他的眼底似有濃墨在慢慢散開。

熱氣籠罩着兩人,褚唯一發覺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熱。

“我沒有女朋友,以前沒有,現在——還沒有。”他用着清澈的嗓音說道。

褚唯一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似笑非笑。

“宋輕揚,我也沒有男朋友,要不我們試試吧。”她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說道。

哎,是誰在說話。是誰!

被誘惑了,怎麽把心聲給說出來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小口琴九塊錢一個。”商販喊起來,走到他們身邊推銷着,“小夥子,給女朋友買一個吧,你聽,吹起來很好聽的。”

褚唯一臉紅的和番茄一樣。

宋輕揚問她,“褚唯一,你挑個圖案吧?”

褚唯一唔了一聲,挑個貓的圖案。“好像我家大喵。”

剛剛兩人的尴尬就此帶過。

兩人逛到十點多,宋輕揚開車送她回家。一路安寧,褚唯一雖然有些困,卻強打着精神。

車子還是停在老地方。

“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她解開安全帶。

宋輕揚收回視線,轉頭看着她,“這裏是不是要拆了?”

“嗯,還有一個月吧。”

“以後你要住哪裏?”

“我已經找好房子,等到這裏開始拆遷我就搬。”

宋輕揚擰眉,“我聽說還有幾戶拆遷款沒有談攏,一直在做釘子戶。你晚上要把門窗鎖好。”

褚唯一連連點頭,好像有很長時間沒有人這樣叮囑她了,她的眼前微微發酸。

“你有沒有想對我說的?”宋輕揚輕聲問着。

褚唯一吸吸鼻子,“高一那年我奶奶生病住院,我一個人住的時候,她也會這麽叮囑我。”

“唯一,晚上要的把門窗都鎖好。”

宋輕揚搖頭,抽了一張擦着她的眼角。

褚唯一擡首望着他的眉眼,他怎麽這麽好看呢。“宋輕揚,我上次不該嘲笑你的名字像洗發水。”

宋輕揚不動聲色,長臂打在方向盤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動着。

褚唯一臉一熱,踟蹰片刻,她動了動身子,“你路上小心。”她的手剛剛去拉門,宋輕揚的手拉住她的左手臂,一寸一寸地圈住。她的手腕摸上去才知道原來很細。

“褚唯一,你那會說我們試試,我同意了。”他低低陳述着。

這個念頭他已經藏了太多年了,卻由她說出來,似乎還不錯。

褚唯一支支吾吾,深呼吸,一臉的鄭重,“那就請多多關照。”

他笑着,望着她的眼眸包涵太多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

褚唯一,怎麽關照呢?我也是新手。

宋輕揚舍不得抽出手,指尖還殘留着她的餘溫。“多吃飯,少吃垃圾食品。”他頓了頓,“鱿魚奶茶都是垃圾食品。”

褚唯一嘀咕,“怎麽一确定關系,你就變了。唉——好不真實,可以退貨嗎?”

宋輕揚冷哼,“不可以。五星好評!”他幽幽地說道,“是你主動追求我的。”

那語氣那神态,慢慢的小驕傲,小嘚瑟。

褚唯一怨念,她只是順口提了一個建議而已。

他又捏捏她的手,“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啊,不順路。”她說。

“我們只是在試一試階段得多磨合,褚唯一同學,你不是在做夢。”

褚唯一下車時看了他幾眼,哎,真的像在做夢啊。她低喃着。

“別看了,來日方長,以後你看得機會和時間還很多。”

面對他的調戲,褚唯一毫無反擊能力,落荒而逃。

*******

很久很久以後。

宋輕揚:有男朋友的感覺如何?

褚唯一:太高興了,以後我再也不用相親了。

宋輕揚冷眼:情商不是一般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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