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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書本站在後門,看到黑板上的題時,雲綠才想起來,自己是會做的,畢竟住在身體裏的,是二十七歲的自己。經歷過高考,大學,刷了多少題,看了多少答案。

黑板上的題,對于她來說,簡單得很。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被環境氣氛給支配了。

“安靜!”陳老師在臺上吼了聲,他輕掃一眼老實的雲綠,雲綠在他那裏太沒存在感了,成績不好,班級活動不積極,偶爾撞到他,一聲老師都沒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教問題。

跟她那個優秀的繼姐根本沒得比,陳老師視線轉了一圈,落在程筱的臉上,臉上帶了一絲笑意:“程筱,起來,解這題。”

面對程筱,陳老師的語氣柔和很多。

班上同學眼神也溫和很多,許殿,周揚,林瑜幾個跟江郁玩得好的,紛紛回頭看向程筱。

周揚還挑眉,沖程筱勾唇。

那副樣子,令全班的人都看懂了,程筱跟他們幾個關系好着呢,能搭上江郁這條線。

以後都能在黎城橫着走了。

程筱帶着笑意,站了起來,起身之前,還略微用餘光看雲綠一眼,雲綠捏着書本,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些,不要露出以前那種明目張膽的厭惡,她一旦流露出來,只會讓全班的人更加針對她。

這也是程筱想要的結果,她不會讓她得逞的。

她擡着下巴,神色平靜。

見雲綠這般自若,程筱有些錯愕,但她沒表現出來,她繞出桌子,走向講臺。

途經江郁的座位,她用餘光輕掠趴着的男生,程筱抿了抿唇,眉眼流露出笑意,上了臺。

在全班跟老師的注視下,拿着粉筆,開始解題。

她的字體清秀,解題思路挺快,沒一下就寫好了。老師在一旁點頭,林瑜笑着拍桌子:“果然還是程筱行啊,期中考繼續拿第一?”

老師很喜歡程筱,但是這些男生也太多話了,他轉頭瞪林瑜一眼,“你自己拿個第幾啊?”

“哈哈哈哈,我啊,反正不會倒數第三就是了。”林瑜意有所指。

一群人又笑了起來,齊刷刷地看向了站着的雲綠。

後門風大,吹亂了雲綠的裙擺,她捧着書,茫然無辜地回看他們,頭發飄揚,露出了尖細的下巴。

像一只小白兔一樣。一大波的男生愣了下…

都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卡殼。

周揚也卡殼了,他意識過來後,操了一聲。

許殿扶了下眼鏡道:“有沒有覺得雲綠今天像只小白兔?”

小白兔那樣可愛。

畫面跳了出來,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豎在雲綠的頭頂上。“操。”周揚猛地趴到桌子上。

“郁哥。”周揚踹了下前桌的椅背,“你還教訓她嗎?”

前桌的男生,戴着黑色腕表的手仍搭在後腦勺,應都沒應,繼續補他的覺。周揚見他沒應,也不敢再踹了。

管他呢。

教訓就教訓,這雲綠的性格本來就不讨喜。

上輩子雲綠也經常站着聽課,那會兒對她來說極其羞辱,尤其是時不時地有人回頭看她一眼。還有程筱時不時地被叫起來回答問題,榮獲掌聲,更加襯得她可笑,還有程筱偶爾投來“關心”的目光。

這些都令雲綠發瘋,她好幾次将書本扔到程筱的身上,有一次要扔時,江郁捏住了書本,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他只是輕輕一捏,明明沒有用力,卻帶着寒意,銳利。她下意識地松了手,蒼白着臉,随後,書本丢在她腳下,男生轉身回了座位。

班上的人立即起哄,說江郁護着程筱,喲喲喲……

程筱抿着唇笑。

笑得溫柔,但在她眼裏,明晃晃是得意。她低着頭,看着書本,周圍的笑聲将她隔開了。她一個人站在角落裏,被孤立在了方圓之外。

這輩子看着程筱解完題下來,抿着唇得意地笑。雲綠捏緊書本,控制住了自己,程筱來到座位坐下之前,還輕聲問了雲綠:“累不累?”

雲綠擡頭看她,她僵着嗓音,回了句:“不累。”

如果她不回答,等下又會有人說她了。雲綠強迫自己開口,開口之後才發現,也沒那麽難。

程筱再次有些詫異,她等着雲綠的書本過來,沒等到,卻等到了一個回答。程筱笑得更溫柔:“下課了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

“啧啧,程筱姐姐,我也要。”

“對啊,我也要,你也給我買點吃的。”幾個男生緊跟着小聲起哄。

他們出聲,恰好令雲綠不用回答。她繼續站着,老師在上面分析題。四十五分鐘很快過去,等老師一出門,嘩啦一聲,其餘人跟離箭一樣起身,雲綠拿着書本回到座位。

把書本放在桌子上時,她才發現,她竟然心情平靜,沒有像上輩子那樣,覺得難堪。

只是看到打着哈欠支起身子的江郁時,她又想起來了,等會兒去洗手間…

她壓着書本,看着江郁,好久,等她張嘴,剛喊了聲:“江…”時,江郁站了起來,一把提走她的椅子,從她身邊掠了過去,少年的衣擺貼了下她的手臂,帶着點兒清冽的香味,揚長而去。

所以,她還是要被教訓嗎?雲綠很是無助,上輩子在洗手間被潑了一身濕,渾身發抖,最重要的是只穿了貼身內衣的胸部十分明顯,那會兒她不懂,一群人指着她起哄。

她還不知,拽開程筱的外套往教室裏走,進了教室經一個女同學提醒,她才知道。

那時她難堪至極,臉皮差點爆開。所以如果她是重生回來昨天就好了,推了人跟人家道個歉,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不,如果是昨天回來,她就不會趕着去坐車,不會推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是江郁極其疼愛的妹妹,也是他去世母親給他留下的唯一的親人。雲綠努力回想,只記得那個女生長得瘦瘦小小的,好像還有點後天心髒疾病…

上輩子她跟江郁同桌一年,關系也是從今天惡化的。第二天回到學校,她也沒有道歉。

江郁倚靠在椅子上,把玩着筆。她就這樣沉默地上課,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給江郁。

所以,他才會…讓人教訓她。

“啊。”雲綠趴在桌子上,她确實很不懂一些人情世故,也不開朗,不懂服軟。

上輩子過得超級累,任由程筱一步步地把她逼下懸崖,她摔了個粉身碎骨,而所有人包括父親,都覺得程筱超級好,超級優秀,捧她如寶。她雲綠卻成了根草,在圈子裏名聲發臭。

到了二十七歲時,程筱拿了國際模特一獎,又傳聞她會跟江郁在一起,嫁給黎城第一太子爺。而她還一無所有,沒有朋友沒有事業,父親也很久沒有去看她了,她在大學那一年就被程筱逼出了家裏的別墅,一個人住進了公寓裏,父親一開始還會去看她。

漸漸地就不來了,只給她轉錢。她孤獨而可悲地活着,聽到程筱即将要嫁給江郁時。

她瘋了似地發了很多信息給江郁。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喜歡江郁,但那時不知為何,就給他發了,時隔了十年左右。她甚至不知道江郁還用不用這個微信,發了一串又一串,後來還發給周揚,她說她有嫁妝,可以嫁給他。

周揚回了。

回了傻逼二字。

是啊。

整個黎城都知道雲綠不通人情世故,不開朗,做了很多丢身份的事情。從二十二歲可以成婚開始,黎城多少公子哥上門求娶程筱,卻沒有人提到雲綠,甚至有一次父親只是稍微說了句我小女兒…

那些人立即安靜,随後就有人轉移話題…父親的臉在那一刻丢盡了,就再也沒提過這事情了。

二十七歲那時,程筱飛機落地抵達黎城,她雲綠就選擇了在公寓裏自盡,安眠藥一整瓶。

送走了她的命,再次醒來,她就在這間教室裏了,重生了。

重生了。

也還這麽艱難啊。

雲綠覺得她推江郁妹妹這事情,就是一個坎,必須過去。趴着想着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如果真的要再被潑一次水,那就潑,事後不要沖江郁發火,真切地跟他妹妹道歉就行了。

雲綠想着,起身,将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往洗手間而去。他們班的教室距離洗手間很近,中間隔着一道樓梯,雲綠埋頭走了進去,班上幾個女同學正站在鏡子前筆畫口紅。

雲綠看她們一眼,不确定會不會是她們,她推開一間走了進去,安靜地站在裏面。

等待水的到來。

或許是有了心裏準備,反而沒那麽害怕。沒有上輩子那種水嘩啦啦落在身上的害怕恐懼。

五分鐘過去,上課鈴聲大響。

“靠,我還沒畫完呢,哎,不行,擦了擦了,這節課是那個老光頭,煩死了他一個老男人能一眼看出我們有沒有擦口紅,呸,我牙齒都是口紅啊啊啊啊啊…”外面傳來女同學尖叫的聲音,稀稀落落,哐哐當當…

沒一會兒,又安靜下來。

雲綠有點茫然,她推開了門,往外一看。

空蕩蕩的,都走光了,也沒人朝她潑水。

這時。

程筱的聲音出現在門口,“妹?你在裏面嗎?”

雲綠頓了頓,挽緊了外套,走了過去。程筱看到雲綠一身幹地走出來,愣了下,她捏緊了外套,臉色變換了幾下,很快她就笑着拉住雲綠的手,“天吶你上個洗手間好久啊,我以為……”

你以為我被潑水了,對嗎?帶着外套來救我博全部人好感對嗎?

雲綠唇角勾了下,帶着幾許譏諷。

程筱看她這表情,立即更溫柔,“快走吧。”說着拉着她就往教室,等着她再做點兒什麽。

推開她等等…

但是,直到進了教室,雲綠都沒有甩開她的手,任由她挽着。

林瑜趴在桌子上,腳翹了翹,見狀,喲了一聲…

“姐妹關系不錯啊?”

程筱暗自咬牙,“是啊。”

雲綠從她手裏輕輕地抽回手,往座位走去,恰好江郁從正門進來,他咬着根棒棒糖,撥下兜帽,露出銳利的俊臉。雲綠立即讓開路,江郁看她一眼,長腿跨了進去,落座…

雲綠小心地跟着落座。

兩個人的桌子因課間又合在了一起。雲綠剛坐下,江郁的腳就踢了下她的桌子,桌子咯吱一聲,又隔開了一條縫隙。

他踢完了,背對着雲綠,趴着咬棒棒糖。

雲綠呼了一口氣,手抓着桌子,将桌子往外又挪了點兒,縫隙更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記得點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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