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節
是我第一次看到明媚的眼淚,原來爽朗俠氣的明媚也會哭。那一刻我幾乎要心軟對她說好了好了我收回剛才的話。可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告誡自己,不可以,絕不可以。
我只得轉身,倉皇地逃離教室。
那整個暑假,明媚都沒有再來找過我。我以為她此後再也不會理我。唐諾安慰我說,沒事的,明媚的個性你還不了解麽,等她想通你是為她好就會主動出現了。我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那兩個月又從以前的三人行變成我與唐諾的獨處時光,她未雨綢缪買了許多英語專業書籍每天窩在我家啃。她說我一定要好好利用大學這四年,這是我唯一出路,等我能夠自立我一定帶着我媽遠走高飛,不再受那個男人的欺負。
那種凝重悲傷的表情出現在還未滿18歲的唐諾臉上,一點點吞噬了她往日的純真,這令我心裏一陣陣難過,可卻無能為力。
明媚最終還是去了A大,我們三個一起去報到,搭同一輛客車,坐在最後一排,我左邊唐諾中間明媚右邊,她自上車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偶爾偏頭與唐諾說兩句話。我很多次試圖與她搭話,可她一個冰冷的眼神便将我殺了回去。
是在下車後要分別之時,明媚忽然在身後開口叫住已走出幾步的我,“喂,莫良 。”她追上來,我回頭,看見不遠處的唐諾正跟我比手勢,我明白,她是叫我與明媚好好說清楚。
“唉,”她往我身上狠狠擂了一拳頭,“太別扭,我們講和吧。”然後如當日在派出所門口那般她朝我伸出手,我握住她的,輕輕搖了搖。
在離開時我忽又轉身叫住她,“明媚,唐諾第一次離開家,你照顧點她。”
“莫良 你過分!”她又跳起來開始叫,“我也是初次離家你怎麽不叫唐諾多照顧點我!”
我撫額嘆氣,“我的意思是,你們互相照顧。”
“虛僞!”直到我走了好遠,還聽到明媚隔着人流大聲沖我罵。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明媚更有資格狠狠罵我,虛僞、自私、卑鄙、殘忍,我統統都甘之如饴地接受。多年之後細數我們的青春過往,我始終都虧欠她。
沒有與唐諾在一起的時光,日子在我看來,既快速又是緩慢的,A大與C大的距離一個城南一個城北,公交車整整一個小半小時。那時我們都沒有手機,宿舍未裝電話,網絡也不如現今普及,唯一的聯絡方式便是書信,可我寫三封信唐諾頂多回一次,寥寥幾句,說的無非是學習之類。明媚成了我得知唐諾生活點滴的唯一窗口:她參加了學生會主席競選;她拿了最高獎學金;有學長寫情書送花給她被她婉拒;她所有的空閑時間與假期都用來兼職打工賺取生活費;她開始輾轉各個畫室做人像模特……
在拜托明媚事無巨細告訴我唐諾的生活點滴時,她當場拍桌子瞪着我吼,“莫良 你是不是變态呀,這是什麽行為你知道麽?侵犯隐私!變相偷窺!你一直說我瘋了,你才是真正的瘋子。”她停下喝口水繼續罵:“這種出賣朋友的事情我明媚不幹!”她起身抓起包便打算離開餐館,卻在我低低說了一句話後忽又坐了下來。
我說,你不明白那種發瘋般地想知道一個人過得好不好是怎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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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後明媚與我提及當日,我們一起對坐喝酒,她喝得有點高了,大着舌頭将桌子拍得咚咚作響,她說我怎麽可能不明白那種感受呢,我比誰都要明白。只是當初有我心疼你卻沒有人來心疼我。
重新坐下來的明媚微微低垂着眼睑,然後自嘲般地笑了,“我們都犯賤。”
唐諾的第二場戀愛,明媚用雲淡風輕的口吻向我敘述,她說,報告長官,你的女神愛上了比她大12歲的某個畫室的美術老師。
她用的是愛上,而非喜歡。我的腦袋嗡一聲巨響,差一點便要站不穩。分明是陽光明媚的暮春,我卻宛如置身寒冷的北極,透徹心肺的冷。
在思索了整整一天一夜後,我決定去找唐諾,而其實我去找她要說什麽要做什麽我并不太明确。我只知道心裏越來越不安,仿佛可以預見她奔赴的是一場災難而非愛情。
可沒想到她會先來找我。四月底的天氣還很涼,唐諾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七分袖,她站在我宿舍樓下的花壇邊,背後是一片怒放的紅薔薇,襯着她的白衣,她周身籠罩在夕陽淡金色光芒下,我隔一段距離看她,下樓的腳步變得遲緩。
“好久不見。”她轉身對我笑。是有很久沒見,上次見面是我們一同回家,距今35天,我記得很清楚。她的頭發又長了一點,已經過肩。她比從前更瘦,都可以看到臉頰微微凸出的顴骨。
坐在學校外的小餐館裏,其實我很多話想問她,可卻不知如何開口。上菜時唐諾要服務員拿白酒,我慌忙阻止,“啤酒吧。”我何嘗看不出她心情糟糕,連笑容都太勉強。她卻固執地不肯讓步,拿眼睛斜睨我,“莫良 ,你爺們一點好不好!”又轉頭去對服務員高喊,“兩瓶二鍋頭。”她一心求醉,任何人都勸不了,我默默去取了兩只酒杯。
那頓飯一直吃到晚上九點,我從不知她的酒量竟然這麽好,越喝眼睛越明亮,在飯館昏黃燈光下閃閃發光。我們很少交談,她是不想說,而我,不知從何問起。氣氛變得死一般沉寂,只餘酒的液體汩汩灌進喉嚨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走吧。”宿舍都是十點關門,唐諾回她學校已來不及,只得找班上女生借宿一晚。可她卻拉着我往學校相反的方向走,她說,很悶,我們去吹吹風。
我們學校附近是汽車站,那一帶魚龍混雜,大多是飯館與廉價旅館,刺眼霓虹燈明明滅滅。我們走得很慢,我不停偷看手表擔心回校太晚進不去宿舍。慌神的瞬間忽然被唐諾一把拽進一家店,她速度很快力氣也很大,我被拽着走了好幾步才發覺她竟将我帶進了一家旅館。
“唐諾……”我其實有點醉意,頭昏昏的。可那一刻一個激靈人徹底清醒,心裏驚詫莫名。“唐諾,你幹什麽!”可她不理會我,徑直拽着我往二樓走,她死死抓住我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裏,我試圖掙脫,可無用。
這是一場她事先便安排好的預謀。
她拽着我一直走到二樓走廊盡頭的那間房,她迅速打開房門,在門再次阖上的瞬間,她側身,嘴唇笨拙的壓上我的。那一年她已經長得很高,齊我的耳邊。我驚恐地睜大眼睛,隔着那麽近的距離,我看到她緊緊閉上眼睛,裝老練,可她身體劇烈的顫抖出賣了她心底的恐懼。
“唐諾!”我厲喝一聲,狠狠将她推開。我的身體同樣微微發顫,連帶的,還有心髒,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她卻忽又走過來,整個人都貼在我身上,她的神情帶着某種決然,慌亂地扯我的衣服。
“啪啪啪――”
三個耳光,拼盡了我全部力氣。她跌坐在地,嘴角有血跡溢出,她愣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聲卻比哭更難聽。她沒有擡頭,聲音裏分不出是絕望還是其他。“他說他不會愛一個小女生,他說我是一時頭腦發熱……那我讓自己從小女生變成一個女人,他是不是就會愛我。”她忽然仰頭,眼神裏是濃厚的乞求,“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莫良 ,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
重重關門聲淹沒了她的話,我不記得我是怎麽一路狂奔出那個旅館,怎麽走出那條令我覺得無比肮髒的街道,又如何跑回學校的。在我來不及将今晚帶來的震撼好好消化,班主任的一句話再次将我打入深淵。
我回到宿舍時,班主任已在宿管室裏等了很久,而在此之前,他已經派出一撥又一撥同學到學校周圍去找我。
“莫良 ,你爸出了車禍,正在醫院急救,情況很不樂觀……”
周圍暖黃的燈光剎那間全部遁去,我大腦嗡嗡作響,感覺自己的身體漂浮在無邊無際陰冷潮濕的黑暗中,那麽冷。
那天是2004年4月28號,我永遠記得。
你是否親歷過至親至愛的死亡,你是否還記得彼時彼刻的感受?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瞬間,當白色的床單一點一點蒙住父親被摔得面目全非的身體,我大腦仿似缺氧一般,周遭一切場景與聲音都自動遁去,我的身體簌簌發抖,我想開口喊爸爸,可喉嚨裏如落滿了灰塵,怎麽都無法發出聲音。
那是我第一次親歷死亡,當我連夜趕到鎮醫院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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