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北方的冬天來的特別的早，似乎就在一夜之間，秋天就走了。

某天上課，女老師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們從小到大，做過最勇敢的事是什麽？”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高三逃學一個星期，後來被父母發現，狠狠地抽了一頓。”某男感慨地說道。

“高考結束那天，我找到暗戀三年的隔壁男生對他說了一句——嘿，xxx，我喜歡你。結果他告訴我他女朋友了了。我哭了，花季雨季就這麽過去了。”

……

葉子蕤沉默地坐在那兒，表情空洞。她最過的最勇敢的事，大概就是拿刀砍了他父親。她眨了眨眼，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別人的故事總是很美，而她大概只有一片灰暗。

老師清了清喉嚨，“還有沒有同學要說一說的？”

幾個男生嚎起來，“不公平啊，我們男生都說了，你們女生怎麽還藏着掖着，老師你要為我們做主。”

老師笑着，“好，那我就随便點了。顧盼——”她的聲音回旋在教室裏。

顧盼慢慢站起什麽身子，前排的同學轉過頭都看向她在他們眼裏顧盼是有故事的人。

顧盼淺淺一笑，彎腰在紙上寫到，“我做過最勇敢的事就是三年前毅然決定來t大美院。”葉子蕤坐在她身旁，替她念出了這段話。

“為什麽是t大美院？”某個男生問道。

顧盼目光飄向那個男生，男生笑笑。

顧盼又在紙上寫道，“老師，你的問題回答過了。”

班上同學異口同聲地切了一聲。

有人還是不肯輕易繞她，“顧盼，你也太不大方了。我覺得吧，陪你參加藝術節大賽的那位，才是你選擇t大的理由吧。”

話音一落，大家哄笑起來。

顧盼也不惱，由着他們鬧。

一節課在歡樂中過了大半。老師的重點來了，“學校為了你們學習，這周特地請了模特。”

“老師，男的女的？老的年輕的？”

“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老師，提前給我打個預防針吧！我怕我期待太多。到時候見到一個滿身褶皺的老太太，那太影響我們畫畫的心情了。”

“那就是你們太膚淺。”

“明天是聖誕節啊。”

“好了，下課。”

下課時，金染讓唐覃陪着她去買禮物。

唐覃笑說道，“你給你男朋友買的，應該找男生幫你參考啊。”

金染瞪了她一眼，“你幫我參考一下嘛。”

葉子蕤正在收拾書包，側頭看了顧盼一眼，“顧盼，你給你家陳師兄送什麽禮物？”

顧盼苦苦地一笑，她竟然把聖誕節給忘了。

“沒有禮物？”葉子蕤問。

顧盼在紙上寫到，“我正在想。”

“你不會是忘了聖誕節吧？”

顧盼吐了吐舌頭，這幾天确實沒有想到。

金染看着她，“顧盼，要不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在上次燙傷顧盼以後，她們之間的相處似乎隔了什麽。

顧盼默了一下，點點頭。

學校附近有很多精品店，他們一家一家逛着。最後金染選了一個黑色錢包，簡單大方。

顧盼卻沒有選中什麽。

“顧盼，這麽多店你就沒有看中的？”唐覃不敢相信。

顧盼搖搖頭，确實沒有看中适合他的東西啊。

金染打趣道，“我看啊，你把自己包成一份禮物我們把你送過去，陳師兄肯定滿意。”

說完，兩人都開懷樂起來。

顧盼眸光一轉，瞪了他們一眼。

傍晚，她去學生會活動大樓。她不常來，可是很多人都認識了她。

顧盼過去時，陳紹宸還在工作。元旦期間，學生會準備邀請幾位老校友回校進行演講活動。顧盼坐在角落，拿出包裏的筆和本子，在紙上描繪着。

陳紹宸再次确認好活動流程後，遠遠地掃了一眼，看到她埋頭不知道在畫什麽，身心輕快，大步走過去。

從她身後的方向，他看到她的本子上是一個卡通人物，有幾分眼熟。

“顧盼同學，我覺得我有必要和你讨論一下肖像權問題。”他突然出聲吓了她一跳。

顧盼連忙合上本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陳紹宸伸出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容顏。

顧盼臉紅的都要燒起來了，慢吞吞地遞上本子。

陳紹宸落落大方地坐下來，他也不急着去看，“晚飯吃過了？”

顧盼點頭，趕緊把自己帶的東西拿過來，“培根蛋炒飯。”

陳紹宸嘴角微微一揚，打開她的畫冊，第一張是她畫的全家福，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後面畫的很雜，什麽都有。本子到了中間，漸漸的變了風格。

陳紹宸的手細細摩挲着，眸子不再沉靜如水。“畫的很好，我有那麽可愛嗎？”

顧盼拿過本子，惡狠狠地比劃道，“誰說這是你啊！這是我想象的人物。”

陳紹宸漫不經心地說道，“原來你想象的人物和我有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嘴巴啊。”

顧盼臉頰熱熱的，“師兄，炒飯要涼了。”轉移話題。

陳紹宸眸光一轉，“盼盼，以後畫一個你和我的故事。”

顧盼十指握了握，比劃道，“不侵犯你的肖像權了？”

陳紹宸眯眼，“陳紹宸的肖像權歸顧盼所有！”

顧盼莞爾一笑，替他打開炒飯，拿出筷子。陳紹宸看着她動作，微微怔神。她的十指纖細修長，握筆和彈琴時靈動如帶着魔法。

顧盼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在想什麽？”

陳紹宸擡手撥開她擋住眼睛的劉海，“我爸爸每次回來晚了，我媽媽都會這麽做。”這只是一個最簡單的事了，可是因為他們彼此深愛，這個動作就包含了太多的情意。

顧盼赧然。

陳紹宸确實餓了，中午就沒有吃幾口飯，忙了一個下午，一杯水都沒有喝完。不過他吃相一貫優雅。

一份炒飯很快就見底了。

“師兄，你要是吃不下不用全部吃完的？”顧盼楞楞地比劃。

陳紹宸含糊地說了一句，“你的心意我可以不能随便倒了。”

顧盼轉身把水杯拿出來，保溫杯杯口冒出氤氲的熱氣。柚子茶，帶着酸酸的味道。

陳紹宸心中滿是暖意。

暖橙的燈光籠罩在她的身上，稱着那張臉更加的安靜美好。他怎麽會舍得讓她獨自留在這裏三年呢！

“明天下午下課後有時間嗎？”他啞聲問道。

顧盼眸子轉了轉。

“有事？”陳紹宸擰眉。

顧盼比劃，“系裏找了模特給我們練習。”

陳紹宸唔了一聲，“你們系的福利真不錯。”

顧盼咂舌。

“明天是聖誕節。”他說，沉吟片刻，“休息半天。不會耽誤你練習的，回頭我免費給你當模特。”

顧盼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們畫的是躶丨體，不穿衣服的。”

“我知道。”陳紹宸氣定神閑地回答，“只給你一人看。不然我也會害羞的。”

顧盼：……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陳紹宸又去忙了。顧盼坐在那兒目光追逐着他的身影。

什麽事都不用做，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都是滿足的。大概這就是愛吧。

顧盼還在想送什麽聖誕禮物呢？畢竟是兩人第一次在一起過聖誕節，很有意義的節日啊。一直到回到宿舍，顧盼都沒有想到送什麽禮物。

晚上睡覺時，她半睡半醒，突然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麽。

于是打開充電電筒，拿出畫紙和筆。

夜色安寧，宿舍那幾人早已入睡，淺淺的呼吸聲萦繞着。借着微弱的燈光，她的筆尖輕快地勾畫着。

足足三個多小時，她才畫好。

她一直記得那一天，雪花紛飛，徹骨寒冷，他說，“你比劃，我應該能看得懂。”

顧盼用畫将它定格下來。原來記憶如此清晰。

不知道他看到會是什麽表情，顧盼偷偷一笑。

第二天早上，外面有人喊起來，“下雪了！”聲音激動。

唐覃爬起來，拉開窗簾，白雪折射着瑩白的光。

“一夜雪竟然積的這麽厚，今天真不想去上課啊。”

四個人在溫暖的被子裏掙紮着。

遠方的家長也時刻關注了在b市學習的兒女。

顧盼打開手機就收到了母親的微信信息，“天氣預報說，b市下大雪了。你出門時出穿點。”

她爸也說了一句，“還有兩個多星期就要放寒假了，你再堅持一下。”

顧盼回了過去，“爸媽，這裏室內都有暖氣，很暖和的。你們放心，我很好。”剛說完，她就打了兩個噴嚏。

葉子蕤啞聲問道，“顧盼，你昨晚忙什麽呢？我看你那邊一直有燈光。”

顧盼發了信息過去，“畫畫。”

“真是服了你了，大半夜的要這麽趕。”

顧盼笑笑。

去上課前，顧盼用皮筋把畫紙卷好，用找來一個羽毛球的球筒，将畫紙裝好。

葉子蕤看到畫，不覺贊嘆，“線條精致，人物表情細致，神情捕捉的很精确，畫面唯美，難得一幅好作品，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老師布置的作業？”

顧盼哪裏沒有聽出她的打趣。

“我知道了，原來是陳紹宸老師布置的。”唐覃故意拖長了聲影。

顧盼沒有理會她二人。

上午的課，果然人到的沒有平時多。老師也沒有點名，不過卻在課堂上把期末考的重點劃了一遍。

顧盼從宿舍樓下來，遠遠地就看到他站在雪地裏。白茫茫的雪，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那兒。

那一刻，她的眼裏只有他一人。

顧盼快速地走過去，陳紹宸看到她，也邁着步子往她這裏走來。走近了她聽到他說，“走慢一點，雪天路滑。”他的聲音透着擔憂。

顧盼想到今天在路上看到好幾個人滑到，嘻嘻一笑。

陳紹宸見她抱着一個羽毛球球筒，“這是什麽？要去打羽毛球？”

顧盼比劃，“等會告訴你。”

聰明的陳紹宸自然想到了什麽，一臉寵溺尤不自覺。

一路上，他拉着她的手，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她一點也不怕會滑倒。

“盼盼，喜歡b市嗎？”他問。

顧盼停下腳步，歪過頭，“我喜歡看雪。”

陳紹宸輕笑，“c市去年沒有下雪很失望？”

顧盼比劃，“有點吧。一個冬天沒有沒有一場大雪，不能算作完整的冬天。不過我還是喜歡c市。”

“我也是。”他說道。

兩人走出校門。

“這是要去哪裏？”她問。

陳紹宸指了指前面，“先帶你去剪劉海。”

顧盼摸了摸頭發，真不知道他為什麽就這麽喜歡她留齊劉海呢？

到了理發店，理發小哥熱情地上來。“美女要做頭發？還是剪頭發？”

陳紹宸回道，“幫她修一下劉海，齊的。”

理發小哥用專業的眼光打量着顧盼，手又撥了一下她的劉海，“美女我覺得你可以試一下斜劉海，或者以後頭發長了，梳上去試試。你的額頭很漂亮，頭發梳上去，更加凸顯你的臉型。相信我。”

“不用了，齊劉海。”陳紹宸簡單明白直接拒絕。

理發小哥受挫，“美女，你要不考慮一下。”

顧盼笑笑，搖了搖頭。

理發小哥一臉的失落。剪頭發的時候，他幽幽地說了一句，“美女，以後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意見。我敢保證，你換個發型，回頭率肯定超高。”

陳紹宸眉頭緊了緊，走到顧盼一旁，“到眉毛這裏就可以了。”

理發小哥看了他一眼，“同學，我知道。”

陳紹宸去付賬的時候，理發小哥抱怨地說了一句，“你男朋友真是一點審美感都沒有。”

顧盼失笑。

出去時，陳紹宸問她，“你剛剛和那個人笑什麽？”

顧盼比劃道，“他說你一點審美感都沒有。”

陳紹宸頓了頓，“他不懂。”

顧盼不解。

陳紹宸拿出插在口袋裏的手撫了撫她的劉海，意味深長，“這樣別人就不會太注意你了。”

顧盼怔住，這人太有心機了！

因為下雪，陳紹宸臨時改變了主意，帶着顧盼回了公寓。

進門後，兩人脫了外套。顧盼把球筒遞給他。“禮物。”

陳紹宸似笑非笑，“什麽？”

“你自己看。我去看書房看書了。”比劃完，趕緊跑了。

陳紹宸站在原地，緩緩打開，看到畫紙。輕輕打開的瞬間，他的目光就凝注了，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陳紹宸足足看了一分多鐘，他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将畫收好，大步走到書房。

顧盼聽見他得腳步聲知道他來了，她也不動，眼睛只是看着書。

陳紹宸從她身後擁住她，臉碰到她的臉時，微涼的觸感刺了她一下。“記得這麽清楚，嗯？”他的話音微微上揚。

顧盼捧着書，将書擋在臉上，不去理他。

陳紹宸半個身子自然地靠在她身上，“其實我挺感謝梁哲的，不過就是沒有他，我也會去找你的，只是可能沒有這麽順利。”

顧盼放下書，轉頭看着他，四目相對，她擡手問道，“高三學習時間那麽緊，為什麽要在那時候學手語呢？”

陳紹宸看着她的眉眼，“大概就是走火入魔吧。”他輕笑，“也許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他的聲音清冽，字字敲擊的她的心靈。

顧盼心動，眨着眼，第一次見面。“那時候你也不了解我啊。”

“笨蛋！喜歡有時候不需要了解。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眼光以及——審美。”他的手慢慢地緊了緊。“你也要相信你的眼光。”

“禮物，我很喜歡。”他喃喃地說道，眸子越來越深邃，顧盼剛剛動了嘴角，他的吻也随即而來。

溫柔的，細致的。他的舌靈活地帶着她，一點一點誘惑着她，帶着甘甜的味道。他真是越來越熟練了，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當他放開她時，顧盼才發現他已經被她抱在懷裏了。顧盼一撇眼看到對面，頓時大窘，窗簾沒拉。大白天的，他們就在這裏——

要是對面有人，豈不是都被看到了。

在她沉浸在自己萬分糾結的思緒中，脖子突然一涼，她低頭一看，脖子上多了一條鉑金項鏈，

中間的字母是love，只是奇怪，love前後還各有一個字母。

clovep.

大腦飛快地閃過什麽，是宸和盼。

陳紹宸含着笑意，唇角微揚，“找人定做了。那天你表演節目，脖子空空的。”他溫潤地看着她，“我的審美如何？”

顧盼豎起了大拇指。

兩人正在你侬我侬時，陳紹宸的手機響起來。他有些無奈，這時候給他打電話的人真是太不識趣了。走到客廳拿起手機一看，是他的母親。

“媽——”

顧盼在聽到他那個“媽”時就有些按耐不住了，雙腳像有螞蟻爬着。

陳紹宸挂了電話，對她輕輕一笑，眼神狡黠，聲音平和，“是我媽，她要過來看我。”

安定的小面包瞬間就跳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