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微光

林夏陽下榻的賓館在貴陽市中心，四星級，價錢不便宜。餘遠原以為他離家出走後會落魄了，不過轉念一想，他能憑一時沖動就坐飛機摸到這來，看來還是不會差錢。 林夏陽的狀态比他想象中更差點。好像在短短幾天內瘦了不少，也憔悴多了，面容依舊英俊，卻有種邋遢潦倒的感覺。很明顯的黑眼圈，眼袋也很重。 他穿着白色的T恤，淺色牛仔褲，衣服皺巴巴的，頭發也亂，看着像剛起床。 餘遠看着他，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怎麽這麽沖動？“ ”張曉雅不是在我爸公司做出納嗎隔天看到我爸就把這事兒說了。我爸把我大罵一頓，問我想怎麽辦，我還沒說話呢，我媽就哭着喊着說孩子不能打。“他冷笑，”我爸聽我媽的。讓我畢業後就和張曉雅結婚。“ 餘遠愣住：”你不是出國……“ ”出個屁！“林夏陽用力踹了腳空空的垃圾桶，”我他媽就不懂了，他們是怕我以後都生不出兒子還是怎麽着？“ ”可能你媽……是比較傳統的人……“餘遠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其實他也很難想象，林夏陽這麽好的家庭條件，他們家會接納張曉雅這樣的外來打工妹。 ”我們每次都做好措施，張曉雅是有預謀的，她現在搞得我爸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就是為了逼我。我爸媽最要名聲和面子。我不想我這輩子都毀在她身上。“林夏陽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點上，”餘遠，我心裏頭難受。想來想去，也只有來找你。“ 餘遠不知道怎麽安慰他，但是那句話他聽在耳朵裏，還是覺得挺窩心的。

“你可以在這裏玩兩天放松放松。不過我的支教還沒結束，可能不能陪你。”

林夏陽點頭：“嗯。等你結束了我們一起回去吧。我想去臨市逛兩天。”

因為林夏陽的到來，餘遠再次脫離那種很佛的狀态，變得心神不寧起來。

李非開玩笑問：“怎麽進了趟城就變這樣了？那裏有你夢中情人啊？”

餘遠耳根一熱，尴尬地笑了笑。

熬過三天，終于到了離開的時候，餘遠說去見個朋友，不和大部隊一起走，李非和一個平時玩得比較好的女生偏要去見見他這個“朋友”，餘遠推脫不過，只得提前和林夏陽說了聲。

林夏陽反應很平常，說沒事，人多熱鬧。

李非和餘遠偷偷說過，那個叫于倩的女生好像喜歡他，餘遠沒放心上，只當他胡說，直到四人坐到小餐館裏，于倩在他旁邊要不笑語盈盈，要不給他夾菜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可能他李非說的沒錯。

到臨市，餘遠和林夏陽還是一間房，晚上回到賓館，林夏陽坐在床沿邊一邊玩着手機，一邊百無聊賴地問：“你喜歡于倩嗎？”

餘遠本來在擦桌子，聞言擡頭看着他:”什麽？“

“那姑娘一看就喜歡你。太明顯了。“他頓了頓，細細觀察餘遠的神情，忽然笑了笑，”噢，你知道啊。“

餘遠沉默。

“啧，我發現你這人挺喜歡揣着明白當糊塗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餘遠覺得胸口有股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女生。”

這回輪到林夏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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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遠覺得空氣裏醞釀着詭異的尴尬。

“不過有的時候想想，要是張曉雅是男的，就沒那麽多事了。”

餘遠把抹布猛地扔到林夏陽身上，林夏陽罵了一聲”草“，吼道：”你他媽有病啊？“

餘遠冷聲:“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我又怎麽過分了我就這麽說一句，你偏像個娘們似的想東想西。”

“是。我喜歡男人，所以我像個娘們。你滿意了嗎？”餘遠皮笑肉不笑，“你爺們，有本事一人做事一人當，出了事兒別來找我哭啊。”

餘遠說完，摔門而出。

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能去哪裏，他對這個城市不熟，出來的時候沒帶手機，只有口袋裏有兩百塊錢，一出門就随便坐了輛公交車，不知道到的是什麽地方。

餘遠心情很差。

冷靜下來後，就開始後悔了。這事兒挺無聊的，完全沒有吵得必要。但是每次和林夏陽鬧不愉快，似乎都是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平日待人寬和溫柔，就算吃點虧也不計較。

偏偏到了林夏陽那，對他的任何一點，都會無限放大。

可能只是因為在意。

他無奈，開始怨自己，一邊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家酒吧門口。

餘遠考慮了半分鐘後，還是走了進去。

他要了幾瓶啤酒，一疊堅果，慢悠悠地喝。

這家酒吧說吵不吵，說安靜也不安靜，他在那坐了會兒，有個穿着小吊帶牛仔熱褲的女孩過來問能不能一起喝，這時候他的意識有些模糊了，笑了笑，輕聲說：“我，性別男，愛好男。”

那女孩聞言哈哈大笑：“真巧!我和你愛好相同!”

那女孩叫奇奇，奇怪的奇，性格豪爽不扭捏，就是有點二，最後醉的找不到東南西北還偏要把單給買了。

餘遠想問奇奇住哪裏，奇奇醉的一塌糊塗什麽也說不出，餘遠想了想，不放心扔下她，打了輛車，把她送回自己的賓館。

開房要押金，餘遠先拖着她一起回房間拿錢，他以為林夏陽在房間呢，哪知一開門，裏面一片漆黑。

他拿了錢包，剛出門，就看到李非和于倩急匆匆走了過來，于倩瞄到奇奇，剛想說話，被李非搶了先。

“你怎麽在這裏啊？林夏陽出去找你了！”

餘遠一愣：“找我幹嗎？”

“他說和你打了一架，把你氣走了。“

餘遠：“……”

“餘遠，她是誰啊？”于倩終于忍不了了，指着奇奇問。

“……出了點意外，你幫我去給她開個單人間吧。我去找林夏陽。”

餘遠先給林夏陽打了個電話，發現他手機無人接聽，又給他發信息讓他趕緊回來，自己到周邊漫無目的的找，找了兩個小時都沒什麽線索。

李非打電話讓他回來:”太晚了，他找不到你會回來的。“

“對啊這麽晚了，萬一他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他這麽大人了能出什麽事？“

餘遠剛想說話，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他猛地回頭，看到林夏陽鐵青的臉。

這個地方離賓館有二十分鐘的步行距離，餘遠剛才走得有點累了，而且一身汗，正好看到一張長椅，說：“坐會兒吧。”

林夏陽還是保持那個表情，瞪着他。

餘遠嘆了口氣：“我都不氣了。你還在氣什麽？”

“我出去找了你這麽久，你倒好，去喝酒了？”餘遠渾身一身酒氣，林夏陽氣得吹胡子瞪眼。

餘遠盯着他看了會兒，片刻後，忽然笑了。

“你大爺的笑個鬼啊！”林夏陽推了他一下，沒用多大勁，推完餘遠的表情沒變，林夏陽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你說我對着你，怎麽就氣不起來呢？要是換個人，早他媽揍的連親媽都不認了。”

“你別老罵髒話。”餘遠無奈，“而且我媽本來就不打算認我了。”

林夏陽沉默了幾秒，苦笑：“沒事兒。我爸媽也一樣呢。看來以後得我倆相依為命了，不過你得做好養着我的心理準備，我這人什麽都幹不了……”

——說的像是要一起過日子了。

餘遠被自己腦子裏突然的想法堵了堵，片刻後又覺得有些心塞。

“又發呆了？”林夏陽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呆？”

“……”餘遠不想和他開嘴炮，換了個話題，“說正經的。你回去後打算怎麽辦？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吧？你不是我，你爸媽也不是我爸媽，你這事的性質和我的不一樣……”

“都是被趕出去的，有什麽不一樣？”林夏陽的胳膊肘輕輕撞了撞餘遠,“诶……”

“嗯？”

“這學期我們搬出去住吧。”他強調，“我，和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尼瑪越寫越長了還沒人看，，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