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解饞

寧錦钺火鍋吃得有條不紊，算着菜熟的時間，一邊下一邊撈着吃，像流水線上的工人那樣口手分工明确。

秋醒看着他，咽了好幾口口水:“我記得你以前不吃辣。”

“在國外這些年，吃膩了西餐就自己胡亂煮個火鍋解饞，慢慢就吃辣了。”

秋醒跟寧錦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眼睛卻盯着滾鍋裏翻騰的嫩牛肉，嘴裏唾液分泌過剩:“你的牛肉好了，再不撈就老了。”

寧錦钺把牛肉撈起來，放進小料碗裏，沾了料，往自己嘴裏送時，發現秋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筷子。

寧錦钺用手托着，把那片牛肉送到秋醒嘴邊。秋醒下意識一口咬住，嚼了兩口，道:“我還是更喜歡香油蘸料。”

寧錦钺笑得溫柔，把香油蘸料和筷子遞到秋醒跟前:“偶爾一頓沒關系的，看你都饞成什麽樣了。”

秋醒抓過筷子:“寧錦钺，你真是個魔鬼。”說完就大快朵頤起來。

寧錦钺以前不吃辣，還記得他第一次吃火鍋就是秋醒帶的。那年聖誕節，寧錦銘要策劃一個節目，沒空陪秋醒。

秋醒就帶寧錦钺去吃火鍋，吃完火鍋又拉他去游樂園玩，說小孩都喜歡游樂園，實際寧錦钺興趣缺缺，秋醒卻玩得很歡。大冷天的，秋醒抓他去坐海盜船和過山車，開機器的工作人員裹着羽絨服跟看神經病似的看這兩人。

那天是寧錦钺迄今為止最快樂的一天，他覺得那天他笑得比他前面十幾年加起來都多。

雖然回家就發高燒加腸胃炎症，進醫院足足躺了半個月才好。

他确實在國外吃了很多火鍋，但不是因為解饞，也可以說是解饞，解心裏的饞。特別是覺得生活痛苦無趣時，吃頓火鍋，想一想和秋醒在一起的快樂，就會覺得活着也并不是一點意義和快樂也沒有。

只不過他找來找去，發現活着的快樂和意義也就只和秋醒相關。

開了這個話頭，寧錦钺說了挺多在國外的事情。特別是說到他怎麽成為RS的老板時，秋醒聽得津津有味。寧錦钺講得很客觀，并不吹噓自己，也把他陰險的手段都隐藏起來，講了一個他和幾個合夥人一起讓一個大集團起死回生的驚險故事。

“棒啊，沒想到你在國外的生活跟電影似的。”吃着火鍋，聊着天，秋醒心裏的愁悶似乎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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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我這種性格會被人欺負？”

“啧，白眼狼才不會被人欺負。”

“白眼狼？”

秋醒垂着眼，說到這事還有些氣惱:“你那時候一聲不吭走了，後來也不跟我聯系，我給你發過幾次郵件也沒回應，很讓人傷心的好吧，我覺得自己對你不錯啊。”

寧錦钺放下筷子，拉着秋醒的手，誠懇道歉：“對不起。”

寧錦钺眼神深邃迷離，躲在濃密睫毛後面的那雙眼睛，總是讓秋醒看不懂，這種不确定讓他慌神。

他抽出寧錦钺握着的手，撇開眼:“都過去那麽久了，我也沒那麽小氣。”

那幾封郵件，現在還躺在寧錦钺的郵箱裏，熟悉到他連點錯的标點符號都能背下來。

酒下去半瓶，桌子上的菜也少了不少，吃得差不多，秋醒問：“有煙嗎？”

“我不知道你抽煙。”

“很少抽，偶爾氣氛到了會想抽一支，有嗎？”

寧錦钺起身去了會議室，那裏有給客戶準備的香煙。他把煙盒和火遞給秋醒，秋醒熟練抽出一支含在唇間，一簇火苗在他眼前升起，他咬着煙嘴輕吸一口，幾縷灰色的煙霧升了起來。秋醒慵懶地夾着煙，吐出一口煙霧，在煙霧背後，他的臉也變得朦胧起來。

“不介意吧？”

寧錦钺盯着秋醒含着煙嘴的唇：“不介意。”

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變成了那顆香煙，毫無征兆被點燃。他看着秋醒溫潤的唇舌，反複卷上煙嘴，吮吸然後吐出煙霧，還有煙霧裏似夢似幻的那張臉。寧錦钺覺得餓，他剛剛明明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此時卻饑餓難忍。

他想如果現在把秋醒按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做了他們會怎麽樣？

秋醒應該會生氣，一下失去所有對寧錦钺的信任，說不定還會讨厭憎惡他。寧錦钺求他應該會得到原諒，但是絕不可能恢複到心無芥蒂的交往。

那如果做得更過分一點呢？比如把他囚禁起來。他現在只身在國內，跟寧錦銘也沒了聯系，其他人際關系也很簡單，只要寧錦钺計劃周密一些，也許并不會被人發現，他就再也不用隐忍得那麽辛苦了。

那樣的話，秋醒會哭嗎？

寧錦钺看了一眼屏幕亮起的手機：“你稍等。”

“怎麽了？”

“工作上的事，我去處理一下，很快。”

秋醒點了點煙灰：“你去吧。”

寧錦钺去了隔壁的辦公室，他面對秋醒的方向，電腦屏幕冷色的光照到他臉上，他戴上耳機，專心地盯着屏幕，偶爾會擡頭看一眼玻璃這邊的人。

秋醒也正在看他，一眼對視，秋醒向他舉了舉手裏的酒杯，寧錦钺對他笑了笑，就轉回了屏幕。

秋醒站起來打開窗戶，夾着雪粒的寒風呼嘯進來，迎面一擊，他頓時清醒了不少。這棟樓位于城市最繁華的CBD，馬上又是聖誕節，在這樣的樓層能把城市中心的繁華盡收眼底。

他發現有人陪着的感覺很好，起碼可以暫時不用想那些煩惱的事，能從難過和糾結裏暫時解脫出來。現在倒是說不清是他來陪寧錦钺的，還是寧錦钺的酒和火鍋安慰了失意的他。

他趴在窗戶上，望着這雪夜裏的茫茫夜色，一時有些失神。

秋醒轉過身後，寧錦钺就不再克制自己的目光，直白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和柔軟的腰臀。

冬天、下雪、趴在窗臺上的背影……時間仿佛回到了當年的閣樓，寧錦钺耳朵裏，也正是秋醒呻吟的聲音。

電腦裏播放的是秋醒在他家時跟他上床的視頻，白皙的皮膚因為醉酒蒙上一層淺粉色。視頻裏的肉體糾纏着，桌子下的手焦灼地動作……

秋醒在窗邊站立的時間有點長，他感覺自己的臉都被這冷風吹麻木了，微醺的頭腦也變得清醒。休息間裏混雜着食物的讓人煩悶的氣味兒散了不少，正當他準備關上窗戶時，一只帶着水珠的手伸過來拉上了合頁。

“再吹感冒了。”寧錦钺的氣息在他身後。

“工作的事處理完了？”

“完了。”寧錦钺對他笑得溫柔，一臉滿足的樣子。

“你也挺辛苦的。”秋醒越過他，穿上外套，“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的，我讓司機送你。”

“這麽晚了司機還在嗎？”

“我沒回家，他就在。”

“那你怎麽回家？”秋醒記得他家跟寧錦钺家是兩個方向，“如果麻煩，我叫楊昭過來接我也行。”

“我今晚不回了，十一點跟美國的同事有個會。”

寧錦钺輕輕攬着秋醒的肩，把他送上電梯：“晚安。”

秋醒對他點了點頭。

寧錦钺回到休息間，用桌布把桌上的那攤東西一兜，拿去樓裏的垃圾房。他回來開窗散味兒，發現了窗戶上秋醒留下的小半支煙蒂。

他兩個手指把煙蒂小心撿起來，在燈光下看着煙蒂上淺淺的牙印，學着秋醒剛剛的樣子，把它放進唇間，重新點上，舌頭卷上煙嘴深深吸了一口，看着那輛從這棟樓裏開出的熟悉的車子，把煙霧在口腔裏轉了幾轉，最後吐在了茫茫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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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拍戲忙，這戲拍完了，秋醒去光億的時間多了起來。好在秦思近期去香港拍電影了，少在公司看到這個跟他不對付的人，心情好了幾分。

這天秋醒公司，離自己工作室門口老遠就聽到裏面在吵鬧，他走到門口就看到劉巍和陳博燃跟公司另一個女經紀人起了沖突。

“怎麽回事？”

對方惡人先告狀：“秋醒，你來得正好，這工作室又不是我讓你搬的，是吳總讓你們搬的，你評評理，你家老劉真是欺人太甚。”

劉巍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吳總是吧，那你讓吳志波來搬，他來搬我就讓，其他誰都不好使。”

對方還準備拉着秋醒說點什麽，被劉巍和陳博燃一起架出了門：“話我已經撂這兒了，吳志波不來，休想讓我們搬出去，你先回去歇着吧。”說完砰地關上了門。

秋醒臉上有些不快，一頭霧水地看着這兩人。

劉巍抹了一把臉，跟變戲法似的對着秋醒滿面春風：“你別在意，來我給你看看下面的行程安排。”

“我有點介意，到底怎麽回事？”

“吳志波那王八蛋的慣用伎倆。最近喬琪不是靠着她的新戲火了嘛，大概覺得她現在那地方不符合她的咖位，去找吳志波要大點的工作室，吳志波就說讓你搬去樓上那間更大的，把這間騰給喬琪。”

“那讓喬琪搬去樓上不就行了？”

“所以吳志波是故意的，喬琪火了，窦麗屁股都翹上天了，公司就沒一個她能看上的，吳志波故意把這潑婦指使過來膈應我們。”

聽到這茬，秋醒臉色也很難看。不過是因為他當初在光億大火時不愛搭理吳志波這號人，這兩年他名氣下滑，吳志波當上了藝人經紀部的主要負責人，就常常給秋醒穿小鞋。現在最大的老板仇仁義又不在，藝人管理這塊基本就是吳志波一個人說了算。

秋醒向來吃軟不吃硬，他可不是什麽軟柿子，當即就要去找吳志波。

劉巍拉住他：“別去了，他就是為了讓你不痛快，不會真的趕人。你別理他，我知道怎麽應付。對了，半個月後的中國電影金寶獎邀請你去做頒獎嘉賓，去嗎？”

年年沒有獎項，年年做頒獎嘉賓，也挺諷刺的。

秋醒瞟了一眼陳博燃，陳博燃跟他對上目光，粲然一笑。

雖然諷刺，但也是個認識人的好機會，不為自己也為新人考慮考慮，遂道：“去吧，帶上博燃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