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秋秋

“它叫麗麗，是漢諾威馬，擅長跳躍和馬術，它是被訓練得最好的。”寧錦钺指着第二匹深棕色、肌肉發達的馬介紹道。

秋醒想伸手去摸，寧錦钺拉住他的手：“它脾氣不如文文溫柔，小心傷到你。”寧錦钺話未落音，麗麗一個響鼻，差點噴了秋醒一臉口水，還好他趕緊跳開了。

“你怎麽給它們取名字的，怎麽那麽難聽。”

“就随便取的，這兩匹都是小母馬。”

很快他們走到第三匹的馬舍前，寧錦钺指着一匹純黑色的馬說：“它是純血馬，六個月大時從英國空運過來的，今年已經三歲了，是匹小公馬，它的祖先就是著名的哥德爾芬巴布。”

秋醒對馬一竅不通，看着這匹精神抖擻，渾身黑得發亮，非常漂亮，随口問道：“它又叫什麽名字？”看看寧錦钺到底能取出多low的名字。

“你想騎哪匹？”

寧錦钺突然換了話題，秋醒覺得奇怪，就又問了一遍馬的名字。

寧錦钺一時沒有說話。

“秋秋，”飼養員很熱心地解答客人的問題，“寧先生最喜歡它，超過一周沒時間來看就會打電話問呢。”

“秋秋？”秋醒的臉色馬上由晴轉陰，眯眼看着寧錦钺。

過了半晌，秋醒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任憑寧錦钺經年累月鍛造出來那張不動聲色的面具，也罩不住他此時臉上的難為情，但秋醒一直盯着他，容不得他退縮，只嗫嚅道：“就……随便取的。”

“有多随便？”

寧錦钺撇開眼睛：“你想騎哪匹，文文怎麽樣，它特別溫順。”

“秋秋呢？”秋醒轉頭問飼養員，“秋秋好騎嗎？”他陰陽怪氣加重了那個“騎”字。

飼養員忙不疊回道：“好騎好騎，這種血統高貴的優良品種性格一般都很好的，但你是第一次騎馬的話還是需要我幫忙牽下缰繩。”

“那就騎秋秋吧。”秋醒扶着寧錦钺的肩膀，“你覺得呢？”

寧錦钺努力保持着臉上的淡定，耳根卻紅了：“看你喜歡。”

飼養員把馬牽出來，寧錦钺卻親自接過缰繩，說他在就行，讓飼養員離開了。他把馬和秋醒帶到自由草場，把秋醒扶上了馬背，他牽着缰繩，帶着秋秋和它背上的秋秋在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場上漫步。

秋醒伏在馬背上，抱着馬脖子，跟寧錦钺的距離拉得很近，他又戲谑問道：“你說說看你這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給馬取名叫‘秋秋’什麽意思？叫‘秋秋’的馬會騎起來更舒服是不是？”

寧錦钺知道這個點在秋醒這兒是過不去了，他低下了自己罪惡肮髒的頭顱，無力道：“要不然我給它改名字吧。”

“叫钺钺嗎？”

“呃……”

“你叫一聲‘钺钺’看它搭理你不？”

寧錦钺頭垂得更低，沒精打采蔫噠噠的，秋醒一瞬間似乎又看到了以前那個老是低着頭的孩子。這個高度正合适，他伸手摸了摸寧錦钺的頭，難得他沒躲，秋醒彈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可真是夠幼稚的。”

寧錦钺突然回頭，恨恨看着秋醒，把缰繩往自己手上一挽，抓着馬鞍前面的鐵環一躍翻到秋醒身後坐下，一夾馬腹，秋秋得到指令，在草場上飛奔起來。

突然加快的速度帶着秋醒一個後仰，剛好落到寧錦钺懷裏，秋醒緊張抓着馬鞍前面的鐵環，大喊了一聲：“卧槽！”

寧錦钺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拉着鐵環，剛好把秋醒圈在手臂中間，他在秋醒耳邊說道：“有我在，你別怕。”

濕熱的聲音，還沒抵達耳廓，就被駿馬飛馳帶起的疾風吹散了。

“誰怕啦……啊啊……”前面遇到了訓練是的障礙欄，寧錦钺伏身前傾，把秋醒壓在懷裏。秋秋絲毫不在意自己背上三百多斤的重量，毫不遲疑一躍而起，秋醒感覺自己快要飛起來了，心也緊張得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但秋秋穩穩落在地面，尥起蹶子，不作停留，繼續飛奔，連過好幾個障礙，然後繞着草場跑了好幾圈，最後停下來時，寧錦钺先從後面翻身下來，秋醒還抱着馬脖子心驚膽戰，沒回過神。

秋秋和寧錦钺都很平靜，只有秋醒一個人氣喘籲籲，心堵在嗓子眼裏一時沒能下去。

寧錦钺一手牽着缰繩，一手牽着秋醒在草地漫步，偏頭問他：“吓到了？”

“不至于，就想秋秋可太不容易了，駝這麽大兩個人還得蹦。”

寧錦钺笑道：“這點重量對它不算什麽，你看過地杆現在只有三支，”他指着剛剛躍過的障礙杆，“現在他可以輕松躍過六支杆。”話裏明顯帶着得意的意味。

秋醒贊許拍了怕馬頭，轉頭又問：“你很喜歡騎馬？”

“嗯，跑起來的感覺很好，特別是在這種大草場裏奔跑的感覺，很自由，好像真能跑掉似的。”

“跑掉？從哪裏跑掉？”

“嗯？”寧錦钺偏頭看着秋醒，眼裏很疑惑。

“你剛剛說的啊，在草場騎馬就能跑掉。”

寧錦钺聳聳肩：“不知道。”小時候會時不時冒出想跑的念頭，也不知道具體想逃離什麽，一度清醒的逃離就是從秋醒身邊跑掉，可最後他又跑回來了，并決定不要再當逃跑那個人。

秋醒又揪着秋秋的鬃毛輕輕薅了兩把，這身高體長的動物的确很溫馴，也只是擺了擺脖子：“你很喜歡馬啊。”

寧錦钺目光落在秋秋側臉上，跟馬匹睫毛濃密的美麗眼睛對視，臉上帶着難見的柔和：“是的。馬這種動物高大強健，但是性格溫馴，也會跟人親近。”他把手放在馬脖子後面的長長的鬃毛上溫柔撫過，馬脖子抖了抖，把頭轉向了寧錦钺。

秋醒突然覺得寧錦钺也挺像眼前這匹漂亮的純血馬，英俊優雅而強勁，但他也能看見他骨子裏的溫柔和天真。

“教我騎馬吧。”

“好啊。”寧錦钺把缰繩放到秋醒手裏，“十月英國有場馬匹交易會你陪我去，你可以挑兩匹你喜歡的，放在這裏一起養。”

“瘦了我就陪你去。”

寧錦钺失笑。

在馬場呆了小半個下午，秋醒也累了，寧錦钺讓人先帶他去洗澡換衣服，他轉頭把秋秋送回馬舍。剛到馬舍他就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秦思赫然在列。

秦思也轉頭看見了他，一點也不驚訝，他跟朋友來玩，順便去看看寧錦钺的馬，看到少了一匹就肯定他應該在這裏。他去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回過頭來取馬，卻正好碰見了。

“喲，寧總果然在呢，我們還專門找了一圈也沒找着你。”說話的人叫尤俊，是萬花集團董事長尤長生的大孫子，一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的二世祖，寧錦钺認識他，但是不熟。要說秦思不像會跟這樣的人交朋友，不過現在他卻差不多能猜到秦思跟這樣一個人交上了朋友的原因。

這個尤俊說着話就把手臂搭在了秦思肩上，秦思有些煩躁地把他手臂給扒拉開，還往一旁移了半步，看着寧錦钺有些不自然：“你今天一個人來的嗎？”

寧錦钺把秋秋交給上前來的飼養員，對秦思道：“不是，跟朋友一起。”

聽到他跟朋友一起來，秦思臉上有些不愉快。他知道寧錦钺回國，約了他好幾次，都被他以太忙回絕了，然而他卻有時間跟朋友來馬場玩。

秦思很難受，他能感到寧錦钺有些疏遠他，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在紐約的酒店，寧錦钺表面說不在意，實際還是在意了。秦思其實很想找個機會跟他把話說清楚，然而這種請求又讓他覺得自己很掉價。

尤俊毫無負擔地提出來：“那把你朋友叫過來，我們一起玩呗。”說着又把手臂搭到了秦思肩上，秦思也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寧錦钺幹脆拒絕道：“不好意思，我們不太方便，你們玩吧。”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秦思心裏怎麽想寧錦钺完全不在意，但他知道秋醒肯定不想這種時候看到秦思。一路上寧錦钺都沒回頭，對于秦思望着他背影的複雜眼神也毫無知覺。

“走吧，人都走沒影了，還站着幹什麽，你不是說是來騎馬的嗎？”尤俊拉了一把秦思，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之後，有種痛覺蘇醒的感覺，秦思頓時覺得難受極了。

尤俊還在一旁喋喋不休：“啧啧，這人真是不給面子呢。不給我面子就算了，你的面子也不給，真以為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他帶着哪個小情人在這地方，要不然我們跟過去看看？”

尤俊的聲音在他耳朵旁邊嗡嗡嗡的，他也沒空分精力去細聽，只覺得自己難受得非常深刻而具體。

秦思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寧錦钺要這麽對他，就算是在酒店那次稍微急躁了一些，也不是這麽不可原諒吧。就這麽突然把他晾着，一個人真的可以變得那麽快？

秦思還在想寧錦钺對他那些隐秘而又恰到好處的幫助，想他們在一起時，寧錦钺對他的照顧，還有他說的對自己有所求。難道這麽快他的“有所求”就沒有了嗎？可他明明回國之前還在海倫影視的董事會上替他說話。

秦思胸口堵得慌，堵得他倒是真的跟了上去，打算去看看寧錦钺那個朋友到底是誰，是不是他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