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很多年以前,當夏喬安還真正是個少年的時候, 他曾大放過厥詞, 認為所有會花大量時間穿衣打扮的對象都有毛病,堅定斷言這是一種低效率的時間浪費。因為夏小少爺毫無疑問有一副優越外表, 簡單修飾便能光彩照人, 這話由他說出來,就顯得頗不識普通蟲苦惱。

不過被人指責站着說話不腰疼夏喬安也無所謂, 他那會堅信自己這輩子也不會有在打扮上浪費時間的一天。

事實證明話就不能說得太滿,智慧生命難免為年輕時的狂妄付出代價。

後來長大的夏喬安三五不時就接到“擔任代表, 溝通異族”任務, 而作為本族代表,出席重要場合前的形象打理自然不可少, 他不僅推翻了自己年少無知時立的誓言, 還一躍成為“最長造型時間”的記錄者之一,一度懷疑這都是當年缺乏同理心的報應。

“你比我想象得要更有耐心。”說話的是葛瑞,今天同樣起了個大早的他正靠在另一張離夏喬安很近的旋椅上,一臉真心實意的嘆服表情, “我其實讓他們做了好幾套方案, 從時間最短的精簡套餐一直到最長的,還給他們打過預防針, 要求直接從最核心地方入手, 這樣萬一你開始不耐煩, 我們能随時結束, 還不影響整體造型。”

結果員工們辛勤趕制的多套備用方案一個也沒用着。

據說公然發表過“打扮浪費論”的夏小少爺從踏入這間工作室起, 就表現并保持了高度的配合及耐心,不提反複搭配更換過的服裝,被夏喬安試過的領結腰帶等配件都已在旁邊推車上堆成小山。

作為工作室的法定所有者,葛瑞看着這龐大的試穿任務都有點窒息。

這是一間位于中心商圈某大樓高層的造型工作室,占有足足半層樓的面積,跟占據了另外半層的星媒工作室實為一體,明面上卻是獨立的兩家企業,都歸屬在葛瑞名下,是他雄父留給他的重要遺産之一。

上一回那篇替夏喬安在公衆網上平反的視頻長文,就是從隔壁工作室發出去的。

“我上次這麽折騰還是為了見匹配對象。”葛瑞掂量了一下配飾推車的分量,搖搖頭繼續感慨。

夏喬安這邊終于結束了發型打理,不用再擔心張嘴就要吃頭發。

“那其實也差不多。”終于能開口回話的他說,“我今天是為了官方公布一下匹配對象。”

葛瑞聞聲直起靠在椅背上的身體,下意識就先調出屏幕又确認了遍今天的任務流程:“我以為我們今天的核心目标是公開你已經克服了進化遲滞這事,首次對外展示你進化後的形象,并針對之前興起的新一輪負/面/流言進行還擊?”

“這又不沖突。”

頂着葛瑞的一臉狐疑,夏喬安先向一旁的化妝師确定他現在能自由活動了,再才在座椅上伸了個懶腰,還沒仔細紮好的襯衫下擺就随着他的動作一寸寸上移,露出一點緊實的肌肉線條,他收回胳膊時随手把下擺重新拉下去,才繼續說:“公開新形象的同時再官方宣布一下匹配對象,我沒準備參與二道匹配,越早公布麻煩越少……你看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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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瑞視線還停留在剛剛對腹肌驚鴻一瞥的位置,他貨真價實感到了一點不平衡——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經歷的第三階段進化,為什麽有的蟲進化之後依舊身材平平,除了長高拉寬外沒更多附加變化,有的蟲進化之後卻都不需要勤加鍛煉,就直接有了完美腹肌?

可見進化也是個抽獎一樣講概率的事情。

進化之後小肚子依舊柔軟的葛瑞蕭索摸一把自己肚皮,趕在夏喬安懷疑他其實不太直前移開了眼睛。

然後他這才注意到夏小少爺話裏另一重重要信息。

“你今天就準備公開自己不參加二道匹配?”葛瑞聲調猛地拔高,聽起來幾乎有點像尖叫。

夏喬安趕在化妝師請他再次保持靜止前摸出終端,見縫插針的給應該已經結束早訓的雌蟲發去條問候信息,他差不多是踩着葛瑞的“尖叫”在按發送鍵,确認發送成功後才“嗯”了一聲。

這一聲應聲比他之前說話的語氣柔和了好幾個度,他自己無所察覺,周圍蟲卻都對那變化感覺得一清二楚。

葛瑞還看見夏喬安的表情從看見終端屏幕背景起就變得柔軟,他自己依舊一無所察,只多看了屏幕上的聊天框兩眼,料想律起碼得到午休才能摸到終端,就随手又把屏幕按滅了。

”唉。“夏喬安忽然不明不白的嘆了口氣。

葛瑞才勉強把自己從他是認真要公開不二次匹配的驚愕裏拉出來,坐也坐不住了,正站着吩咐一旁的職工緊急追加預備案,聽見他嘆氣,名為工作的神經率先繃緊,下意識以為這位重量級客戶兼合作者又有變故,問道:“是還有什麽想追加公開的內容嗎?還是覺得之前的方案哪裏不妥需要改了?”

“不是,別緊張。”夏喬安擺擺手,又嘆一口氣,“我就是突然發現有點遺憾,我看不見他看到消息後的第一表情。”

這個“他”是誰,顯然不用再多做解釋。

葛瑞頓感他被某種無形氣場掃了個趔趄,他和一邊抱着記錄數據板的職員對視數秒,無聲之中達成一致,假裝無事發生,繼續讨論起了之前議題。

其實仔細算起來,這不是夏喬安第一回 公開他将不參與二道匹配。

畢竟蟲生都已經迎來第二輪,稀裏糊塗的突遭了重生,上輩子夏喬安與律結婚六年,就在這六年期間,他已經宣布過一回退出匹配系統,從此關閉他的用戶端口,不再接受與任何新對象匹配。

但那一次做決定的時間遠不如現在早。

真實的婚姻并不是情緒一蹿,熱血上頭,在荷爾蒙吸引下說兩句情話就真的能确定這一生非誰不可,普通伴侶尚需要一段相對漫長的時間來磨合,夏小少爺跟收容中心出身的律起點就不同,假如說夏喬安遲遲突破不了進化遲滞,大半輩子都是一只家境優越外形尚可但“殘疾”的雄蟲,那麽單看兩蟲當時的“硬條件”,他們倒也相配。

但突破進化後的夏喬安一下變得過于出挑了。

第三階段進化都做不到的“殘廢”重回新貴之位,進化後更加優越的外形和豐厚身家就足夠引來競争,追逐更好更強的本能幾乎刻在每個智慧種族的基因裏,在沒有情感基礎的前提下,雌性都更樂意與條件優越者匹配。

即使律足夠努力也持續穩步晉升,可跟開了核能推進器般極速向高走的夏喬安比,他還是不夠快。

那會夏喬安收到過幾份由夏喬北親自帶回來轉交的會面邀請,全來自跟夏長官職位不相上下的同級,對方根據他的匹配對象律是就職軍部判斷,他或許會偏好軍雌類型,所以主動示好,認為自身在同類型裏是更優異的伴侶選項,希望夏喬安考慮。

夏喬安并不是從小生長在其他倡導婚姻平等的星球,自幼接受“一對一”婚姻理念熏陶,成年後才回歸母星的那類蟲。他毫無疑問是在蟲星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并且從小就生活在資源最為集中的中央區域,在中央城裏也是身處階層金字塔上層的對象。

也許他的雙親是選擇了一對一式婚姻的伴侶,他的雄父從沒有在他們展現過對雌父的打壓或看輕,但他仍然是在一個一對多婚姻關系十分常見的環境中長大,并生活在一個世家雄蟲縱情取樂是理所當然的圈子裏。

所以,你要問夏喬安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堅定了要選擇一對一式婚姻,是否從未動搖,他必須坦誠的回答:不是,否。

他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自己抱有懷疑。

我對律的感情是真的喜愛還是基于陪伴而生的責任感,我能做到在多年以後依舊如今天一樣珍視他嗎?假如日後終究有了感情轉淡的一天,我會為今天自斷其他選擇而後悔嗎?還有假如日後我真的不負責任的後悔了,我會推卸責任的去怪罪律嗎?

夏喬安很花了些時間去思考這種種問題。

等他終于做出決定,他以為自己思慮周全,在當一個會為未來認真考慮的伴侶,但他在往後一點時間裏才發現,他其實不小心讓律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一個尴尬境地裏。

雌蟲擅長忍耐,很少訴苦,也很少主動提出要求,他以近乎逆來順受的态度等待一個裁決,悄悄做好了家裏多出一員或自己被替換的準備。

律唯獨沒做他會變成唯一的準備。

“你這種給什麽就接着什麽的笨蛋到底是怎麽長的?”夏喬安發現問題後簡直氣急敗壞,他的火理應沖自己撒,然而上輩子夏小少爺畢竟是以脾氣不好聞名的,那時也還沒磨練到後期那麽老練,他其實有點愧疚還有點心疼,結果一張嘴,先噴出了火,“你就不能哪怕是旁敲側擊的問一下我,或者想方設法為自己争取一下嗎?!”

明明是自己對自己率先沒信心,夏喬安“怒雌蟲不争”完畢,又抱起了雙臂:“你是不是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要不就是不怎麽喜歡我,所以讓給其他蟲也無所謂?”

這話顯然十分誅心,最顯著的證明就是律為它整個輕輕抖了一下,像語言掄成的錘子突破了他外殼,一下敲進了內裏。

他向來端正的肩膀塌下去一點,仿佛不堪無形的重負,手臂與腰腹的肌肉又同時繃緊,像在跟一股無形的力量作鬥争。

夏喬安那句話說完後自己也隐約覺得有點過,然而一時又想不出補救的話了,只好在沉默中看着律。

雌蟲低下頭避開與他對視,好一會,夏喬安求和一般朝前伸手,先搭雌蟲肩膀,見對方不抗拒再滑動到頸邊,試着去托起律的臉。

“我不該這麽說。”夏喬安一邊低聲說一邊在手指上加以力道,“你至少先把頭擡起來,看……”看着我。

夏小少爺後面的話沒說完,最後幾個字就那樣悄無聲息湮沒在喉嚨裏。

因為他看見律的眼眶紅了。

在夏喬安的印象裏,軍雌幾乎就像一個靠高強度訓練後天移除了淚腺的物種,他最熟悉也相處最久的軍校出身雌蟲一是他雌父,二是雌兄夏喬北,他從沒有看見過這兩只雌蟲掉眼淚的記憶,他們對于痛苦最外露的表達也不過是抿緊了嘴唇,低下頭沉默不語,又或者給自己開一份訓練菜單,将情緒都發洩在訓練室裏。

所以他被律的紅眼眶吓壞了。

一直到有一點濕潤猝不及防落入夏喬安掌心,他被它灼燙一般條件反射想拿開手,那一刻,他才終于從呆呆看着的狀态裏脫離,并意識到自己正在放開雌蟲,立即用更快的速度把手又重新貼回去。

“別別別哭!”

這恐怕是夏喬安生平第一回 驚慌失措到結巴,他小心翼翼托着律的臉,仿佛雌蟲皮膚突然變成輕薄易碎的瓷器,讓他只能以更加輕柔的力道去觸碰對方,用大拇指小心擦去那一道蜿蜒水跡:“是我不好,我錯了我錯了,別哭。”

他的道歉也語無倫次,差不多是腦中蹦出一句道歉用語,還來不及甄別是否适用就說了出去。

還好律不在乎雄蟲的道歉有經過考量與否,他僵了半晌,肌肉依舊繃緊,好像在試圖靠自身力量把淚水逼回去,然而他平日能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今晚到底是失控了,他在僵硬半天之後終于順從本心,偏頭将臉更多的蹭到雄蟲手心裏。

“……我喜歡您。”律用壓抑過情緒後的沙啞嗓音道。

他在輕聲訴說的那刻合上了眼睛,在身側久久攥成拳的手也終于松開,他以一種随時準備好被拒絕的速度擡手,慢慢覆蓋上了夏喬安正托住他臉頰的那只手手背。

夏喬安掌心還留着律眼淚留下的濕意和熱度,他在另一道體溫疊加上手背時本能動了動手指,這一動在雌蟲看來卻像個叫停信號,讓律觸碰他的動作遲疑了幾秒,他迅速又一動不動了,在雌蟲臉頰邊鼓勵般摸了摸,才等到律真正握上他的手。

“我知道你喜歡我,所以剛才都是我在胡說八道,是我的錯,我不好。”

夏喬安這會意識到他來來回回就在說同樣的幾句話,但他平常還算豐富的詞彙庫此刻卻像從大腦裏下線了,他只想得到這幾句最常用且毫無修飾的道歉語言,不然就得沉默着手足無措。

“我喜歡您。”律又重複了一遍,仿佛他的詞彙庫也暫時從大腦裏下線了,不過礙于雌蟲平常話也不多,說重複的話對他來說更像個正常操作。

但夏喬安了悟了律是在強調什麽,他也一下明白了是自己那句“要不就是不怎麽喜歡我”讓雌蟲難過更多。

習慣了忍耐的雌蟲不習慣将感情宣之于口,可不表現不意味着那情感就不深刻,并且很可能與他說的氣話恰恰相反,不喜歡才不會使蟲退讓到能對任何安排言聽計從的地步。

是喜歡把對方變得無條件順從。

而一句“我喜歡您”,就已經是律能為他自己做的最高辯駁了。

“我知道你喜歡我了。”夏喬安也又說了遍重複的話,頓感他和律像兩個站在自家二樓走廊的複讀機。

這場單方面的争吵發生之前,他們原本是要一起回到樓上房間,而此時他們已經在走廊上站了很有一陣子。

夏喬安試着朝律更走近一步,用空着的那條手臂将雌蟲拉進懷裏,律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緊繃着站立太久還是在走神,順應力道朝前邁出的一步歪歪扭扭,近乎撞上夏喬安身軀。

夏喬安不介意這一撞,反正順利突破進化的他堪稱體格強健,律卻像被反彈回自身的力道吓了一跳,他立即想要把埋在雄主手心的臉擡起來,拉遠距離确認雄蟲情況。

但夏喬安趕在剛抱進懷裏的蟲溜走前一把逮住他:“沒事,我要是這一下就能被撞出好歹,那簡直愧對我進化後的綜合數據表……所以回來,都還沒抱熱往哪跑。”

律就又不動了。

夏喬安手心裏的濕潤感慢慢幹涸,很快只剩下略顯發黏的溫熱,律本就是不常哭的類型,短暫的失控在情緒穩定後迅速得以控制,他這會只剩下眼眶還是紅的,壓在夏喬安肩膀上的鼻尖或許也在發紅,不過雄蟲視角看不見。

哪怕律今晚掉的眼淚總共只有開始那一滴,也足夠在夏喬安這裏掀起驚濤駭浪了。

“我保證不會再幹這種質疑你感情的混蛋事了,好嗎?”夏喬安将托着律臉龐的那只手也放下來,雙臂圈成環抱緊對方,“其實是我對我自己沒信心,我不該把責任推給你。”

律在他肩膀上偏了偏頭,他能感到溫暖的呼吸灑在他脖頸一側。

“您很好。”律好像是搜腸刮肚的想了一番詞彙,片刻後才接話,他的聲音帶着點因搜腸刮肚後也想不出什麽好詞而生的慚愧,為了彌補匮乏的詞彙量,他便奉上自己能達到的最誠摯又信賴聲音,認真告訴他的雄主道,“我認為您值得擁有任何選擇。”

“——我選擇關閉自己在匹配系統內的用戶端口,不參與二道匹配,我确定這是一個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選擇。”

将時間線從略顯久遠的過去拉回當下,律終于結束長達一上午的訓練,他如夏喬安所預料是直到午休時分才再度摸到自己終端,當他正翻看着雄主早幾循環時前發來的短信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竟在軍部食堂大廳裏聽見了夏喬安的聲音。

還說着一句他兩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是我累到幻聽了嗎?我怎麽聽見了夏小少爺的聲音。”一同來餐廳的C小組其他成員都在律身邊,上午因體脂率持續上升終于敗露而被“針對強化”過的葉正癱倒在律肩膀,靠自家隊長把他拖拽到食堂,他同樣聽到了食堂大廳裏響起的夏喬安聲音,第一反應是邊問邊一個魚打挺從律肩膀起來。

但他和律及其他隊員一樣環視了周圍一圈,沒發現夏喬安身影,倒是吸引了鄰近幾桌的注意。

“……你為什麽還能這麽鎮定?”

律莫名其妙的與最近一桌上的蟲對視了片刻後,對方先按捺不住,起身走過來問道。

與此同時,背景音裏還有一道聲音在說:“請問您是已經向主系統提交了關閉申請,還是先公開,稍後再去提交申請呢?您在做這個決定前是否已經與家庭成員商量過,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認可嗎?以及更重要的,您目前的匹配對象他已經提前知道了這件事情嗎?”

“什麽?”律只能遲鈍的反問。

幾乎是踩着他“麽”字尾音,夏喬安帶上一點笑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想他現在知道我決定今天公布這件事情了。”

律眨了眨眼睛,在前方同僚毫不掩飾羨慕的雙眼裏看見了一個頭腦發懵的自己。

站在他另一邊的蘭猛地扯了他胳膊一下:“是直播!夏小少爺正在做全網公開的直播!”

于是律這才看見,餐廳裏絕大多數蟲員都要麽捧着終端,要麽眼前調開了足夠三五蟲一起觀看的懸浮屏。

一個從頭光鮮到腳,就連頭發絲都無可挑剔的夏喬安正呈現在一塊塊或大或小的屏幕上,他看上去全無死角,随意沖鏡頭抛出一個微笑就能引得幾道吸氣聲,剛剛律聽見的另外一道詢問聲音則來自坐在他身邊的主持人。

主持人顯然是抓住了夏小少爺方才話裏的關鍵點,正在追問:“所以您的意思是,您的匹配對象只是不知道您今天要公開,但他已經提前知道您會這樣選擇了,是這樣嗎?”

夏喬安的微笑就變成帶有三分耐人尋味的笑:“準确來說,是我認為他應該已經提前知道了。”

主持人:“您認為?”

“是啊。”今日魅力全開的夏小少爺輕輕一歪頭,他忽然又轉看向鏡頭,懸浮攝像機自發對焦,高清外設支持下甚至能看清他虹膜中流動的光影。

他就這樣流光溢彩的一笑,攝像機适時的給了特寫,夏喬安看上去就仿佛隔着橫跨幾個區的距離,對上了律的眼睛。

“畢竟你應該知道我也很喜歡你。”

他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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