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醒來

葉澤回到寝室時何烨洲在，他晃動着手裏的個人終端：“我們接下來一年的訓練任務出來了。”

葉澤走過去拿起自己的，打開來看，視線掃了一遍。

“思維力和體能課都排得這麽滿，這是怎麽回事？”他皺着眉說道。

何烨洲笑着說：“就我們之前說過的，而且你知道嗎？校方不知道怎麽想的，接下來一年我們有時候會被要求和警方一起出任務。”

葉澤嗤笑了一聲：“什麽情況？我們是來軍校磨練的，不是臨時警察。”

“應該還是受了前幾天那件事的影響。”何烨洲若有所思地說道。

“什麽事？”

“有一顆小行星上面發現了非常豐富的卡特爾資源，聯盟元老們一致同意派重兵過去，但是墨金和我們一樣準備攻克這個小行星，而且他們目前派來的兵力遠遠比我們要強。”

“我明白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知道彼此想到了一起。

近些年來，上邊的利益争奪越演越烈。無論是曼森還是墨金都想抓住更多的資源，軍事對抗時時刻刻都在進行。

卡特爾是一種包含了宇宙中多種資源的礦産品，其在建設軍艦、空間站等方面都有着極其重要的作用，而大部分的卡特爾資源所在地恰恰處在墨金聯盟的勢力範圍，因此也為他們的軍事實力上了保險。新發現的小行星對于曼森來說成了不可不争奪的一塊肥肉，如果再落入對方的手裏，那麽聯盟對抗的天平将徹底倒向墨金那一邊。

而事實上，他們猜想的沒有錯。在下午的訓練之前，教官也提到了這一點。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協助警方工作是我們訓練的一部分，大家在實際的任務中獲得的經驗并不會比我們在學校內訓練得少。”

低下的學員們都是議論紛紛，葉澤和何烨洲默不作聲地在隊伍裏站着，顯然在大環境下，他們必須學會接受，至少現在的力量還達不到改變。

“我之前就聽說了，咱們又不是警校生，跟他們一起出什麽任務？斯特爾是不是瘋了？”

“什麽瘋了，其實也很容易想通吧。肯定是前線人手不夠，所以只能讓我們去補去了前線的那些人的空子喽。”

下面騷亂了一陣以後，教官示意下面安靜，沒有多做什麽解釋，直接宣布下午的訓練開始。

幾天之後，葉澤重新看了眼排名，自己的體能上升到了第28位，思維力排在第15位。

他正準備離開時，陳謙叫了他一聲，喘着氣跑到了他面前，手撐着膝蓋歇了兩秒，擡起頭說：“衛笑醒了！”

葉澤趕到校醫院，走到病房外，一眼就看到了被白布抱着頭，正啃着一顆巨大的羅蘭果的人。

他在玻璃窗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面上不顯，但心中的激動卻已經要将他淹沒。

衛笑他永遠都不會變，一直都是笑呵呵地面對周圍的事物，在什麽時候都不會餓着肚子，包括會将他放在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

葉澤推開門走了進去，正啃着東西的人擡起頭，看到他時，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轉身關上門，葉澤看着他仍然咧着嘴巴笑，不由也勾起嘴角：“一醒來你就餓了？”

“嗯，”衛笑坦然地摸了下肚子，将懷裏抱着的羅蘭果暫時放到一邊，“我剛醒來的時候肚子空得厲害，差點以為自己變成了餓死鬼。”

葉澤坐在一旁，揶揄道：“你要是成了鬼了哪裏還能覺得餓？”

衛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伸出手準備抱起果子繼續挖果肉，葉澤卻眼疾手快地奪到自己面前，衛笑愣了愣，委屈地笑道：“葉哥，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別跟我搶啊。”

“你不知道羅蘭果不能空腹吃？等着拉肚子吧。”

正準備反駁的衛笑突然就覺得肚子裏翻江倒海，他臉色一下子變了，直接下了床朝病房內的洗手間奔去，但是中途走得不穩，直接絆倒在地。

葉澤立刻快步走到他身邊，将人扶了起來，衛笑臉漲得通紅，說自己可以走。

低頭瞧着他羞愧的表情，葉澤沒有堅持，松開了手。

衛笑艱難地挪動進了洗手間，在裏面待了很長時間。葉澤一直盯着那扇門，目光輕閃。

雖然看上去總是嘻嘻哈哈的，但葉澤知道，衛笑其實是一個有些自卑的人。

在孤兒院的時候就已經能夠看出來了，衛笑從來不會與人比試誰的力氣大，也不會跟別人比試算數學題，因為他每一方面都資質平平，最拿手的是考試前可以死記硬背的歷史。

來到斯特爾之前，他訓練了很久的長跑，最後擦着線過了測試，當場便興奮地要給自己發來了通話請求，急着和他分享喜悅。

這次意外他昏迷了這麽久，葉澤也問過醫生，說是身體機能在短時間內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如果連路都走不好，衛笑的心态可想而知。

又過了幾分鐘，洗手間裏的人終于走了出來。

因為拉了肚子的緣故，他臉色蒼白，走路的步伐很是虛浮。葉澤再次要攙扶他時，衛笑又想推開，卻被葉澤抓住了雙手。

葉澤看着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沒用，也很拖後腿？”

衛笑掙脫不開，眼圈微紅，一句話也不說。

“你知道嗎？之前我們攀岩在所有的小組中排名第三，”葉澤繼續說道，“在跟你攀同一段的人裏，你排第二，所以，我們的成績因為你所以更好。”

他說完這一段話，将手掌放在他頭頂上：“沒有你，我們的死亡小分隊就不完整了，嗯？”

最後一個字說出來以後，衛笑忍了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頭靠在他肩膀上笑了起來。

“之前不是叫死亡小組嗎？”衛笑吸了吸鼻子。

葉澤的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一個意思。”

等到他情緒穩定了，葉澤才走出病房，很快，機器人護士推着營養餐進到了病房。

看着那一堆黏黏糊糊的東西，衛笑一點食欲都沒有，苦着臉說：“怎麽看上去那麽惡心？”

準備離開的機器人護士轉過身來，用溫柔的女聲提示道：“這是根據您的身體狀況制作的食物，接下來的幾天也請盡量食用流食。”

它離開以後，衛笑喪氣地說：“完了，我該怎麽辦？”

葉澤将飯盒遞給他，平靜地說：“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對慘淡的人生。”

衛笑：“……”

就在他皺着一張臉一勺一勺地舀着吃時，葉澤在旁邊一直看着，他想到了什麽，突然輕聲笑了一下。

衛笑感到莫名其妙，轉頭看他：“葉哥，你怎麽了？”

“我找到了那個人了。”他輕輕地說道。

衛笑先是一愣，然後便反應過來，眼睛大睜着：“真的？！太好了！”

葉澤也笑了，他也覺得真好。

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衛笑打心眼裏覺得高興。他還記得在孤兒院時，他們曾經參加過的那個項目，葉澤就是那時候開始陷進去的。

他和奧爾軍官在建立了幾個月的通信之後便斷了聯系，後來老院長告訴他，說奧爾将軍在戰鬥中犧牲了。

衛笑躲在圍牆外面無聲地哭了一陣，擡起頭便看到牆外的樹上坐着一個人，是葉澤。

讓他覺得驚訝的是，葉澤在樹上一邊看手裏的信紙，一邊翹着嘴角。他鮮少露出那樣的神色，大多時候都是面無表情，老院長經常說：“阿澤，你該笑一笑，生活裏有很多美好的事物，要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但葉澤卻覺得莫名：“世界再美，與我笑不笑有什麽關系？”

聽到他這樣說，老院長無話可說，只能搖着頭離去。

因此在看到樹上葉澤難得一見的笑容時，衛笑甚至忘記了先前的悲傷，呆呆地看了半天，直到葉澤從樹上滑下去，走遠了。

後來衛笑才知道，葉澤對和他通信的那個人十分重視，每次看信寫信都會跑到樹上，有一次他湊過去想要看時卻被推到了一邊。

再後來，葉澤很長時間都受不到對方的信，那段時間也總是見不到他笑。老院長在一個傍晚告訴葉澤，由于一些原因，他不能再和之前的人通信了，重新和他組合的是一個叫做希瑟的高級軍官。

葉澤當時就冷冷地拒絕了，但是他再怎麽不願意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但從那以後，衛笑也沒見葉澤再寫過信，他也沒有再提起過那個人。葉澤還是會經常爬到那棵最高的樹上，他總是仰着臉眺望着遠方，似乎在尋找着什麽，每當看到他的背影，衛笑總察覺得到一種叫孤單的情緒。

而現在葉澤告訴他，那個人找到了，衛笑在驚訝過後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他隐隐約約地覺得，和那年夏天一樣，葉澤或許還會經歷一場不小的改變。

“那個人是誰啊？”

“合适的時候再告訴你。”

葉澤笑了一下，眼睛看着自己的雙手，然後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