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相見
軍事總部的醫療區內,一個身着白色襯衫,穿着褐色長褲的青年邁着急急的步伐走過長廊,停在一間門前。
将門把轉開,沈亦舟輕手輕腳地走進門裏,看到了躺在床上臉色白中泛青的男人。
當他走到床邊的時候,柏淵被他的腳步聲驚醒了。他緩緩睜開眼,看清床邊站着的人,淺淺地勾了下嘴角:“回來了。”
“嗯,”沈亦舟将手裏抱着的盒子取下,然後将打開盒蓋,從裏面取出了一支針管,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眼柏淵,低聲說,“少将,這反抑制劑效果很強烈,您可能短時間內會疼痛難忍。”
柏淵搖頭,聲音很輕地道:“沒關系。”
他說完輕輕翻身,俯趴在床上,伸出手扯了扯領子,示意沈亦舟不要再猶豫。
看到他無聲的動作,沈亦舟也不再遲疑,探身過去,将針頭緩緩地紮入柏淵的性腺中。
性腺是人體內最脆弱的部分之一,當Omega和Beta的性腺被标記時甚至會産生劇烈的痛感,更何況是用針紮入。柏淵緊咬着牙關,手指攥緊了枕巾,呼吸急促,額頭上也漸漸升騰起一片薄汗,棱角分明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沈亦舟面露不忍,但是針頭已經插入了性腺中,想要拔出已經來不及了。
将針管內的液體一點點推入性腺之中,他緩慢地将針頭抽出,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後俯下身關切地問道:“少将,需要止痛藥嗎?”
柏淵搖了搖頭,用氣音說道:“不用,讓我緩一陣。”
沈亦舟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在旁邊靜靜地守着。
柏淵只覺得雙眼有些發僵,痛楚從性腺一直蔓延至全身,讓他現在幾乎動彈不得,但是自己選擇的路,便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他于兩年前偶然認識了巴卡博士,知道他與自己的團隊正在研究針對Beta的信息素抑制劑。無論是針對什麽性別,所有的信息素抑制劑對于接受體本人都會造成不小的內分泌紊亂,嚴重者甚至會導致人死亡。
巴卡博士研究的新型信息素抑制劑旨在将人造的Alpha信息素融合入Beta人群的體內,從而形成虛假的标記跡象,而這種抑制劑的作用便是能夠很好地掩蓋住Beta本人的信息素,而且對身體直接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但也有弊端,便是使用過于頻繁會使得身體成瘾,在一定的時段之後便需要進行體內殘留的外來信息素的清除,方式便是将對應的反抑制劑紮入性腺之中,柏淵在了解之後還是選擇接受了巴卡博士的這項研究,因此才會有如今的一幕。
沈亦舟在一旁坐着,視線輕側了一下便看到了放在柏淵枕邊的通訊器,不停閃爍的綠光表示有信息抵達。
沈亦舟忍不住提道:“少将,通訊器有新消息,需要我幫你回複嗎?”
柏淵輕輕動了動身體,後頸處幾乎僵硬不能動,他掙紮了一下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情況會持續一整晚,柏淵閉了閉眼,輕聲道:“那麻煩你了。”
“這是應該做的。”
沈亦舟微微一笑,将通訊器的屏幕遞到柏淵的面前。柏淵将屏幕解鎖,看到的是來自于埃爾加長老那邊的消息,柏淵将要回複的內容告訴了沈亦舟,後者立刻認認真真地打好字點了發送。當他要将通訊器放回原處時,柏淵擡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将?”沈亦舟疑惑地叫了一聲。
“麻煩你再幫我回複一條,”柏淵頓了頓,咳嗽了兩聲,啞着聲音道,“告訴葉澤,就說我三日後回去,到時候再見面。”
“好。”沈亦舟點頭,直接給葉澤回複了過去。
柏淵的通訊器是軍事總部秘密制作的,靠智能化識別系統來辨別是否應該将信息呈現給觀看者。因此就算柏淵對沈亦舟心存芥蒂,将通訊器交給他翻看也并沒有什麽,無論是同埃爾加長老還是與葉澤的對話,除了柏淵其他人都無法看到。
過了一陣,柏淵才勉強翻過了身來。但仍然需要側着身躺着,性腺處只要輕微擠壓便劇痛無比。
他的臉色也比之前好了一些,沈亦舟站起來,細心地幫柏淵蓋好被子,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柏淵閉着眼,思緒慢慢地放空,也漸漸睡了過去。
葉澤回到斯特爾之後的幾日一直很平靜,直到校方将他送到地下醫院。
葉忍突發心髒病,被送往手術室內。即便科技已經足夠發達,但是人類仍然是脆弱的。當手術結束,葉忍被兩個機器人護士推入病房之中,葉澤再一次生出了無力感。
不過幸運的是,兩個小時後老爺子便醒過來了,精神頭也很好,還跟葉澤說了一陣話。
走出病房時,醫生告訴葉瀾夫妻二人以及葉澤:“老爺子的身體沒有大問題,但是最近心情不好,心髒病是要養的,不能每次都通過手術來解決,畢竟我們都是肉身之軀,身體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葉瀾點頭,和醫生握了握手,感激地道:“謝謝,家父的身體我們會注意的。”
話雖這麽說,但他們也都知道,這次葉忍發病應該是受了葉穆那件事的刺激,老爺子雖然表面上仍然堅強,但是家裏的人也都能感受到他這幾日的衰老。
葉澤在病房外坐了一陣,低頭翻看着自己和柏淵的消息記錄,從走廊盡頭走過來兩個人,他們争吵着,幾乎要将這整個樓層都掀翻。機器人護士們阻攔着兩個人,但是其中一人仍然憤怒無比。
“你現在倒是很委屈了,和我聯姻了是吧?但是我是不會同你結婚的。”
另一個人臉色也不好看:“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撒了個謊嗎?”
“只是撒了個謊?”對方冷笑一聲,“你把自己僞裝成Alpha,其實是個Beta,這是欺騙!”
“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是Alpha和Beta有什麽不同嗎?難道你只是喜歡那種性別,根本不在乎我這個人?”
“你放屁!不是我不在乎,事實上你才是最在乎的,否則為什麽要僞裝?Alpha和Beta之間的差別我并沒有多在意,而讓我失望的你對于婚姻的态度……”
“……”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吵了很久也沒停,葉澤皺起眉,轉身朝走廊盡頭走去。
腳步邁到一半,身體突然一頓。
他愣了一下,然後才迅速地反應過來。
如果信息素可以進行僞裝,那個人身上的氣息或許也是僞裝出來的。他一直以來都覺得柏淵是被嚴溟标記過的,也認為他們真的在一起過。事實上,他并不在意柏淵有沒有被其他人标記過,在意的只是他那麽深地愛過一個人,而那個人死了,他的心卻無法交給自己。
方才被那吵架的二人一啓發,葉澤突然意識到,他從來都不了解柏淵與嚴溟之間的事情,如果他理解的是錯的呢?
他在原地站了站,只覺得血液澎湃,恨不得立刻站在男人面前問個清楚。可柏淵說是今天回來,至今都沒有給自己發消息,這讓葉澤感到有幾分焦灼,也有幾分忐忑不安。
他給柏淵發了一條消息,但是直到他回到宿舍,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衛笑和何烨洲坐在一處,兩個人舉止親昵,看到葉澤回來才稍稍坐開了一些。
何烨洲還抓着衛笑的手,後者不好意思地掙脫開來,坐了一陣,然後走到葉澤的面前,将他叫到了一旁。
葉澤有些心不在焉地問:“怎麽了?”
衛笑咳了一聲,低聲說:“葉哥,那個,柏淵教官好像回來了。”
“……”
看着葉澤有些怔愣的視線,衛笑将話說完:“但是他只在學校裏轉了一圈,因為身體不适便被送往校醫院了,不過不知道是受了什麽重傷還是別的原因,好像進手術室到現在都沒出來。”
衛笑的這段話在葉澤的腦海裏反複過了兩遍後,他立刻跑出了宿舍,一句“我去看看”回蕩在門口,衛笑還沒來得及再說話便看不見人影了。
何烨洲走到他身邊問:“怎麽了?”
“唔,沒什麽,”葉澤喜歡柏淵的事情衛笑瞞得很好,連何烨洲都沒說,他覺得那是葉澤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該自作主張同他人說起,只避着事實說,“葉哥去探望病人去了。”
何烨洲看他有所隐瞞的樣子,但也沒有繼續問,将門關上後便親在了衛笑的嘴角。
兩個人越抱越緊,唇舌緊緊相依,勾出綿長的情意來。
分開的時候,何烨洲喘着粗氣,用粗粝的拇指摩挲着衛笑泛紅的唇瓣,低聲喚他:“笑笑。”
衛笑臉頰微紅,靠在何烨洲的懷裏。來自于Alpha的信息素帶着強烈的壓制性,加上他本來就傾心于這個人,更是全身心地依靠在對方懷裏。
過了一陣,他小聲說:“你再叫一次。”除了何烨洲,沒有人這麽叫他,但他喜歡這個獨一無二的稱呼。
何烨洲捧着他的臉又吻了下去,一聲聲親昵的稱呼落在了衛笑的耳畔。
葉澤匆匆地趕到了軍校醫院中,沒費多大力氣便找到了柏淵的病房。他剛剛從手術室中出來,臉白得像一張紙,沈亦舟站在病床邊,雙眼泛紅。
男人沒有醒,葉澤坐在一旁,看着他緊閉的雙眼。沈亦舟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是最終卻沒開口。
傍晚的時候,柏淵慢慢醒轉過來。
他眼皮輕動,嘴唇微張,轉過頭便看到了守在一旁的青年,對方正用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
柏淵醒了,葉澤立刻站起身來,将椅子往前挪了挪,伸出手握住了柏淵的手指,那裏冰冰涼涼的,一點溫度也沒有。
葉澤剛剛問了過來察看的醫生,得知柏淵是因為性腺出現過敏問題所以才做了手術,這讓他中午産生的猜測更加确定了一點。
葉澤也毫不忌諱,用兩只手幫他暖着手,手被他包裹着,柏淵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離,但是葉澤握得很緊,不容他逃開。柏淵別過臉閉上眼,最終還是默認葉澤握着自己的兩只手不松開。
病房內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任何無關人員,氣氛剛剛好,葉澤處在低潮中的心再次掀起洶湧澎湃的波浪,他俯下身,深黑色的雙眼垂下眼簾,在柏淵的臉頰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柏淵身體微顫了一瞬,下一秒鐘便睜開了眼睛。兩個人四目相對,都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樣。
葉澤喉嚨一緊,低下頭便噙住了柏淵的雙唇,被他壓在身下的男人掙紮了一瞬,但是肩膀卻被動作矯健的青年按住。
這次的吻不像上次那般輕柔,葉澤強勢地撬開了柏淵的雙唇,舌尖頂了頂他的牙齒,瘋狂地掠奪着他口腔裏的津液。
他的吻來得太激烈,柏淵的下巴被迫微微擡起,睫毛快速地翕動着,最終卻像默許一般閉上了眼。葉澤一直望着他的表情,在得到了這一微妙的許可信號後也閉上了眼。他稍稍退開一些,下一秒便将右手手掌插入男人的腦後,微微使力,下一秒又狠狠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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