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
招已發,右手五指箕張,疾逾電閃,抓向書生左肩。
他不愧成名二十年前的黑道高手,出手不但快逾閃電,而且極見火候。
歐陽昭一見,心中不禁驀然一驚,暗道:不好,要糟。雙足一點馬蹬,身形電射掠起,口中猛然一聲大喝道:“住手!”
他身未到,右掌輕揮,一股內家至高的無形勁氣,已經随掌推出,直将那書生連人帶馬推送出八尺開外。
他身形落地,面對黑煞奪命巫明岸然傲立。
他伫馬停立兩丈之外,勞山雙煞早已見到,只因未曾看出他是身懷武功之人,故而未予理會。
此際見他竟然身懷上乘輕功身手,心中不禁齊吃一驚,臉色微變。
黑煞奪命巫明心中一驚之後,旋即兇睛突瞪,精光電射地瞪視着歐陽昭沉聲喝道:“小鬼,你要管閑事麽?”
“哼!”歐陽昭冷冷地說道:“不平則鳴。”
黑煞奪命嘿嘿一聲冷笑道:“你自信能管得了麽?”
歐陽昭劍眉微軒,才待答話,但他話未出口,那少年書生已經飄身下馬,一步沖到他的面前,瞪眼說道:“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歐陽昭不由微微一怔,目注書生的俊面,問道:“兄臺此話怎講?”
書生俊面略偏,避過他的目光,怒道:“你是瞧不起我麽?”
歐陽昭不禁詫異地道:“在下與兄臺素昧平生,從未交往,無緣無故,怎會瞧不起兄臺,不知兄臺此話由何而起?”
書生說道:“那麽你為何要管閑事,幫我的忙?”
歐陽昭一聽,這才恍然明白書生責怪他的意思,不由微微一笑,道:“這麽說,倒是在下幫忙得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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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冷冷地說道:“誰叫你幫忙的,當然不對。”
歐陽昭道:“在下可完全是出于一番好心。”
“我不領情。”
“在下并沒有存着要兄臺領情之心。”
、 “我還是一樣不高興。”
歐陽昭心中不由氣道:“兄臺簡直不通情理。”
“與閣下無關。”
“看兄臺人品俊逸,儀表堂堂,哪知竟然是個不明是非,善惡不分之人,在下實替兄臺感覺得可……”他。心中有氣,未免有點口不擇言,說至此處,忽然發覺言語太重,立即住口停聲。
書生見他忽地停口不語,似乎已經明白他的心意,忽然朝他微微一笑道:“怎麽不往下說了?說下去呵。”
歐陽昭俊面不由一紅,搖搖頭道:“算了,在下不想多管兄臺的閑事了。”
書生微笑地說道:“那麽閣下還是回到原地方看着吧。”
歐陽昭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往原地馬旁走去。
書生目光冷冷地望着勞山雙煞冷聲說道:“兩位要想借馬,便請動手吧,只要勝得小爺,馬就是你們的。”
黑煞奪命巫明嘿嘿一聲冷笑,喝道:“好,小鬼接招。”他晃身形,欺身上步。話落招出,左手一招寒夜飄雪,似實還虛,擊向書生肩井穴,右手骈指如戟,疾點商曲穴。
出手快捷,有如飄風閃電,極見功力火候,端的不同凡響。
書生雙眉微挑,身形晃處,衣袂輕飄,已經閃身避開。
黑煞奪命巫明這出手一招雙式,雖然不是他生平精絕之學,卻也非泛泛可比,他蠻以為對方只是一個年輕後輩,縱然藝出名門,亦必難逃手下。
怎知,完全出于他意料之外,就在他招式出手之際,陡覺眼前白影一閃,那書生竟已輕描淡寫地移身數尺之外。
他心中不禁微微一驚,想不到這個看來并不起眼的文弱書生,竟然是個身懷超絕輕功的年輕高手。
因為他沒有看清楚書生用的是什麽身法,怎樣閃避開的,微微一驚之後,同時一怔,暗道:這小鬼用的是什麽身法,怎地這般快捷奇妙?
其實,何只他沒有看清楚書生用的是什麽身法,就連旁觀的赤煞追魂巫亮、歐陽昭二人四只眼睛,又何嘗看清楚了的哩。
赤煞追魂巫亮一見書生這種身法,不但奇妙快捷絕倫,且為生平所未見,顯然這是一種武林罕見、失傳已久的輕功絕學,否則,憑他在江湖上數十年的見聞閱歷,焉有看不出來之理?
他心下暗暗忖道:這小鬼輕功身法既然如此佳妙,定然不是等閑人物,說不定大有來頭,何不先問問清楚再說呢?
這赤煞追魂巫亮,不愧是成名江湖二十多年的老魔頭,端的機警非常。
他心念一動,立即縱身躍到黑煞奪命巫明身側。
也就在這時,黑煞奪命身形忽長,正拟二次發招出手撲向書生。
赤煞追魂連忙發聲喝阻道:“老二且慢。”
黑煞奪命聞聽老大喝阻,便即收住撲出之勢,微覺詫異地望着老大,不知老大為何要攔阻他出手。
只見赤煞追魂望着書生嘿嘿一聲幹笑道:“想不到老夫弟兄竟然看走了眼,原來尊駕竟是一位高人,看尊駕的輕功身法,頗似武林失傳多年的絕學,不知尊駕師承那位異人門下,可以見告否?”
姜到底是老的辣,這赤煞追魂不但機警非常,而且心機實是深沉。
他雖然判斷書生那奇妙絕倫的輕功身法,可能是一種武林失傳絕學,但并不識得是何名目。他知道如果明問,書生定然不肯告訴他。是以,他只說頗似一種武林失傳多年的絕學,卻不說出名目,意想書生不經意地自動說出。
但書生乃是個聰明絕頂之人,哪會上他的當,自動說出輕功身法的名目。只見他将頭一點,冷冷地說道:“不錯!我這輕功身法,确是一種武林失傳多年的絕學。”
赤煞追魂心中暗喜道:“來了,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豈料,他正在暗暗高興之際,忽聽書生一聲朗笑,沉聲說道:“老鬼,你既然知道小爺的這輕功身法,是為武林失傳絕學,當必已知道小爺的來歷,還問個什麽,不趕快挾起尾巴滾回勞山,安份守己,改惡向善,難道想要小爺動手廢了你們不成。”
書生這番話不但回答得極妙,還以此威吓雙煞。
赤煞追魂枉自白費了一場心機,依舊不得要領,不知道書生用的是什麽輕功身法、師承來歷。
豈只是沒有得着要領,且還惹來書生一番狂傲吓人的大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弄巧反成拙。
書生話落,赤煞追魂心中不由怒火上升,嘿嘿一聲冷笑,喝道:“你以為老夫弟兄會怕你麽?”
書生傲然道:“既然不怕,又何必廢話。”
以勞,山雙煞在江湖上的名頭,雖還不敢說是無人敢惹,但舉目當今武林,敢将雙煞不放在眼內之人,為數恐還不多。
這少年書生究竟是何出身來歷,竟敢把威震江湖的雙煞不放在眼中?
然而若非是身負奇學,懷具超絕的功力,焉敢如此?
這書生,不但口氣狂傲,目中無人,而且神情始終是那麽的從容自若,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尤其是那閃避黑煞奪命巫明出手一擊的玄妙迅速的奇異身法,更令人心生驚駭。
忽然,赤煞追魂巫亮聲如鬼哭枭叫,縱聲發出一陣刺耳的怪笑。笑聲甫落,陡地兇睛猛睜,寒光激射如電,瞪視着書生一聲暴喝道:“小鬼,你先接老夫一掌試試。”喝聲中,雙掌齊推,立見一股強勁無俦的掌勁狂飙,挾着呼嘯風聲,威猛絕倫地直奔書生當胸撞去。
書生雙眉倏挑,星目中神光電閃倏逝,陡地一聲清叱道:“老狗,你想找死。”
雙掌倏地向外推吐,推出一股柔和的勁氣,迎向赤煞追魂的掌力。
赤煞追魂巫亮一見書生推出的掌勁平淡無奇,似乎沒有什麽強猛的力道,心中不由暗暗竊笑道:我還以為你這小鬼有多高的功力呢,原來只不過如此……
他心中正值暗暗竊笑之際,兩股掌力已經相交擊實,只聽得轟的一聲震天大震,立見沙走石飛,卷起一股狂飙,激射升空,足有四五丈高。
書生卓立當地,儒衫飄飄,身形只微晃了晃便即穩住,神情仍舊是那麽的從容自若,根本看不出曾以內家真力,和人硬對過一掌的樣子。
再看赤煞追魂,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不但當堂被震得連退三步,而且兩道三角眉毛緊皺,面色發青,顯然內腑已經受傷。
這是一種什麽掌力功夫?怎地看似平淡無奇,卻含有這般驚人的威力?實在令人震駭。
赤煞追魂心中不禁大驚,這才知道當前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實在是個身懷奇學,功力高不可測的武林高手,不容輕視的人物。
他內腑受傷雖然并不太重,但已被震得五腑血氣翻騰,直要沖口噴出,是以,他一被震退之後,便即連忙暗中運功調息,控制住內腑翻騰的血氣。
黑煞奪命巫明見狀,連忙縱身躍至赤煞追魂身側,急問道:“老大,傷重嗎?”
赤煞追魂微微一搖頭道:“不要緊,很輕。”
黑煞奪命心中略安,雙目兇光灼灼地朝書生望去。
只見書生神定氣閑,淵淳岳峙地卓立在六尺之外,目光朗朗,有若兩顆寒星,清秀的俊面上挂着一抹淺淺的冷笑。
那冷笑,似驕傲,又似譏諷,也是不屑。
書生這副神态,看在黑煞奪命眼裏,心中怒火不由大熾,他猛然一聲暴喝道:“小鬼,你也接我一掌試試。”暴喝聲落,陡地雙臂一圈,立掌當胸,運集畢生功力,正欲推掌吐勁,猛向書生擊出時,陡聞赤煞追魂喝道:“老二,不可。”
黑煞奪命聞喝,連忙硬将将要推出的掌勢勁道收住,撤掌垂臂。
原來赤煞追魂一見老二立掌待吐,心中不由大驚,他可深知老二的功力造詣,較他尤要稍遜一籌,他自己尚且不是這少年書生的敵手,老二如何能行,這一出手,必定吃虧,落個重傷當場無疑,遂乃急忙出聲喝阻。
黑煞奪命聞喝止勢,赤煞追魂立即跨前一步,望着書生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小鬼,你手底雖是果然有點鬼門道,但老夫弟兄并不見得就怕了你,不過,老夫弟兄目前尚有要事待辦,無暇和你多作糾纏,有膽量你就報出名號師承,老夫弟兄事情辦完,當再尋你一較高下。”
赤煞追魂這幾句話,表面上說得雖是冠冕堂皇,極為好聽,其實是心中氣餒,在自找臺階下臺。
書生聞言,已知其心意,當下便即俊面沉寒地一聲冷笑,說道:“小爺名叫江敏,至于師承,憑你們勞山雙煞還不配問。”
說到這裏,陡然冷峻地叱道:“你們趕快滾吧。”
以勞山雙煞的名頭,竟然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少年書生江敏喝叱,也真是丢人丢到了極點。
若瞧雙煞平素兇惡的性情,焉能忍得下這口氣?
這江敏的一身武功造詣,雖是高不可測,令他們心中極為震駭,但如果雙煞聯手,卻也未必見得就一定落敗。
不過,目前情形不同,老大赤煞追魂內腑已經受傷,他自己心中甚是有數,傷勢雖然并不很重,可是,在未運功調息複原之前,已不宜與人動手,枉用真力,否則,必将牽動內腑傷勢加劇。
俗語雲,識時務者為俊傑。是以,江敏叱聲一落,赤煞追魂不但自己忍着怒火沒有回說什麽,還用眼色要黑煞奪命忍耐,只朝江敏發出嘿嘿兩聲幹笑,轉向黑煞奪命說道:“老二,我們走。”走字出口,便即轉身和黑煞奪命大步疾奔而去。
勞山雙煞走後,歐陽昭也即躍身上馬,正待抖缰縱馬馳走之際,忽聽江敏朗聲喊道:“閣下且請留步。”
歐陽昭勒馬冷冷地問道:“尊駕有何見教?”
江敏朗聲說道:“小生想和閣下交個朋友。”
歐陽昭乍見這江敏之時,對他的印象原來不壞,但因他不通情理,神态冷傲,印象已經完全改觀,變得很是惡劣。
是以,他聞言立即毫不考慮地說道:“在下高攀不上。”
江敏朗聲一笑道:“世間之上,雖有貧賤富貴之分,但是我輩都是武林男兒,閣下何出此語,豈不有失武林男兒豪爽風度。”
歐陽昭搖搖頭道:“尊駕人品俊逸,儀表堂堂,乃人中龍鳳,在下只不過是一介江湖草莽,焉敢攀龍附鳳,與尊駕為友。”
江敏微微一笑道:“閣下真會說話,也太謙虛了。”
歐陽昭正容說道:“謝謝尊駕的謬贊,事實如此,在下實在不敢高攀。”
江敏陡又朗聲一笑道:“閣下別多說客氣話了,你這個朋友,今天我是交定了。”
歐陽昭微微一笑道:“不見得吧。”
江敏不由呷怔,問道:“為什麽?”
歐陽昭冷冷地道:“在下不願意。”
江敏俊面不禁一變,怒道:“你這人,真不識擡舉,哼!”
歐陽昭道:“與尊駕何關?”
江敏忽然想着什麽似地,眼珠兒略略一轉,目注歐陽昭微笑地道:“你是為着剛才的事情,在和我生氣,是嗎?”
歐陽昭朗聲一笑道:“剛才之事,那是在下庸人自擾,咎由自取,何況在下與尊駕陌不相識,為何要和尊駕生氣……”他說至此處,忽然一眼瞥見來路之上,疾逾飄風般奔來一大群武林人物,俊面神色不由微微一變,急向江敏說道:“你快走吧,有人找麻煩來了。”
此際,這群來人距離已近百丈左右,江敏凝目望去,只見這群人中,竟包括了僧、道、俗三種人物,并且男女老少皆有,為數不下三四十人之多,從他們那奔行的速度身法上、看來,顯然,這群人一個個都是身手不凡,功力精湛的武林好手。
江敏心中不禁極感駭異地望着歐陽昭問道:“你确知這些人是找麻煩來的?”
歐陽昭道:“他們乃是為在下而來。”
“為你而來?”
“唔。”歐陽昭望着疾奔而來的人群,漫不經意的應着。
江敏驚奇萬分地問道:“這麽多人都是?”
歐陽昭點點頭道:“不錯。”
他身形微長,飄身下了馬背,随手一掌擊在馬股上,那馬負痛,立時發出一聲長嘶,騰開四蹄,疾似電射般地奔馳而去。
江敏目注歐陽昭問道:“是為了什麽事?”
歐陽昭望了江敏一眼,搖搖頭道:“別多問了,你趕快走吧。”
“你不走?”
歐陽昭道:“他們乃是為在下而來,在下必須與他們見面。”
江敏道:“你準備單獨對付那麽多人?”
“嗯。”歐陽昭點了點頭。
江敏忽然堅決地說道:“我不走。”
“為什麽?”
江敏道:“你單獨一人對付那麽多人怎麽行?”
歐陽昭陡地豪氣如雲,哈哈一聲朗笑道:“他們人數雖多,在下自信尚能對付得了,縱然不行,要想全身而退,大概還沒有問題,他們就要到了,你還是趕快走吧。”
江敏搖搖頭,異常堅決地說道:“不行,我既然說過交定你這個朋友,怎麽可以在此時此際,棄之不顧,我不走,必須得和你一起,幫助你。”
歐陽昭聞聽,心中不由甚為激動,感激地望着江敏微微一笑,但是,旋又冷冷地說道:“謝謝兄臺的盛情,不過,你還是趕快走的好,否則,不但來不及了,而且你将會後悔的。”
江敏忽地朗聲一笑,滿臉神光湛然地說道:“大丈夫為友急難,死且無懼,何後悔之有。”
正說之間,那疾奔而來的三四十人,已經奔至近前距離一丈之外停住身形,江敏這才看清楚這群來人的衣着面貌。
這一看清楚之下,他心中不由陡地大吃一驚。
原來這群人,竟是七派掌門和他們派中的高手精英。
七派之人身形甫停,立即快逾風飄地向四面散開,竟将歐陽昭和江敏二人圈圍在中央。
同時,一片寒光暴閃,嗆啷啷之聲不絕于耳,這三四十人已全部将兵刃拿在手中。
江敏目光環掃了這三四十人一眼,只見他們手握兵刃,目光灼灼,一個個如臨大敵,臉色凝重,緊張異常。
他目睹如此情況,心中不僅極是駭異,也迷惑無比,不知道歐陽昭究竟是個什麽人物,竟惹得七派掌門親自率領派中精英高手追蹤,而且如此緊張?
當然,這是因為他不知道他身旁之人,便是最近名震武林,轟動整個江湖的神州三傑的老三歐陽昭。
他目光微轉,朝歐陽昭望去,只見歐陽昭雙目神光灼灼,有如兩道寒電,岳峙淵淳地傲然挺立,滿臉冷峻之色。
那神情,那氣派,大有雖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之概。
此際,四周氣氛一片冷寂,場中籠罩着層層殺機,空氣緊張無比。
陡然,歐陽昭目光如電地環掃了七派掌門一眼,朗聲問道:“七位率領門下如此圍截在下,意欲何為?”
天山掌門岳公偉一聲冷笑道:“殺人償命,小子,你趁早自裁吧。”
歐陽昭冷冷地道:“我要不呢?”
華山掌門江健才陰恻恻地幹笑道:“必将難逃亂刀分屍之慘。”
歐陽昭忽地仰天一聲狂笑道:“我就不相信你們有這份能耐,能将小爺亂刀分屍,要動手你們盡管動手,小爺定當全力接着便是,不過,在未動手之前,小爺可得要先告訴你們……”說至此處,略微一頓,沉聲說道:“你們那些被殘殺的弟子,不是我殺的。”
天山掌門岳公偉猛地一聲大喝道:“小子,你賴得掉麽,拿命來吧。”手中長劍一揮,寒光飛閃,疾若驚電般地,當先猛朝歐陽昭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