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薛星辰學不學習是真的無所謂，她主要想陪着南曉雲。

坐在她身邊，就也跟着擺出一副模範學生的樣子，視線望着黑板。

只是物理老師的講課實在太催眠，她明明都睡足了，沒留神地聽了一耳朵，立刻倦意上湧。

過片刻，薛星辰很沒出息的開始打瞌睡，思緒泡在各種根本聽不懂的公式裏飄乎乎的。

眼眸半睜半閉着，慢慢慢慢完全閉上眼睛，又一睜開。

困到小雞啄米的狀态。

她頭往下，眼看就快要磕到桌子上了。

南曉雲忙擡手墊住她額頭，“睡吧，這部分等下課後我給你講。”

語氣太過溫柔。

窗外的鳥叫聲都停了停。

薛星辰翹了翹唇角。

她座位是第一排。

所以全班都看得到薛星辰莫名其妙地坐到前面去，占走南曉雲一半的課桌。

然後正在睡覺。

“……”

南曉雲寫着自己的練習卷，很快半節課過去。覺得有些累。

她擡眸就望見旁邊薛星辰的睡顏。

長長睫毛，光潔細膩的皮膚并不算白皙，鼻梁直挺秀氣，唇瓣不笑時是天生往下走的弧度。

只是靜靜地看着。

幾乎不自覺的，她嘴角就翹起了淺淺弧度來。心中長久以來的壓抑好像也沒那麽沉重了。

—

兩周後，學校運動會開始報名。

每個班級的每個項目都有必須要參加的保底名額數，體育委員最辛苦，手裏拿着單子在全班吆喝着，苦苦哀求着別人報名。

“林霖，你看你的兩百米去年前年都拿獎了，最後一年不報行嗎？？你同意我都不同意，名字給你寫上去了哈。”

“顧淇淇你也報一個呗，不是姐妹兒嗎？好姐妹一生一起走。給你寫上去了。”

“王軍你個臭傻逼快點過來報一千米！”

王軍悠悠地說：“你把手指插進鼻孔裏大聲叫我爸爸，我就報名。”

“滾你媽的。”

“……”

徐恺傑填完熟悉人的名字，又轉身從教室前往後一路挨着，找人報名項目。

很快走到第二排第一個的南曉雲面前。

“你有想報名的項目嗎？”

南曉雲搖搖頭。

“呃……”徐恺傑本來是不會跟她這樣高冷的優等生多逼逼的，但最近見薛星辰跟她玩那麽好，讓他下意識覺得都是自己人，“你也報個兩百米吧？很輕松的，剛跑起來就到終點線了。”

“報吧報吧，好不好？我寫了啊。”

“……”

南曉雲猶豫了下，因為知道他好像跟薛星辰關系挺好的，遲疑着說，“好…好吧。”

她對她的那些朋友們，總是想盡量給面子的。

“你別逼她報啊，”薛星辰站起身，擡手正把睡歪的馬尾辮拆掉重紮，在最後一排遠遠地望着第一排，“……她報了個什麽？”

“就一個兩百米而已。”

徐恺傑無奈地晃了晃紙，“老大，我怎麽敢欺負你的妹子啊！”

南曉雲：“……”

薛星辰：“……”

她翹了下唇，就當做沒聽見似的并不加以糾正，拉緊馬尾辮。

“那幫我也寫個兩百米。”

—

兩百米比賽安排在下午。

瓦藍瓦藍的天空襯着薄薄幾縷白雲，天氣标準得可以拍下來當電腦屏幕壁紙，陽光無遮無攔地直射在操場上，沒有一絲風。

原先是有選拔賽的，可選拔賽那天正巧下雨，校領導們大手一揮地表示不用搞什麽選拔不選拔，報名的都給參加，當天多弄兩個小組賽就行。

南曉雲拿到號碼牌，立刻就後悔了。

操場上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和廣播加油稿，讓人立刻有要去比賽的真實感，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明明是初秋，運動會的這天陽光竟然還是金燦燦的。烈日當頭，一點入秋的感覺也沒有，站了會兒，影子筆挺縮在腳邊，她的劉海被額頭上的汗打濕。

南曉雲捋起劉海，從口袋裏拿出黑色的小夾子把碎發別住，毫不在意地露出整片額頭。

她額頭飽滿，沒有劉海的時候顯得眼睛更大了些。

一張白皙素淨的鵝蛋臉，看着年紀更小了。

旁邊的薛星辰剛拿到自己的號碼牌。

班主任怕他們運動員會把這個東西弄丢，非讓體育委員集中保管，各自的比賽檢錄前才發給他們。

南曉雲嘆口氣。

她從小就極不擅長體育。

不擅長到何種地步？初中經歷過特訓集訓努力訓，又是本校考試的寬松打分環境，她中考體育考試還是硬生生被扣掉近一半的分數。

跑五十米都得喘半天氣，下午還要頂着豔陽高照的天，跑兩百米。

她硬着頭皮，決定盡力而為地跑完就行。

背着手把號碼牌別到衣服上。

薛星辰走過去剛想幫她別號碼牌，就見她已經別完了，只好笑笑，轉而把自己的號碼牌遞給她，無辜地說，“我弄不上去。”

南曉雲接過來，乖巧地走到她身後幫她別好。

“你去檢錄了嗎？”

“嗯。”

薛星辰轉過身，下意識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和想象中的一樣柔軟。她隐去唇邊笑意，很快松開，“那我們去吃飯吧。”

南曉雲慢半拍，“……好。”

—

運動會期間，食堂離沒有按照平時那樣分時間段用餐，三個年級的人頓時把食堂變得擁擠不堪。

連樓梯上都擠滿着人。

南曉雲走在前面，偶爾有非常着急的人蹭着她往前擠過去，她不由地往後，盡量讓一讓別人。

可樓梯裏那麽擁擠，她一退就靠在了後面人的懷裏。

“……”

薛星辰無聲地笑，單手把她虛虛地攬住，不讓別人擠到她。

南曉雲察覺自己幾乎是依偎在她懷裏。

不由紅了臉，強自鎮定地問她吃什麽，語氣平淡，卻從頭到尾都不敢回頭看她的表情。

好不容易走進食堂裏。

南曉雲占着座位，薛星辰去買飯。

三中的食堂要比別的普通中學高級豪華得多，除了正常的葷菜素菜和米飯，還有麻辣燙、蘭州拉面，揚州炒飯等等不同品種的窗口，跟一個個小店似的。

原先偏貴的價格不知為何也降下來了。

南曉雲排在一條最快的隊伍上，她明明拿了南曉雲給的飯卡卻只刷了自己的那張。反正她又也不知道。

兩人都吃的漢堡，還是西式快餐吃起來最方便。

面對面坐着。

南曉雲剝開裹漢堡的隔油紙，忽地說，“幹嘛總看着我？”

“嗯，”薛星辰低頭喝了口可樂，移開目光假裝淡定地說實話，“……當然是因為你太漂亮了。”

“我不好看，”她驚訝地微微瞪大眼眸，旋即搖搖頭，“你自己明明比我漂亮多了。”

并不是玩笑的語氣，模樣很認真。

“哦？”薛星辰翹着唇角，來不及吐槽別的，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專注地望着她，閃爍着細碎笑意，“你覺得我很漂亮啊？”

“……”

南曉雲頓時低頭，不說話了。

—

下午的兩百米小組賽。他們班裏的林霖和顧淇淇都是第一組，南曉雲跟薛星辰是第四組。

前面幾組很快就全部跑完。

薛星辰遠遠望了眼，“那邊小組第一果然是林霖。”

“這次報名的人真的有點多，不知道等會兒是直接按照秒數來淘汰，還是得再跑一輪。”

南曉雲沒說話，她剛悄悄地看了圈自己這組，大家長得都很像跑步厲害的人。

“……”

幸好這只是兩百米，就算她跑的再慢，也不至于被人拉下一大半賽道吧？

南曉雲這麽想着，站到賽道的起點，等待信號槍的那段時間離還是會緊張的。

信號槍響，身旁人反應都比她快地跑出去。

下午的陽光直射在操場上，迎面朝光，眼前一片金燦燦的，半眯着眼跑，風拂過臉頰，兩耳嗡嗡——

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全身力氣抽空，軟軟地倒下去。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太丢人了。

她這輩子再不會去跑步了。

南曉雲躺到操場上，能感受到觀看比賽的同學在大聲說話。

老師紛紛上前來，她迷迷糊糊間還看見前面一個人影轉過彎，跑了個反方向，朝她這兒過來。

其實過兩三秒就沒事了。

她完全沒事，坐起身，剛想站起來就被摟住了腰。

“……”

薛星辰聽見身後的喧嘩，下意識地瞥了眼，就看到南曉雲倒下去的樣子。頓時跑了回來，“沒事吧？”

她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托住膝蓋彎處把她公主抱起來。往醫務室的方向走。

“……”

周圍那些老師們都驚呆了，“你可以嗎？別再摔着了，趕緊送她去醫務室，男生呢？男生過來幫忙。”

自己班裏來了兩男生，湊過來，圍在薛星辰旁邊像是看戲的。

“老大真厲害。”

“老大，你臂力過人啊！”

薛星辰白他們一眼，平穩地往前走着，沒心情跟他們瞎扯，“趕緊去醫務室看看醫師在不在。”

“得咧。”兩個小弟跑到前面去了。

“你放我下來吧，沒事的，不用去醫務室……”

南曉雲被她這樣抱着，憋了好久，才努力不至于臉紅得太過。

“去醫院查過嗎？”薛星辰知道有挺多人都會這樣，很用力或是坐久了站起身，就會突然眼前一暈。

“嗯，醫生讓我多休息。”

她身上小毛病一直挺多的，睡眠不好，胃不好，低血糖，生理期前後痛經嚴重。哪樣都可能出現這種狀況。醫生也只能讓她多多休息，及時緩解壓力。

薛星辰忽然說，“七十四斤？你也實在太輕了吧。”

“……”

南曉雲有點服氣，她竟然連半斤都沒有猜錯，“你手上是有電子秤嗎。”

“要滑下來了，”薛星辰擡起手臂，抱着她颠了颠說，“你擡手勾着我的脖子。”

南曉雲依言照做，然後發覺，這個姿勢實在是暧昧得不行。

操場距離醫務室大概五十米的樣子。

她們收獲了一路的目光。

南曉雲有點尴尬，“你放我下來。”她身子扭動，薛星辰走着路不太能完全抱穩她。

“乖一點，”薛星辰徑直往醫務室走着，語氣認真地說，“等會兒摔下來了我就打你屁股。”

“……”

南曉雲又羞又惱，臉直直地紅到耳朵根脖子處。

再說不出話來。

靜片刻，窩在她懷裏餘光瞥着周圍那些注目。不光有同學，還有不少老師在張望。

她悶悶地以額磕在她鎖骨處，自暴自棄的小聲說，“你願意抱你就抱着吧。”

薛星辰揚揚唇，“嗯，所以我抱着呢。”

“……”

南曉雲縮在她懷裏，鼓了鼓臉。怕兩個人一起摔跤，并不敢真的掙紮。

“薛星辰，”她只能好言好語，“你還是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走的。”

“好，那你撒個嬌我聽聽。”

“……”

沉默很久很久。

直到薛星辰以為她都不會再說話了，她開口，聲音細細軟軟地說，“……姐姐，你放我下來。”是剛好到她耳裏便被風吹散的音量。

薛星辰腳步一頓，差點抱不住她。

半邊身子都要酥麻在這一聲軟軟的姐姐裏。

南曉雲臉完全燒紅，眼睛亮晶晶的，卻不敢看她。

這輩子從來沒對別人撒過嬌。

薛星辰抿緊唇，明明笑得嘴巴都歪了，還強行說：“不行，你這個不算是撒嬌。”

“有沒有嗲一點的？”

“……”

半響，南曉雲輕嘆口氣。

“你就欺負我。”

“對，我就欺負你，”薛星辰睨她一眼，唇角眉梢都是得意的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