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薛星辰答應了南曉雲會寫完一本五三。

然後愁得掉頭發，她作為一個标标準準的學渣，靠着小聰明和考前補習混混，不代表她有能力和意志力真靠自己寫完這本練習冊。

“……”

直到又一周過去。

薛星辰連那本練習冊都沒有去買回來。既然南曉雲再也沒提起過，她也樂得當做不存在。

學校裏兩道的小樹本來就長得不怎麽茂盛，入秋過後，更是落葉蕭蕭，一陣風就能刮走一片樹葉。薛星辰看着落葉都能嘆口氣。

早知道不該答應那個小抖Ｓ的要求。

一本五三啊！

足足一本。

薛星辰都想不到有完成的可能性了。

—

薛星辰沒有住宿，她家裏人跟學校簽了免責條款，給她在校外租了整套的公寓。

公寓距離學校兩公裏，這段路說長不長，但真要每天徒步走來回也是夠嗆。随意她在學校的車庫放了輛小電驢，平常如果不去網吧，就開着小電驢回家。

走到車庫裏取車，她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

薛星辰還是第一次知道南曉雲是騎自行車的。說明她跟自己一樣，家裏距離學校不會太遠。

那為什麽還住宿？因為留在學校上晚自習比較節省時間嗎。

南曉雲彎腰把鎖打開，縮在橫杆上，然後把自行車推出來。無論是電動車還是自行車，都一定要出校門才能騎。

薛星辰推着自己的電動車，躲在光線昏暗的角落，并不出聲。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想看看南曉雲什麽時候能發現她。

今天是周六，她終于看見南曉雲穿除校服以外的衣服了。

依舊是不高不低的馬尾辮。簡簡單單的粉色體恤衫，水藍色牛仔褲包裹着纖細雙腿，腳上一雙經典款的黑色板鞋。

撲面而來的清純甜美感。

她如果是小流氓，一定要對着南曉雲吹口哨。

“……”

一直到校門口，南曉雲都沒有發現身後跟着的薛星辰。

直到年級主任突然板起臉，語氣很兇：“薛星辰！你出校門了嗎就已經騎上了？”

“……”

南曉雲忙側過臉，正對上笑容滿面的薛星辰。她平時肯定要跟年級主任貧兩句嘴，今天沒空，開着小電動追到她身旁問，“有沒有可能，或許，你家住在晶科四季？”

她一雙桃花眼亮亮的。

南曉雲輕笑了笑，“不在那附近，好像還是反方向。”

“……哦。”

一起回家的希望破滅。

薛星辰看着她現在走的方向，“可這裏是我回家的方向。”

“我要去一下文化市場，買文具和練習卷，”南曉雲看她也沒事事情的樣子，看似随意，實則鼓起勇氣才說出口，“一起去嗎？”

薛星辰當然不可能拒絕。

當她開着小電爐，跟在騎自行車的南曉雲身後時，總忍不住地笑。

她人瘦瘦小小，騎着的自行車也是最小尺寸的那種折疊車，身上背着大書包。看着特別像小學生或是初中生。

下一個紅綠燈後。

薛星辰往前，站起身把她身上的書包拿起來。

放進自己車子前的籃子裏。

“走，綠燈了。”薛星辰擡眸，電動車先往前開了起來。

南曉雲就來不及開口說要回書包的話了。

—

到文化市場門口，鎖好車子。

薛星辰看着外觀略顯破舊的文化市場，她一學期也用不掉一支筆，而且根本不會買參考書和練習卷之類的東西。

雖然天天路過，但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陪着南曉雲逛了會兒一層。

有些看着不錯的時間，她剛拿起來，南曉雲就能把優缺點和側重點略微說兩句。因為那些試卷她全都寫過。

“……”

薛星辰這是真正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學霸的恐怖。

薛星辰趁着南曉雲沒注意，說去上廁所，其實是去隔壁書店買了本五三回來。她塞進挎包裏藏起來，不敢給她看見。

畢竟答應得好好的，一周過去了都還沒買。

要不是今天她要來這兒，薛星辰估計能拖到高考。

薛星辰回來的時候，南曉雲剛剛挑完練習卷，正結着賬。她眼眸都不擡地說：“五三買好了？”

“…………買、買好了。”

薛星辰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自己明明很小心地繞了一個大圈子才轉進去買的。

反正問也不敢問。

買完練習卷。

南曉雲去樓上的文具店，徑直拿了盒裝的筆芯，旁邊漂亮或不漂亮的各種筆根本就沒有興趣看一眼。

“你是要分給別人嗎，”薛星辰咂舌，“怎麽買那麽多？”

南曉雲看眼這罐水筆芯，輕描淡寫地笑了下說，“這些可不夠分給別人的。”

“……”

從文化市場出來，天還大亮着。

“時間那麽早，去別的地方玩玩吧？”薛星辰不甘心那麽早跟她道別分開。

南曉雲輕點點頭，“好啊，去哪兒玩？”

“你想去哪兒？”

薛星辰回憶起來王軍他們幾個有讨論過，這個附近好玩的地方，除了兩個小破電影城，和一條小破美食街，只有一個新開的游樂園還算不錯。

前期的投資就很大，電視上廣告也天天在放。

園內時不時有這樣那樣的活動。

“我們去那個新建的臨城游樂園玩嗎？”薛星辰記起地址，“離這兒不遠，五公裏吧。”

“游樂園？”南曉雲搖搖頭，“都高中生了，游樂園還是不去了吧。”

“會很幼稚嗎？”

薛星辰用很平常的輕松語氣說了句：“可我爸爸媽媽工作忙，小時候就也沒人會帶我去。”

“……”

南曉雲沉默幾秒，點點頭，自行車調轉車頭。

“好吧，我們去游樂園吧。”

人行道兩旁相隔栽種着一排梧桐樹，綠葉郁郁蔥蔥，陽光只能零零碎碎地投射到地面上來。風吹過，嘩嘩一片樹葉摩擦拍打的聲音。

薛星辰跟在她身後，眼眸笑得彎成月牙狀，“嗯。”

她又說：“你把自行車鎖在這兒，就坐我的小電驢去吧，快一點。”怕她不同意，補了句，“或者我坐你的自行車後座也可以。”

南曉雲：“……我去鎖車。”

—

新開的游樂園時不時就有活動，薛星辰到這兒前，就暗自期待別的那種亂七八糟的跳舞節就好。

“……”

啤酒節！沒有比這個更棒的活動了。

薛星辰忍住不能笑，先偏頭，問南曉雲說：“你能喝酒嗎？”

“可…可以的，”南曉雲有點猶豫，扭捏了下說實話，“可是你看着就像酒量很好的樣子，我可能沒辦法陪你喝太多。”

“你也說只是看着，”薛星辰唇角弧度深深的，“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我其實酒量特別差，我們就喝幾杯玩玩好了。”

騙人的。

在她眼裏只有烈酒算酒。其他什麽香槟葡萄酒雞尾酒……再貴也全都是調味飲料。

薛星辰酒量好到可以跟久經商場的老爸拼一拼。

她好想把這個小可愛灌醉。

看着她粉臉，看着她變得呆呆……

“……”

薛星辰這麽想着，激動得心髒跳快兩拍，人還沒走進游樂園，就想問工作人員喝酒的地方在哪兒了。

—

一進門，四周都是常綠樹木，昨夜的一場大雨沖刷得花草樹木青翠欲滴，似有濃濃的春意化不開來。午後的陽光映照着人工栽種着的各種花朵，争奇鬥豔。

從最門口走進去的一路都宛若圖畫般漂亮。

遠遠傳來過山車上傳過來的尖叫聲。

薛星辰是真沒怎麽來過游樂園，只有小學時候，跟着同學們春游的時候去過那麽一兩次。她先問南曉雲想玩什麽項目。

她顧忌着她可能會害怕那些刺激的東西。

南曉雲：“過山車？你會害怕嗎？你要害怕我們就不去了。”

“……”

薛星辰頓時有一股被小瞧的情緒湧上來：“我會害怕？走，咱們過山車玩到天黑。”

“別了吧，”南曉雲低低地笑，“我還想玩玩別的呢。”

兩個人走到過山車的底下，都沒怎麽來過，仰着臉望着快要呼嘯過來的過山車。

“哇……”

過山車過去，帶起一震風來。

“哇哇哇？？！！！”

兩人旋即就看見後面跟着一陣掀起來的水正要朝着她們灑過來。

逃已經來不及了。

南曉雲條件反射地拉着她蹲下來躲躲，她閉着眼，感覺到那一波水在身旁唰唰唰地沖下來，地都濕掉了。

衣服卻并沒怎麽潮濕。

擡眼，就看見是薛星辰這個傻子替她擋住了水。

“……”

南曉雲眨了下眼，心中怔愣，趕緊站起身拉着她走到旁邊安全的地帶。

細看她身上衣服潮濕程度，“怎麽辦，這裏會不會有賣體恤衫的店？你衣服穿着難受嗎？”

“沒關系，衣服濕掉不用去管就會幹的，”薛星辰見她面色愧疚，忙哄她，“感覺去坐過山車吧，兩輪下來衣服肯定全幹了。”

“沒那麽容易幹的，”南曉雲只能從包裏遞給她餐巾紙，邊幫她擦着，“貼在身上很難受吧？”

“好啦。”

薛星辰一把抓住她的手。

唇角帶笑，“你擦什麽地方呢？”

“……”

南曉雲頓時僵了僵，她的手剛剛無意識地掠過了下她的胸口，只輕輕一下。她自己還完全沒反應過來什麽。

于是，薛星辰不用啤酒，立刻看見了小姑娘一聲不吭的粉臉模樣。

“……走了。”

她借機牽住南曉雲的手，一直牽着到過山車的隊伍才松開。

游樂園裏的游客不多，她們直直地往前走着，正好趕上這一波末尾的兩個并排空位。

“快進去，”工作人員催着說，“快快快。”

把背包放進旁邊的櫃子裏。

薛星辰讓南曉雲先挑了是靠裏面還是靠外面的位置，她坐在她旁邊，很快被工作人員固定到設備上。過山車開起來前。

她轉臉，輕聲地問：“真的不害怕？”

“不怕，”南曉雲淡定地搖搖頭。

話音未落，過山車就一下開起來了。

旁邊幾個小學生開始意思性地尖叫起來。

薛星辰望着眼前，設備先往下，又卡住一會兒往下去，總之上上下下，除了偶爾身體在設備的空隙裏滑動有點難受，其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薛星辰全程偏頭望着南曉雲。

饒有興趣地看見她，過山車剛往下加速，她就閉緊了眼睛。劉海被風吹得亂飛，她抿着唇。

确實從頭到尾都沒吭聲，更沒有尖叫。

“……”

閉着眼睛不看，就不害怕了？

……實在太可愛了。

薛星辰很想伸出手捏她的臉頰軟肉，又怕把她吓一跳，忍了忍，沒動作。

過山車很快結束。

衣服确實一點點也沒幹。

不過薛星辰是翹着唇下來的，心情很好，因為在上面看見底下也有一群傻子被水淋濕了衣服。

他們還湊得更近呢。

—

從過山車的項目走過出口，她們忽然被工作人員攔住，給了兩個人一人一張貼着點數的卡片。才知道啤酒是要用這個點數去兌換。

“那我們想喝酒，還得先去攢點數？”薛星辰心裏換算着，普通人幾杯酒能喝醉，“你還想玩什麽？”

南曉雲樸素地說：“……旋轉木馬吧。”

她長發有點亂，馬尾辮都垂下來了。

薛星辰擡手掩飾住唇邊的笑，幹咳了聲，點點頭，“好，去找旋轉木馬在哪裏。”

她看眼旁邊的導航圖，“往西邊走。”

“西邊？”南曉雲嘀咕了句，她都還沒看清那張地圖呢，人家已經知道往哪兒走了，“你好厲害啊。”

“這就厲害嗎。”

薛星辰自自然然地牽住她的手，翹着唇。

心想，這才厲害的。

—

從西邊的旋轉木馬到南邊的碰碰車，再到大擺錘海盜船，她們幾乎玩了一圈的項目，兩人手裏的卡上都貼滿了點數。

薛星辰看眼時間：“你家裏門禁是幾點？”

“我家裏今天沒有人，所以幾點回去都可以的，”南曉雲看她的模樣，知道她惦記了一路那個啤酒，笑盈盈地說，“陪你喝到盡興好不好呀。”

好不好呀。

“……”

薛星辰唇角揚着高高的弧度，點點頭，說不出來什麽話來。

說是啤酒節，但并不像那種國外排隊似的熱熱鬧鬧節日氣氛，而是專門有個酒館，憑着點數卡無限提供啤酒。每人進去就拿個巨大的啤酒杯，要喝的時候自己去倒，也根本沒人管你點數不點數的。

那大杯子的容量實在很大。

半杯酒下肚，南曉雲就有點暈乎乎犯困，似笑非笑，“還人不可貌相呢，果然騙人。”

薛星辰喝光一杯啤酒，臉都不紅一紅。

她笑嘻嘻地說：“騙你什麽了？我已經喝的差不多了，你晚上可以來我家照顧我嗎？”

“嗯？”

南曉雲輕微地嘟了下唇，端起杯子喝啤酒。

“才不上你的當。”

—

從游樂園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啤酒實在是填肚子，兩個人看見外面的漢堡店，才想起來晚飯都沒有吃。于是進去打包了點東西。

夜晚的空氣新鮮好聞，馬路上幾乎沒有人，只偶爾有汽車行駛過。

走兩步路，心都跟着靜下來。

薛星辰蹲下打開鎖，用小電驢把她載回停着自行車的地方，“那麽晚，騎回家不太安全吧。”

“我有沒有喝醉，現在也還不晚。”

南曉雲邊開着自己的鎖，“倒是你要注意安全，那邊的馬路有點亂。”

“我還是送一送你吧，自行車好危險。反正我回家很快，你家離這兒應該也不遠吧？”

“好吧，”南曉雲笑了笑，平常不會那麽好說話，酒精讓人好說話，“那你跟過來。”

薛星辰開着小電動跟在她的自行車後面，哪怕來時看了一路，再看見她騎車的樣子還是覺得很笑。

“怎麽不讓家裏給你換一輛電動車？自行車多麻煩。”

“沒關系，麻煩他們才是真麻煩。”南曉雲快快地答。

薛星辰聽出她話裏一些不對勁，“跟家裏人關系不太好嗎？”

“嗯……”

南曉雲沉默了會兒，若有似無地嘆口氣，卻并不再往下多說什麽。

她家離文化市場很近，離學校更近，兩個轉彎口就到了。

“我家是十二棟，就在最前面，”南曉雲擡眼，剛進小區就停下來，“我已經到家了。”

“……”

“要去我家過夜嗎？我一個人住。”薛星辰調轉車頭時，盡量語氣自然地說，“反正是周末。”

南曉雲低頭笑了笑，沒說話。

薛星辰眼神一亮，有種她會同意的感覺，“好嗎？”

“不好。”南曉雲還是拒絕了。

“給我一個字的回答。”

“不……”

薛星辰不要高興地哼唧，“除了不和否以外的，一個字的回答。”

“嗯～”南曉雲拖長語調搖搖頭。

在她眼裏，這是很正常拒絕別人的另一種方式而已。聽在薛星辰耳中，只覺得整個人都酥了酥。

她深深地望着她。

“周一見，”南曉雲垂下眼睫，避開她這種目光，“……我先回家了。”

—

周一。

因為有升旗儀式，所以要求學生的到校時間要比平常早二十分鐘。

“……”

薛星辰永遠永遠要遲到。

就算她就睡在教學樓，每周一的早上估計都得遲個到。

各年級各班級，依次下樓站在操場屬于自己班級的位置上。年級裏的各位老師像模像樣檢查校服，黃馬甲扣着分。不過也只敢欺負新生。

放眼望去，高一的新生全部都是統一的藍白校服外套。

高二稀稀疏疏有一部分穿着校服，高三難得有兩個穿校服的也淫滅在人群裏看不見。

男生一列女生一列，隊伍是按照學號排的，南曉雲站在最後一個。

過片刻，操場上的各班級都到齊了，劉韻由前往後地走過來數人數。

發現女生缺一個人，她稍微飄了眼列隊，皺眉問：“薛星辰呢？”

“來了。”薛星辰正正好趕上。

她舉起手，“沒有遲到，我就剛剛在那邊洗了個手。”

“快歸隊快歸隊。”劉韻已經懶得訓她了。

臺上已經開始升國旗了。

薛星辰的學號很靠前，她個子又高，在底下任何小動作都容易被前面的老師發現。

所以平常都是跟別人換個位置站。

站在靠後位置玩手機就不會被臺上的那些人發現。

“老大，排位嗎？”薛星辰被王軍拉了下。她平常都是躲在男生隊伍裏玩手機的。

劉韻也煩時不時教導主任就過來讓她管紀律，所以對薛星辰換位置的行為從來不管。別被教導主任看見就好，大家都輕松。

唱完國歌。

南曉雲一轉頭，忽然發覺身後多了個人。

“……”

就在各位校領導國開始旗下發表講話的時候，薛星辰從兜裏掏出手機，開始打游戲。

……特意站在南曉雲身後。

“你這樣低着頭打游戲，脖子不酸嗎？”沉默片刻，南曉雲有些好奇地問。

其實主要是跟她搭話而已。

“是有點，”薛星辰嘆口氣，她操作的人物此刻再一次被對面的三人圍住亂攻，而自己的隊友見死不救，“你等一等啊。”

南曉雲：“？”

“看我給你表演一個，”薛星辰身子忽地往前傾，雙手環住她的腰。

兩個人的身高要差十幾厘米，身高差距顯露無疑。她就用這樣一個從背後抱着她的姿勢，給她看手機上的畫面，“放個大，三個人頭我全要了！”

自認為很酷。

“……”

南曉雲完全看不懂手機裏的小人蹦蹦跳跳在幹什麽。

她滿腦子都是此刻兩個人的這個動作。

現在還在國旗下講話。

兩人還排在班級的隊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