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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冷, 秋風飒飒。時間一天天地過去, 劉韻都忍不住在教室的黑板上方挂了快高考倒計時的牌子, 可惜沒人記得去每天翻一翻, 經常校對不準。

三中又來一個借讀生。

她進教室，還是副校長王潤斌親自帶過來的。王潤斌還特意把劉韻叫到教室門口, 額外又低低地交代了幾句話。

底下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講臺前的女生留着中長發，有兩段卷弧，映着光能鮮明地看出這還是紫發。

襯着皮膚愈加白皙，五官精致, 描着上揚的眼線和煙熏妝, 歐美感的啞光唇釉。一雙貓眼帶着笑意，毫不認生地張望地跟底下人對視。

“介紹一下新同學，王紫衛, 她來我們學校借讀半年。”

劉韻很快回來, 對着衆人簡簡單單地說了句, 望向她，“你自己來自我介紹吧。”

“大家好，”王紫衛點了下頭, 臉上挂着笑的裏有種驕矜，語氣斯文，“我叫王紫衛，美國人，現在在念美高三年級，跟着爸爸回國的幾個月裏順帶體驗一下國內的高中。”

“以後請多多帶我玩兒。”

這番話放到真正的普通高中裏多半要被人翻白眼。

但三中不同, 底下的敗家子們聽見了紛紛起哄：“好好好，妹子喜歡去哪兒玩？吩咐一聲就好。”

劉韻皺眉瞪着底下起哄的，“安靜！”她這班主任當得真是不容易，有什麽妖魔鬼怪就喜歡往這個班裏塞。

“介紹完了嗎？”

她問王紫衛，擡眼剛想給她安排座位。

沒想到她搖了搖頭，“老師，我還沒說完呢。”

目光望着底下，王紫衛很快找到在意的人，笑容揚起來：“對了，我之所以會選擇來這兒借讀，是因為我最最最喜歡的朋友在這兒……”

“星辰，你不要再睡覺啦！”

“……”

班裏頓時嘩然。

大家紛紛轉過頭，看着後排的薛星辰，有男生叫她，“老大，別睡了。”

“有妹子找。”

“……”

薛星辰在底下睡得天昏地暗，忽然被叫醒。

她擡臉，皺着眉脾氣不太好地掃了眼講臺上的人，微眯了眯眼，半響才認出來：“王紫衛？？”

王紫衛快步地走下來，輕聲跟坐在她前面的男生說，“我想坐你的這個位置，你可以換到別的空位上去嗎？求求你。”

男生被她握着手臂，莫名其妙幾秒。

又看着她跟薛星辰很熟悉的樣子。

“……好吧。”

她就這樣自作主張地給自己找了個座位。

很快男生讓走。她在薛星辰前桌坐下。

講臺上，劉韻不無不可，當做沒看見地開始上課。

“上課鈴響了那麽半天，你們一個個書都沒有拿出來……”

薛星辰有點無語，重新趴下來打哈欠，“不是幾百年前就出國了？怎麽還回來了？”

“不是回來，我就來借讀一段時間，跟你講哦……”王紫衛轉過身，臉趴在薛星辰桌上，就那麽湊着她小聲地說着話。眼睛彎彎全是笑意。

從上課講到下課。

兩人話不斷，主要是王紫衛很會聊天，各種古靈精怪的話和招牌笑容連接不斷。只要薛星辰應兩聲，別人看過來就是聊得氣氛很好的樣子。

英語課上。

王紫衛那麽高調的作風，很快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

她掃了眼課件上的題，還沒等英語老師再重複一遍讓她答什麽，她就一連排答案報出來了。輕輕松松的全對。

英語老師愣幾秒，還沒來得及知道這新學生是什麽背景，又說：“我這兒回答問題，要把題目也念一遍，前面幾個人的回答你都沒聽見嗎？”

王紫衛都已經坐下來了。她也不重新站，筆貼在臉上，歪頭念着投影儀上的題目。

發言何止是流暢。

就是美國人在講英語。

南曉雲低着頭翻過一頁練習冊，表情不變，只是微抿了抿唇。

“……”

—

下課鈴響起來。

王紫衛聽說已經是午休的鈴聲了，立刻興高采烈，像個小孩子一樣站起來蹦跶了下。身子湊過去挽住薛星辰的胳膊，“帶我去吃飯！”

“食堂好不好吃？不好吃的話，可以點外賣嗎？”

“啊啊，我早就想試試看中國的外賣了！據說特別好吃還便宜……”

一連串話中，薛星辰就這樣被她半拖着走出教室門。

“……”

班裏女生望着她們，直到看不見才不輕不重地交談着說，“她爸好像是城勤建設的董事長，臨城中心就是她家建的，貌似是辰辰的發小。”

“不是說是美國人嗎？”

“出生在華盛頓，大概幼兒園到小學那一段是國內讀的吧，不然中文也不會那麽自然。”

“切……”

難掩酸意。

南曉雲坐在位置上，收拾着文具，并不急着去吃飯的樣子。

她沒什麽表情，半響，下巴磕在桌面上。

輕輕地嘆了口氣。

不想去食堂。

這才過了多久？她就不适應一個人去食堂了。

她都不想吃飯了。

可不吃飯會餓，餓了會胃疼。

她沒有資本作天作地，所以只是想想。拿着胸卡站起身，南曉雲離開教室往食堂的方向走。

—

薛星辰陪王紫衛吃完飯，想着這一上午被她糾纏着，自己都沒跟南曉雲講過話。

她有點不開心，表情嚴肅：“請你吃完飯，你就得放我自由了。我找人陪你玩可以。”

“沒事兒別總拉着我。”

王紫衛鼓着臉，她從小就喜歡纏着薛星辰玩，也習慣被她嫌棄了。不折不撓地扯扯她的袖子：“好吧，那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

“我想看看小時候那個秘密基地，你帶我去。”

“……不就是個土坑坑。”

薛星辰反應好久，無奈地擡手揉揉眉心，“還離這兒十萬八千裏的，下午的課還要不要上了？你不是還要逛學校嗎？”

“诶呦，回來再逛也不遲，學校又不會跑掉。”

她雙手作揖，瞪着眼睛，“你就答應我吧答應我吧……”

“好吧……”

薛星辰趕緊答應了，只要說出口的話不被滿足她她就會一直念叨一直念叨，跟唐三藏似的。

“我們下午就去，回來你就找別人玩，聽見了嗎？”

“嗯嗯，聽見了。”

于是，薛星辰帶着她從西門溜走，翹課去看他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

就是一片荒地。

旁邊是少年宮和幼兒教育機構，小孩子很多。薛星辰從小就混蛋，最喜歡拿橡皮筋遠遠地打人屁股，王紫衛就跟在她身後轉，主要負責幫忙背鍋。

薛星辰不知道這片依舊荒涼的野草地有什麽好懷念的。

天邊光線悄悄暗下來，終于等到王紫衛盡興。

—

黃昏中，薛星辰又帶着王紫衛逛着校園。

“……”

王紫衛照常的說說笑笑，忽地一頓，意有所指地說：“星辰，你現在在班裏有很要好的女生嗎。”

“我記得你從來就不愛和女生玩的。”

薛星辰有氣無力，“……幹嘛。”

“不幹嘛，”王紫衛擡手随意地指了指她們的那棟教學樓，觀察着她的表情，“就是剛才，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薛星辰順着她的手勢方向擡眸望去，走廊上空蕩蕩，連個拖把頭都沒有的。

哪裏還有人。

—

正好六點四十五，放學鈴響，天還沒黑得徹底，淡淡的餘輝殘存。橘色的光芒投落在走廊上，很像是在光影變幻的交接點，半明半暗的。

薛星辰好不容易甩掉王紫衛。

她并沒回教室，等在南曉雲放學必要經過的走廊口。

南曉雲剛轉過彎，就看見在哪兒的薛星辰了。

只是她沒吭聲。

“怎麽不理人。”

薛星辰身子斜斜地靠在走廊上，望着走過來的南曉雲。

她臉上挂着逗人的壞笑，“因為我一天都在陪別人，吃醋了？”

玩笑的語氣，薛星辰心中完全沒想過有這可能。畢竟南曉雲的性格太淡，冷清寬和，絕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

南曉雲低着眼，齊劉海柔軟地垂在額前，看不太清神情。

她似乎在想什麽事情，眼也沒擡，“我吃醋什麽……”

擦身而過。

薛星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身上帶。

“急着回去幹什麽？今天都沒怎麽看見你，陪我去吃晚飯吧。”

“我不餓。”

“不餓？”

一天課上下來還不餓。薛星辰湊近，去細瞧她的臉色，“生病了？胃疼嗎？”

“沒有，”南曉雲擡眸對她彎了彎唇，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就是不太餓，你是想去食堂嗎？我陪你去。”

她當然有薛星辰不可能只待在她身邊的自知之明。并不是在發脾氣，剛才只是盡力控制心中不自覺的低落。

“哦，”薛星辰目光凝視在她臉上，忽地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沒有證據，完全是直覺猜測。

南曉雲心中微愣，然而唇邊的笑頓都沒頓，愈加燦爛，“沒有，怎麽就心情不好了。”

“還去不去食堂啦？”

“去，”薛星辰也覺得是錯覺，松口氣，嘴裏嘀咕說，“今天我可真是忙暈了，受盡委屈。”

“想你又見不到你。”

“……”

南曉雲腳步微亂。

她急急地走快半步，在她的一句話裏，唇角的笑不自覺提到耳根。

輕咳了聲，抿住笑意說，“你都沒見到我嗎？”

“嗯……”

薛星辰點點頭，想着王紫衛這個折騰死人的公主病就覺得可怕，得盡量避遠。她轉眼，望着身邊的南曉雲就覺得心中一股舒适惬意，不由想跟她撒嬌。

她還沒開口。

就聽見南曉雲溫聲說了句：

“可我一直有在看你。”

聲音低低，若有似無地散在清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