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知過了多久, 開始集合。

學生們多少手裏都拿着點自己菜雞到的農産品, 一個個去放在籃子裏, 被導游帶領着走到有大水池的地方, 開始洗菜。

收上來的農作物和雞蛋都歸在水池裏，每個人都彎着腰, 将就着低低的水龍頭洗菜淘米。

還不敢随便玩玩不洗幹淨，畢竟等會兒是要吃進自己肚子的。

薛星辰不想碰水，她站在旁邊，開始就沒有跟着大家一起洗東西。過了會兒, 看出點苗頭似的, “你看這裏像不像給小學生以下兒童過家家的？”

“有點像，”南曉雲刷着滿是泥土的紅薯，那紅薯比她手臂還要粗壯的一大條, 怎樣也洗不幹淨, “我看着不像要我們做飯的樣子。”

“肯定不會, ”薛星辰幫她把滑下來的袖子挽起來，“這些東西只夠洗着玩玩，根本做不了什麽像樣的飯菜填飽那麽多人的胃。”

她話音剛落。

導游見他們洗得差不多了拍拍手說：“好了, 我們集合吧，接下來去食堂吃飯。”

“……”

“什麽？不是要自己做飯嗎？”

“是去食堂吃！”

男生們快速地甩幹手上的水排起隊伍來，“去食堂吃嗎？也好也好，省得我毒死我自己。”

“靠，那我們洗半天是幹什麽的？”

南曉雲放下手裏這個差不多幹淨了的紅薯，擡眸眼眸彎彎, 跟薛星辰對視一笑。

導游耐心的語氣不改：“大家稍安勿躁，喜歡勞動是很好的事情，你們以後肯定會有機會做飯的。”

“別了吧別了吧。”

“快點給我們飯吃吧……”

導游，“那等你們先排好隊。”

早就過了飯點，現在大家都餓得沒力氣鬧騰了，聞言迅速聚攏，紀律格外好。

默不作聲地排着隊準備去吃飯。

誰知道從這裏走到食堂還有大半天路，水泥地面還有坑坑窪窪，并不好走。一路怨聲載道。

導游依舊笑眯眯地說：“小朋友們大豐收啊！體會到勞動的樂趣了嗎？是不是感覺特別的快樂呢。”

所有人：“…………”

底下沉默幾秒後紛紛開始抱怨，“離食堂還有多遠？”

“到底還能不能吃上飯了？”

“靠，什麽鬼地方。”

“你餓嗎？”薛星辰湊近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巧克力，低頭先笑了笑，然後遞到她面前說，“這個給你。”

南曉雲直覺她有什麽小動作。

果然，她伸手去接巧克力的時候被她避讓開來。

薛星辰沒讓她拿到，反手把那塊巧克力在她交換了只手，她邊走着路，邊又交換了個位置，臉上笑盈盈，身子繞到南曉雲右側不着痕跡地輕拍了下她的口袋。

一番變化結束。

薛星辰最後兩只手握拳，放在她面前。

笑吟吟地問：“猜猜巧克力在哪兒？”

南曉雲徑直去摸自己的口袋，果然摸出那塊巧克力，她淡定地攤開手說：“在這兒呢。”

“……”

偏見這一幕的徐恺傑頓時笑出聲，小聲對王軍說：“我說老大前陣子怎麽對魔術感興趣的，原來是想在妹子面前耍帥噢……可惜還沒成功，她白練了哈哈哈！！”

王軍：“魔術？哪兒有魔術？”

“沒什麽，”徐恺傑無語了下，提醒說，“你等會兒千萬別在老大面前提着兩個字，否則晚上的團要組不成了，她肯定……”

他想說薛星辰肯定郁悶煩躁着呢。

轉頭發現，哪兒有什麽不高興。

不知道南曉雲說了句什麽，薛星辰正笑得那叫一個燦爛，擡手按了下眼角，餘光都是亮晶晶的。

“……”

—

吃完飯，短暫的午休時間結束。

薛星辰剛整理好自己的床鋪。她費了大半天功夫，成功把自己本來那遠離南曉雲不知道多遠的床位，換成了現在這個——她的對床。

南曉雲坐在床上，懷裏抱着自己的枕頭，正襟危坐，看上去有點過分乖巧。

薛星辰擡眼看她一眼，目光就移不太開。

心中冒出股情緒，好想把宿舍裏的其他人都趕出去，想肆意妄為地把她欺負到哭都哭不出來……她喉嚨微動，旋即垂眸按捺住自己的壞念頭。

門外有女生在喊人，“要下樓集合了，同學們。”

“快點走，劉姥姥要發脾氣了。”

“哦到時間了啊……”

南曉雲站起身，“走吧。”

“等等，”走到外面離隊伍還有一段距離，薛星辰忽然拉住她的袖子，握拳的手蹭了下她的發頂，像抓住了個什麽，“你頭上有蟲子。”

她慢慢打開手心，裏面是只一元硬幣大的蜘蛛。

“啊，”南曉雲看了眼頓時頭皮發麻，被吓一大跳，臉都白了，“還是活的嗎？？”

“還在動呢。”薛星辰重新虛虛地握住拳，省得蜘蛛逃走。

她臉上挂着的笑容讓南曉雲一下反應過來，“這是你剛才收拾床鋪抓到的嗎？？不殺了也不放了，你就一直握着，來吓我？”

薛星辰沒想到她反應那麽快，像被踩着尾巴的小貓咪般豎着眼睛瞪她。

走到外面，薛星辰一揚手，湊着綠化帶把那只握了大半天的白額高腳蛛放走，“這是益蟲，不咬人。”

“真那麽害怕？”她湊近打量她，語氣藏不住笑意。

南曉雲看着那一溜煙跑沒影的小東西，還是有點驚魂未定。

白着臉，咬牙切齒地說：“薛星辰，你好壞啊！”

薛星辰被她罵得心裏一蕩漾，差點浮在臉上。

趕緊收斂住笑，垂眸認錯，“對不起嘛……”

南曉雲往旁邊走了一步，冷酷地說：“你沒有洗手之前不許碰我。”

“噢……”薛星辰剛有點想嘆氣，又被她的小表情逗到，忍不住賤兮兮地想用剛才抓蜘蛛的手去捏她的臉。

南曉雲慌忙逃回自己的隊伍。

前面劉韻的視線盯過來。

薛星辰只好慢悠悠地走進隊伍裏，還對南曉雲挑眉笑，表情壞壞的。

南曉雲忍不住偏過頭，心裏罵她幼稚鬼，可還是得費力才能勉強按住唇角的笑。

“……”

—

下午是去綠葉谷旁邊的山上觀賞季，別的學校秋游，爬山前都會讓他們備好飲用水。

這裏則不同，一人一個竹筐背在身上，還有把小鐵鏟。

導游笑着說，“大家上午學習了如何辨別紅薯，現在又到了收獲的時間，我們比比哪位同學能挖到更多的紅薯，晚上飯裏加雞腿。”

“靠，不愧是農村體驗基地，”徐恺傑他們照例繞過來，聚在薛星辰身旁叽叽喳喳地說，“老大，我們要不要把筐扔扔掉再上去？”

王軍說，“要不我們幹脆別上去了。”

程偉強附和，“這兒有網！老大，我們來打游戲吧……”

別的學生已經結伴着上山了。

他們把手機掏了出來，一副要蹲在這兒打游戲到晚上的樣子。

“按規定是不能帶手機來的，”誰知，劉韻突然抱着手臂走過來，“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們別太過分啊。真要我收手機嗎？”

收手機哪裏還有命。

一個個頓時乖如菜場上關在籠子裏的鹌鹑，齊聲：“我錯了老師。”

“上山嗎？”

“……”

他們被劉韻目送着，只能背着竹筐和小鐵鏟往山上爬。

薛星辰時不時地回頭，看見轉彎處再也望不見劉韻的視線，忙把竹筐拿下來扔到旁邊的樹叢裏。

“等會兒下來記得在這兒拿。”

“好咧。”

幾個小弟紛紛照做，把竹筐往樹木草叢掩蓋這的角落一丢，頓時身上空空。

南曉雲覺得背着就背着吧，反正又不重。

她沒有跟着他們一起扔在那兒。

薛星辰當然不會強行讓她也扔掉竹筐，往前走了幾步路，她忽然看那竹筐極其不順眼。

于是從南曉雲身上奪過來，“我幫你拿着。”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

“……”

南曉雲頂着他們一圈人的視線，有點不好意思，沒吭聲，只好就這樣讓她拿了。

上山的路上。

變成了一行人都手裏空空，只有薛星辰還背着這傻不拉幾的竹筐和小鐵鏟的情況。

“……”

他們說說笑笑，上山的路走得很慢。

南曉雲體力很差，她隐約知道他們走那麽慢多半是在照顧自己。本來就比別人晚上去，所以他們這一路都沒有遇到同班的。

南曉雲聽着他們插科打诨，笑吟吟的，偶爾才會搭話。

她想盡力保存體力，可爬了三十幾分鐘還是會累得喘不過氣來。

“背你上去好不好？”薛星辰一直觀察着她的神氣，見她吃力，迫不及待地開口，“這裏路那麽平，很好背的。”

“……”

南曉雲說不出話地搖了搖頭。

她想咬咬牙再堅持一下，最後跨上一個臺階，忽然眼前全都是人。

班裏的同學全都聚在這裏休息。

這座山近處看着就不高，爬上來果然很矮，已經到頭了。

“爬完了？”

“爬完了。”

前面有個攤位圍滿着學生，鬧哄哄的。

薛星辰遠遠地就瞥見前面邊上的防護欄挂着密密麻麻的鎖，顏色不同，形狀不一，像特殊的裝飾物。

“噢噢這個我知道！”王軍激動地搶答說，“只要相愛的人把鎖挂在上面，鑰匙丢到河裏，就可以永遠不分離！鎖死就是這個來的！”

“你知道？你跟妹子試過？”

“沒有……”

薛星辰也聽說過這個。她湊上去，遠遠地看見三輪車鋪子的各種鎖，一個老奶奶坐在車頭，給學生們找着零錢。

一把鎖只要兩塊五毛錢。

便宜到簡直不相信這是在景區，是今年的物價。

徐恺傑最快地摸出錢買了一把鎖。

他拿着筆寫上自己的名字。準備扣在防護網上湊個熱鬧，跟“到此一游”是一個意思，就是文明許多。

程偉強看見就笑，不停地笑話他，“徐哥，這是人家小情侶搞出來的東西，鎖住一輩子，你自己……”

“自己一個人不行？”

徐恺傑合上筆蓋，不耐煩地說，“老子最牛逼的意思。”

“哦哦，”程偉強想了想，福至心靈地鼓了鼓掌說：“徐哥到死都是一條頂天立地的單身漢子！”

“程偉強，”徐恺傑正要扣上鎖的動作一頓，眼神仇恨，語氣幽幽地說，“我覺得這片山特別适合埋了你。要不擇日不如撞日？”

這座山雖然根本就沒有名氣，也不高大，但其實非常秀麗。一路走上來植被遍布，野花老藤，争奇鬥豔，山頂還有不少形狀奇特的石頭。不知從哪兒飄過來的黃葉帶着一股深秋雅致。

薛星辰買了兩把鎖回來，把站在前面看風景的南曉雲拉過來。她身子不正經地靠過去，把人抱在懷裏。

攤開手裏的鎖自自然然地說：“我們來弄這個。”

“好……”

周圍全是同學，南曉雲躲了躲，還是被她紮紮實實地抱在懷裏。不好意思去用力推開她，更不好意思就這樣被她一直抱着。

她只好擡眸，漲紅着臉，以眼神示意她松開。

下一秒，卻薛星辰更用力地抱緊了。

“……”

“我是讓你松開啦，”南曉雲整個人被她緊緊圈在懷裏，忍無可忍的小聲抱怨，“那麽多人看着……”

“別動，姐姐冷。就要抱着。”

薛星辰一點要放手的意思也沒有，微俯身，下巴磕着她的發頂，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把鑰匙和筆遞給她，“哝，寫這個。”

南曉雲身子微僵。

在她那幾句若有似無的撒嬌語氣裏，默默舉旗投降，只好任她抱着。

接過筆和鎖。

徐恺傑回過來，看見她們也在寫這個，不由怔愣了下。

他習慣性地忽視自家老大對南曉雲的黏糊。

指着她手裏的鎖，“哈哈哈老大，這是寫自己的名字，然後兩個人一起挂上去的意思！你搞錯了。”

“這樣的嗎？”

薛星辰筆頓住，黃色銅鎖處赫然寫着“南曉雲”三個字。潛意識裏的錯誤。

字跡難得是寫得端端正正的。

“那我也寫錯了……”

南曉雲沉默了會兒，見薛星辰轉頭看她才無奈地攤開手心。

握着的那一模一樣的小銅鎖上，同樣的位置，她下意識寫了個“薛星辰”。

“……”

薛星辰怔愣半秒，緩緩地笑開了，和往常那種眉眼彎彎的笑容不同，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半垂下着凝視那把鎖，只有唇揚着含蓄的弧度。

竟有點腼腆的樣子。

“我們是對的。”她輕聲說了句，語氣肯定。

南曉雲就也笑了，“好，我們才是對的。”

薛星辰左右看一圈，拿過她的鎖，“我們去那邊好不好？”

旁邊離得遠些的地方風景好，欄杆看着像能更牢固似的。南曉雲點點頭，跟着她走到稍高處。

周圍奇形怪狀的石頭很多，相疊互倚，黛綠掩蔽。

這兒只有她們兩人。

南曉雲顧不上看風景，走上前，在旁邊靜靜地看着薛星辰挂那兩把鎖。

底下就是植物密集的山腳下，鎖手滑掉下去就絕對找不回來了。那兩把鎖薛星辰攥得有點緊，動作很小心，穿到一起後她喃喃地說：

“挂起來，這樣，以後就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

南曉雲心跳動得好快。

她有點緊張似的，撩着耳旁碎發，山風不停把發吹亂。

在薛星辰扣好兩把鎖的那刻，南曉雲忽然踮起腳尖在她的臉頰親了一口。旋即偏過臉，移開目光努力穩住過快的心跳。

“……”

薛星辰愣了一下，手上還在試兩把鎖有沒有被扣死。

看見她背着手站着，假裝無辜，只敢用餘光看她。

臉上卻挂着藏不住的甜甜笑意。

“……”

薛星辰旋即笑開。

她擡手掩鼻，若無其事地輕捂了下被她親的地方。

跟着竟也有點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