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窗外的光線緩緩變暗, 在一個節點又陡然亮了起來, 透過玻璃映進來, 夕陽璀璨。

刺眼光晃着閉眼睡覺的薛星辰, 她偏過臉, 沙啞地問了句, “還沒放學？”

“快要放學了, ”南曉雲看眼手表, 輕聲告訴她，“還有五分鐘。”

“……”

薛星辰應了聲，臉上帶着還沒睡醒的茫然，“嗯……嗯。”

南曉雲看見她的表情，忍不住抿唇笑。

講臺上，劉韻還在講課，一手拿着練習卷一手拿起粉筆背過身去寫板書, “這道題是重點, 你們趕緊抄下來回去好好看看……”

南曉雲望了眼講臺上，也趴下來，臉龐跟她的臉湊在一起。

拿起書, 遮擋住別人的視線。

然後在薛星辰的臉上親了一口。

“……”

薛星辰剛睡醒，懵了下，猝然擡起頭來看着身旁的南曉雲。

南曉雲已經拿起筆, 時不時擡眼望望黑板，一副專心學習的優等生模範樣子。

“你上課親我……？”無限傻愣的語氣。

“對不起啊，”她小聲道歉, 臉上還是平靜無波的認真表情，語氣又軟又嬌，“可我忍不住啦。”

“……”

薛星辰半響也沒再說話。

南曉雲偏過臉來，發覺她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看。視線對上，又迅速擡手握拳掩着鼻子，轉過臉假裝自然，“……我先理東西。”

“嗯，”南曉雲忽地眼眸彎起來，察覺到什麽，故作不經意地問，“薛星辰，你在害羞嗎？”

“沒有！”

南曉雲感嘆，“答得好快。”

“還以為你害羞了呢。”

她臉湊近，又近距離打量了下薛星辰的表情，笑吟吟的，完成月牙狀的眼眸裏全是她的倒影。晃得薛星辰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

辛苦薛星辰臉皮厚，心跳那麽快，面上也看不出來什麽東西。

“沒有，有什麽好害羞的……”

南曉雲笑着“哦”了聲，繼續抄劉韻寫在黑板上的重點題目，筆跡清秀，寫得認真。

雖然對她來說這種題目完全沒有記的意義，但是薛星辰會需要的。

“報告，”教室前門被推開，王紫衛摘下臉上戴着的黑色口罩，對劉韻說，“老師，我想找一下薛星辰。”

劉韻嘴巴動了動，應該是想說馬上要放學了，放學再找。

又懶得麻煩似地揮揮手，“……薛星辰，去吧，去吧。”

薛星辰：“……”

她把理好的筆袋塞進包裏，跟南曉雲說了句馬上回來。

站起身，跟王紫衛一起出去了。

兩個人剛走出教室，身後下課鈴就響了起來。

“怎麽了，”薛星辰邊往外走着，邊說，“你怎麽還在國內？美國那兒考大學很容易嗎，王叔叔居然還沒有來管你。”

王紫衛沒有去參加秋游，過後也從沒來學校上過課。

劉韻沒跟班裏學生說過是為什麽。

薛星辰微信上問她，沒有收到回複的消息，還以為她是已經到美國開始忙自己學校的事情了。

“訂好了機票，晚上就走，走前想跟你再說兩句……”

王紫衛想去挽住她的手臂，薛星辰往前走快半步，側開了。是下意識的動作。

王紫衛心頓時涼了大半，她話都說不完整了，于是沉默。

“……”

“就在這兒說吧，這兒沒人。”薛星辰腳步停下來，教學樓後的草坪上間隔擺着長椅，旁邊就是圍牆，平常沒人經過。

“不會出什麽事情了吧？”

她問的時候，語氣是溫和關切的。

王紫衛還是說不出話，她并不是不開竅的人，了解自己，也了解薛星辰。她只是不承認，有些事情看見了也當做不知道。

可是現在，留在這裏真的已經沒有意義了。

王紫衛靜默了會兒，笑着說，“當然沒出事，我只是跟你告別啊，下次再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本來盼着你能來找我的……”

“瞎盼，我從小的英語考試個位數沒少拿，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是想知道，”王紫衛打斷她，放棄拐彎抹角，知道自己兜着圈子永遠套不出想聽到的話，“我有什麽不好的，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語氣平淡，可是連修飾都沒有加。

“……”

薛星辰移眸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帶着找答案的探尋，揚唇，禮貌性地笑了下，“你當然很好，沒什麽不好的，我怎麽會不喜歡你……雖然又作又煩人還無可救藥公主病。”

“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這輩子都喜歡你。”

“等你什麽時候嫁人，必須給我發帖，如果我講不出英語沒拿到美簽，就游過大西洋偷渡來參加你的婚禮。我保證。”

“……那不是大西洋。”

王紫衛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眼眶發酸，早就猜到了答案還是會為此傷心難過，把那些負面情緒重複一遍又一遍，不禁低下臉來藏住表情。

“那我走了，你要送我去機場嗎？”

“我拿電動車送嗎？”薛星辰笑着搖搖頭，“小豆芽那麽大就敢自己坐航班的人，現在倒要人送了。我找人開車送你去。”

王紫衛只好順着她的聽不懂，“開玩笑的，我怎麽可能沒人送？我爸都安排好了。”

“那我走了。”

“嗯。”

—

薛星辰目送着她離開，心底嘆了口氣。

過半響，記起來南曉雲應該在等她，忙站起身來準備回教室。她剛走兩步，就看見轉彎處的盡頭，南曉雲拿着兩個人的書包靜靜地站着。

她一直站在那兒，保持着一個絕對聽不見她們談話的距離，等她。

看見她薛星辰走過來，笑了笑，“我們走吧。”

“嗯……”

南曉雲見她表情有點沉，不由探問：“她跟你說什麽了？沒有出事吧？”

薛星辰跟高高的草坪擦肩而過，随手撿起花壇裏幹枯的細枝，拿在手裏把玩。

“沒事情……”她想了想，答得含含糊糊，“就是她玩得差不多了，回去了，來告別一下。”

南曉雲嗯了聲。

“哎，我們別管她了，”薛星辰憂心忡忡，盯着她眼眶下常年的淡淡烏青，“下周一就是期末考試……你學習歸學習，別拼命。”

南曉雲笑了，“沒有拼命，期末考試而已。”

她雖然本沒有要刨根究底的意思，但看見薛星辰對王紫衛離開的關注度還比不上期末考試，忍不住又想笑，“你怎麽還知道考試的日期？”

薛星辰，“我為什麽會不知道？”

“聽徐恺傑說，你以前一直都會記錯考試的時間，本來想這次我要不要提醒下你……”

南曉雲話頓住。

因為薛星辰忽然默不作聲地擡手輕碰一下她眼眶下面。

她指腹柔軟，點點溫暖。

南曉雲長睫垂下，順着薛星辰的動作眨了眨眼，“怎麽了？”

薛星辰收回手，低低嘆氣說，“你就沒想過要好好睡覺，是不是？”

“不是，”南曉雲壓着笑意搖搖頭，表情極其無辜，“黑眼圈是天生的沒辦法。”

“……”

南曉雲，“你不相信也沒辦法，總不能……”

總不能看着她睡覺吧。

頓了頓，後半句話覺得不好意思地咽了回去。

薛星辰微翹了下唇，突然笑了下，語氣正經地說，“什麽不能？”

“……”

南曉雲沒說話，默默地移開視線，嘟了下嘴。

薛星辰随手把東西遞給南曉雲，“哝，送給你要嗎？”

走回教室的幾步路，她手裏撿的小草杆被編成了個小東西。

南曉雲接過，不禁彎了彎唇，自自然然地套在手指上，擡手映着光，草莖編的小戒指泛着亮有種樸素的精巧，感嘆地笑，“你手藝好好啊，真厲害。”

薛星辰沒說話。

她看着套在她食指上正正好好的小草環，頓了頓，老老實實地說：“這是我給它做的王冠……”

目光望着南曉雲背包上的熊玩偶挂件。

南曉雲：“……”

她低頭看着已經戴到手指上的小草環，表情微僵幾秒，哦了聲，旋即轉動那個草環輕巧地摘下來給熊戴上，邊對它說，“還給你。”

語氣帶點嬌嬌的兇。

小草環扣在玩偶熊的頭上，竟然還剛剛好能戴牢。

薛星辰唇彎了彎又強行抿起來，努力憋笑，說不出話來。

“……”

幹咳一聲，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說，“我們周末出去逛逛街吧，好不好？”

她也很想戴戒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