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過往

“義父，依依出關了，已練成漠玄心法的最後一重，您留給依依的那些經驗之談救了女兒一命呀，”我輕笑了下，“那日拂茗問我在突破最後一重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其實女兒也記不清楚了，可只是記得那樣的痛，依依不願再嘗試一次，不過依依練成了倒也不算什麽了……義父，那年你說不能陪依依過生日了，那今日補上好不好，今日恰是依依的生辰，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給我過生辰好不好……娘親，你見到義父了嗎，依依将義父與你葬在一起，娘親原諒義父好不好，義父愛了娘親一生，也為娘親而死，娘瞞着義父他其實有個女兒，而我這個女兒未曾叫他一聲爹爹，即使現在，我依舊稱他為義父，義父臨終前交代楊甫他當得起我叫他一聲爹爹，依依遵從，楊甫爹爹對娘與依依的恩情，依依不會忘，只是娘親，在這世上，我最愛的卻是你與義父呀……”

我輕輕靠着墓碑，仿佛他們就在我身邊，我閉上眼睛感受着……

耳邊響起腳步聲，我未睜眼，此處雖不是什麽宮中禁地，可是這兒是義父與娘親的墓地，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能進來的，來這兒的無外乎衆位司主了……

我微勾嘴角，輕聲叫道“拂茗”

腳步聲停住，拂茗的聲音傳進耳中，“依依，你果是在這兒，你這是打算今日在這兒安寝嗎？”

唇角的弧度大了點，“有何不可？”

拂茗側身向一旁邁了步，“那，你是不打算要生辰禮物了？”

我一下睜開雙眼，看着拂茗臉上溫和的笑意，我笑道“拂茗，你還真是了解我”

衆位司主皆知我是不過生辰的，因為那一日是娘親的祭日，每年的生辰沒有所謂的熱鬧喜慶，只是很冷清，可那時義父就會親自下廚給我煮長生面……

我記得那時義父問我“依依，往年的生辰你是怎麽過的？”

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就算她裝深沉，可女孩子的聲音糯糯的答着，“嗯，娘親會給依依煮長生面吃的，每年都是這樣，都是娘親陪着依依過的，唯獨那一年，爹爹要為依依的生辰在家中辦一場宴席，卻落得滅門的下場，那一年很熱鬧，有很多人，我收到很多禮物，可其實那時我不喜歡，我不喜歡那些，我也知道那些人也是不情願送的，我感覺得到，其實依依想要的不多，只是娘親煮的長生面而已……”

那時起，義父每年便在我生辰之日為我煮一碗長生面，雖然開始時義父的廚藝爛到極致，我依舊把那碗面條連湯都吃的光光，之後義父的手藝越來越好，也，越來越像娘親煮的味道……

因為那一年在楊家過生辰的陰影，我不願太過熱鬧，也不願有人送什麽禮物，因此衆位司主也就索性當那一日是平常的日子，禮物什麽的自是也不提，只是唯獨一人——拂茗……

我六歲時被義父帶入宮中，之後自己的生活就被排的滿滿的，那時我跟着顏先生兩年，也知曉他有個正兒八經的徒弟，只是他不在宮中，他在我進宮時恰好出去闖蕩了，他出宮那一年我知道他十二歲，而那并不是他第一次闖蕩江湖，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姓名，我永遠都記得初次見到拂茗的景象，只因那大概是他唯一一次對我沒有嘲諷沒有“算計”，是印象中他對我最溫情的一幕……

那時我八歲，開始修煉漠玄心法兩年，小有所成，連義父都贊我根骨奇佳，學習義父的劍法我也能模仿個七八分，那時我很開心，可是之後難度加大，我踩着那些木頭樁子練習劍法，我以為很簡單，可一次次摔了下來，我才知曉自己得意忘形了，我不服氣，一次一次，義父只在旁邊看着，未言只字片語，夕陽西斜，我卻依舊在與那些木頭樁子較勁，即使天色昏暗，我卻連那套劍法的第一招都不能完全使出，我被摔得遍體鱗傷，而一旁的義父早已不在，我想着義父定是失望了，而這樣的我何時才能給娘親報仇……

我忍不住坐在一旁的石階上小聲哭了起來，那把劍被我随意扔在地上，而那時一個人影穿過那些木樁，在我面前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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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宮主兩年前收養的那個義女？”是一個少年男子的聲音

我擡頭，那時心中就感嘆好俊朗的少年，他就好像是另一個顏先生似的。

那時拂茗皺了下眉，只因地上的小女孩臉上之前帶着泥土，這一哭，髒兮兮的，那女孩就坐在那兒，眼角還挂着淚珠。

我看着他傾身遞給我一方絲帕，聽着他的聲音道“拿去，你怎麽弄得跟只被人丢棄的小花貓似的”

我傻愣愣的接過，卻未擦拭，見他起身就要離開，急忙問道“你是顏先生的徒弟，是吧？”

他答道“不錯”

“你叫什麽名字”

“拂茗”

我叫了聲“拂茗”

“嗯？”

“謝謝你”我揮了下手中的絲帕，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他低了下頭，再次擡起時也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似乎突然間興致很好，他看了看一旁的木樁子，“你被摔疼了，在這兒哭？”

“不是，我不怕疼，依依從來就不怕”我死死盯着那些木樁子，“終有一天我會把這些木樁子都打敗！”

拂茗那時笑了聲，“既如此，那你為何哭？”

我一下子又如同洩氣般，“可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現在我竟都站不穩”

他似是輕笑了下，彎腰撿起一旁我随意丢掉的劍，“依依，你且看着”。

我尚未反應過來，便見拂茗已在那些木樁子上舞起劍來，竟是如履平地，那套劍法正是義父所創的劍法，逸之劍，十六招，我見過義父舞這套劍法時是帶着層層殺意，詭異無比，而拂茗的劍法中不帶殺意，似乎還有點漫不經心，衣衫翻舞，劍鳴铮铮，那時的拂茗在我眼中，如同仙人一般……

他邊提點我“依依，你若視它們為仇敵，那你就錯了，它們可不是你該對付的對象，你無須留意它們，不把它們放在心上，你要做的是如何使出這套劍法，用這套劍法對付那些你認為該死的人！”說着揮手又是一劍……

我按着他所說的，漸漸我不再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些樁子上，我将第一招完全使了出來，雖然不如拂茗，可我依舊很開心。

那時月照當空，我跟拂茗坐在石階上。

我總覺得忘了什麽，便問了句“拂茗，今日是什麽日子？”

他想了下，“六月初六，怎麽啦？”

“今日是我的生辰”

“是嗎”他想了會兒道“我身上沒有什麽能做為生辰禮物的”

我搖了搖頭，語氣低沉道“不要，我從六歲起就不過生辰了，也不要任何生辰禮物”

“為什麽，你似乎不開心”

我歪頭道“因為啊，那一日也是娘親的祭日，是我們楊家的滅門之日……”我對拂茗說了當年的事情

他似乎對我說的那些沒什麽多大的反應，只是問道“你不要生辰禮物，是因為當年那事對你造成的陰影？”

“嗯，算是吧，我只是不想記起那些事情罷了”

“只是因為那些人不願是嗎，如果我是真心送你生辰禮物呢，你也不要？”

我想了下，笑了聲“好呀，那你一定要記得送哦，而且我只要你一個人的生辰禮物”

那時拂茗的笑意很溫暖，他的聲音中也帶着笑意，“好，你以後每一年的生辰我都會送你禮物的”

得到拂茗這樣的承諾，那時自己很開心，也恍惚憶起義父離開是為我做長生面去了……

再之後與拂茗相處久了，知道他的手極巧，無論什麽，經他改造後，定會有一番驚喜，那時我就慨嘆自己真是做了個無比精明的決定，他在江湖上也闖出了名聲，天下第一能工巧匠拂茗，那些江湖人稱他為拂公子，卻幾乎無人見過他的面容，他的每一件作品都極其貴重，要得到他所制的東西還真是不容易，即使宮中一些人也對他無可奈何，譬如那時的蕊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