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玉牌禮物

殿下跪着一名宮人,準确的說是鬼司下的一位堂主,他雖是垂着頭望着地面,但他感覺得到宮主身上冒出的層層冷氣,他不由打了個哆嗦,但又不敢真動一下。

這次所有的截殺都很順利,不留一人,唯獨……

我望着地面上跪着的男子,“白堂主,為何唯獨你守的那一路出了問題?是對方武藝高深,我給你派去的人不夠嗎?”

他的心顫了下,“不,不是……”

“那是為何?”

白堂主深吸了口氣,跪在地上深深的磕了個頭,“宮主,是屬下失職,甘願前往刑司領罰”。

“白堂主,當年你是我挑選出來擔任堂主一職的,我知你對天絮宮忠心不二,告訴我,那一日發生何事?”

白堂主聞言擡頭望着眼前人,“宮主,白乾知曉您一定奇怪,我帶去的宮人傷亡多卻也并非慘重,而本應要截殺的人卻就這麽被放走了,當日我們遇到的門派人數是最多的,也正如宮主所料,有淩霄門的弟子前去接應,我們按着計劃,絞殺所有人,他們奮力抵抗,而與屬下交手的正是其中一位淩霄門的弟子,他的劍術精湛無比,屬下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那時候,我帶去的人馬傷亡人數增多,我開始着急,卻依舊拿眼前那個年輕男子沒辦法,所以便想着拼死一搏,将那男子重傷,沒想到他突然收劍,未殺了我,我也未傷了他,卻在打鬥中,從他衣衫裏掉出一塊碧色玉牌”說到這兒他的眼神開始閃爍,緩緩道“宮主,那碧色玉牌是象征着少宮主身份的玉牌……”

我望着他緩緩接道“所以,你看到那牌子的一瞬,不敢輕舉妄動,只有帶着人回來……”

“……是”

“你下去吧,讓幾位司主進來”。

“是”。

我靠在椅上,扶額,記憶早已恢複,我自是很清楚那玉牌是如何在他手中。

衛、許司主奇怪問“依依,究竟是怎麽回事?”

賢司主直接道“依依,不管怎樣,這白堂主也犯了錯,該去我刑司下受罰”。

拂茗只是坐在一旁,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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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着太陽穴,“賢哥哥,不是他的錯,若要受罰,當是我這個宮主”。

幾位司主驚住。

我嘆道“此事是我疏忽,不必再問,我自有打算”。

幾位司主離開,拂茗依舊坐着,淡淡問“你不告知他們,難道也要瞞着我,此事與柳清華有關吧”。

“嗯”。

“即使是他,也不可能讓白堂主不敢動手,唯有……”

我扶着額頭,“那時我還是少宮主的身份,在柳府,我将碧玉牌作為生辰禮物送給柳清華,白堂主與他打鬥時,那牌子掉了出來……”

拂茗倒茶水的手抖了下,那水灑在杯子外,他默默的放下茶壺,“依依,你可真舍得呀……”話語中滿含嘲諷。

我閉着眼,過了會兒答道“那時是我糊塗了……”

“糊塗?依依,這個詞可不适合你,你當時一定是做了什麽決定,才把玉牌交給他,他是淩霄門的弟子,正道不會為難他,這玉牌代表着少宮主的身份,我天絮宮宮人皆知曾經的少宮主是女子,那麽他戴着這牌子,則意味着他與你這個少宮主關系匪淺,若有一日碰上咱們這些邪宮裏的人,看見那牌子,便無人敢動他,這樣一來,無論他遇上的是正是邪,皆無性命之憂,依依,你是要護着他!那時你就打算要護着柳清華!你怕他受傷!怕他會死!依依,我了解你,你與洛宮主是同一類人,一旦愛上對方,便會如此護着寵着一個人,我知你愛他,卻未曾想過竟是如此之深……”

我望着拂茗的容顏,輕笑“若非我了解你,聽到你此番這麽一大段話,定會以為你是在嫉妒柳清華……”

拂茗無奈笑着搖搖頭。

我笑着輕問“拂茗,你在怕什麽呢?”是呀,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怕呢。

拂茗嘆息了聲“不是怕,只是擔心你”。

“擔心我,是因為我與義父越發的相像了,是吧,義父因娘親而死,我因他而死,還記得那時我與你說過,倘若真到了那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他,可真到那一天,不管我會不會殺了他,恐怕都要賠上我的性命……”我幽幽道。

拂茗望着我,若有所思,“依依,你是不是瞞了些什麽?”

我輕笑着搖頭,“拂茗,到時我會告訴你,現在嘛,你不必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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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天上月光慘淡,隐約飄着些許雲朵。

黑暗的寝殿裏,靜寂無聲。

窗戶縫隙之間,月光透過幾許。

床上的人兒不知夢到什麽,面色有些蒼白,雙手緊緊抓着身上的錦被。

尋芳樓,蕊姨,絲兒,好多丫鬟進進出出,穩婆,盆裏的血水,下身淌出的血跡,觸目驚心,滿目鮮紅,不斷襲來的痛楚,一陣一陣,仿佛要撕裂她,她在想,她欠那孩子什麽,它要這麽折磨她,為什麽它就是不出來,她痛,痛的想喊出來,可又忍住,與自己較勁一般,那時心中恨意湧了上來,為什麽,為什麽,柳清華,我恨你!我恨你!從一開始你就不該招惹我,你會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突然床上的人睜開雙眼,一下子坐起,急促呼吸着,滿頭大汗,發絲輕輕垂落,掩蓋了臉上的表情,微微垂下雙眸,不知在想什麽。

随意披了件衣服,走出寝殿,夜色深沉,如果不把這件事解決了,今晚我這覺睡得也不甚安生……

對着虛空擺了個手勢,示意無憂永樂不要跟着,自從那件事後,他們便在我身邊不離片刻,只是我的心緒現下着實亂了些,不想讓人跟着,“你們不必擔心,我只是出去散散心,一會兒便回來”。

話落,人已消失。

某個陰影角落裏,永樂問身邊的無憂,“哥哥,主子說的你信嗎?”

無憂立即答“不信”,默了下接着道“卻也沒辦法……”

是呀,她是主子,他們是她的貼身護衛,說是貼身的,可主子大多時候都是撇下他們,因為主子的武功本就沒有幾個人傷的了,那次是意外,好像幾乎所有的意外都跟柳清華有關,這次也是,可主子不讓跟着,又有什麽辦法,偷偷跟着也會被武藝高深的主子發現,而主子最讨厭自作主張不聽她話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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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柳府。

柳清華溫和有禮道,“這兩日大家受驚,夜已深了,今日暫在清華府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清華便帶領衆位掌門前往淩霄山”。

“也好也好”衆人應着,連續趕路,又是擔心受到襲擊,如今他們确是身心疲憊,還好已進入淩霄門的勢力範圍。

柳清華歉意道“委屈各位了”。

“哪裏哪裏,伊掌門的邀請,我們怎麽能不赴約呢……”

“就是就是……”

柳清華将衆人安頓好,回到院子,院門前卻站着一個身影,瘦弱單薄,那人影欣喜的叫了聲“相公”。

柳清華聽到叫聲,擡頭看清眼前人,急忙走過去,“夜深了,你怎麽不歇息,怎麽身邊也沒伺候的丫頭?”

伊芙淺淺笑着,笑的幸福,“我想等你回來,只是看天色太晚,便讓身邊丫頭先下去了,反正在家裏,沒什麽事的……”

柳清華輕輕扶着身旁的人,聲音溫和道“下次不必了,太晚你便歇息吧,何況夜裏太涼,你身子一向虛弱,容易受寒”。

伊芙靜靜聽着他關心的話語,面上始終是淺淺的笑,“我沒那麽柔弱,我多加了些衣服的,不會受寒……”

“那樣最好,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我時常在外,你若受了風寒,我便無法顧得你了……”

“相公,你做自己的事就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用擔心……”

“那便好”。

花叢掩映間,唯有一對相攜離去的身影,真令人羨慕呀。

本該寂靜的院落裏響起一聲低呼,“柳清華……”

兩人腳步頓住,柳清華突然轉身,眼睛在院子中不斷找尋着什麽,月光有些朦胧,朦胧間那個女子就靜靜的立在花叢中,傾國傾城的容顏,她發絲披散開來,越發扣人心弦,身上的衣衫随意披在肩上,就是一副剛剛醒來四處閑逛散心的模樣,她面上輕輕笑着,一颦一笑間勾魂攝魄,她笑問“我沒打擾你們吧,不過打擾也沒辦法,柳清華,我尋你讨樣東西”。

柳清華一動不動的望着眼前人,眼神分毫不離,卻是對伊芙說了句“你先回屋”語氣鎮定無比。

伊芙看到那女子時也是詫異,若沒記錯,她是那邪宮的宮主,是師兄,不,現在是相公,是相公曾經喜歡的人吧,聽到身邊人讓她進屋,她便應了聲,靜靜轉身向屋子走去。

柳清華将手背在身後,語氣淡然,“你來做什麽?”

“呵呵,我說了,尋你讨樣東西”。

“什麽東西?”

“一個玉牌,碧色玉牌”。話落卻不見他答話,我擡眸望向他“怎麽,不記得了,那時我可是将那東西給了你,做了你的生辰禮物”。

過了會兒,他仿佛才想到,“那個,那玉牌,我要找找,看放哪兒了”。

眼前女子眼眸微眯“柳清華,你在與我裝糊塗嗎,兩天前,那東西不是從你身上掉出來了嗎,要不然你以為那場襲擊是鬧着玩的嗎?”

柳清華聽出點什麽,問“那玉牌是什麽?”

“是什麽,問得好,那玉牌是我天絮宮少宮主身份的象征,當日我說它會救你一命,那日它果真救了你一命,如今也該還我了……”

柳清華有一瞬間愣神,随後從懷中拿出那塊玉牌,遞了過去,突然間他想起些什麽……

我伸手接過,就要撤回自己的手,卻被人緊緊握住,我擡眸望着他。

柳清華眼眸輕閃“拂兄說你忘了我,關于我的記憶都忘了……”

眼前女子微眯着眼睛“是,我忘了,後來又記得了,你要如何,記得,你要如何……”

“我……”柳清華語塞。

“沒錯,我記得一切,要靠近我的是你,要與我做朋友的是你,你的喜歡不過是可憐我,你說你錯了,錯的離譜,正邪不兩立,如何都是你對,柳清華,你有沒有想過,對我,你從來都是自私的……”

“阿依,我……”他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我甩開他的手,“柳清華,其實你說的對,我是邪,你是正,從始至終就是對立的,終有一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從前以為不是這樣的,如今,我感激你,你讓我明白了正邪不兩立是個什麽樣的理兒……”

我深吸了口氣,閉了下眼,穩了穩情緒,“既然說開了,那就将事情說清楚,如何,柳清華,從這一刻開始,你再也不要叫我阿依,再也不要說是我的朋友,也莫要說喜歡我、愛我,你的那些喜歡,那些愛,我要不起,柳清華,我不欠你什麽,從來就不欠你什麽,以後,便是敵人吧……”

話落人已飛身離開,獨留那一人站着,靜靜的,靜靜的,月光下那張面容慘白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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