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返生香

“拂兄，我想我有法子救阿依”。

拂茗轉過身子，眼睛微眯着，瞧着柳清華，“你有法子？”

“嗯，不過我需回師門一趟，”柳清華笑望着拂茗，語氣卻是鄭重，“拂兄，阿依不會有事，她會好好的……”

——

我看着坐在對面飲茶的拂茗道“我聽說柳清華離開了……”

拂茗抿了口茶水，“嗯，說是要救你……”

“救我？呵呵……”我笑，“紫川谷谷主都沒辦法，他會有什麽法子？”

“不知道，”拂茗放下手中的杯子，擡眼看着我，“我一早知道你跟蕊姨之間有什麽事瞞着我，不想卻是孩子……”

我輕笑了下，“我也沒料到自己會懷孕，還生下了絕兒……”

拂茗低低的問了句“很苦是不是？”

我的心一顫，低低的吃笑起來，“呵呵……是，很苦，所以恨了他……”

“師兄，原本我打算在我死後，讓絕兒繼承宮主之位，但我想了許久，我想這宮主的位子不适合我，不适合義父，更不适合絕兒，師兄，我死後，你便繼任宮主之位，好不好？”

“依依，若你死了，一旦我繼任宮主之位，那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與月城主結盟，滅了淩霄派滿門！”

——

“主子”。

書房中月傾華擡頭，望着自己的心腹屬下岩浩道，“說……”

“回主子，查到那東西在哪兒了……”

聞言月傾華捏着書卷的手一緊，多年前行走江湖，無意中聽說這世間有一種藥草可令人起死回生，當初只作是笑談，這幾日夜晚腦海中卻反反複複響起這些話，無論如何，為了依依都要試一試……

“在哪兒？”

——

月容霜剛好出了屋子，正打算合上門扉，便聽見自家侄子的聲音。

“姑姑……”

“阿月，你這是……”月容霜有些訝異的看着一身輕衣便裝的月傾華，“你這是要出門？”

“嗯，姑姑，我要離開幾日，這期間依依就拜托姑姑來照顧，若是依依問起……”說着月傾華自嘲的輕笑了下“算了，她不會在意的……姑姑，依依就拜托了……”話落轉身就要離開。

月容霜反應過來，急急地追了兩步“你不跟依依告別嗎？”

月傾華沒有停下腳步，月容霜卻是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不需要……”

——

突然一只黑色的鳥兒從叢中竄出，撲啦啦閃動着翅膀，飛進一旁的涼亭中，停在了一方石桌上。

入墨叫了幾聲，用尖尖的鳥喙啄了啄我搭在石桌上的手指。

我輕笑，“入墨，好久不見，之前我們相看兩厭，不過，過不了多久，你便再也見不到我了，開不開心？”

入墨似黑色水晶葡萄般的眼珠子轉了轉，竟似聽懂般，垂下小腦袋蹭了蹭我的手指，我微有些訝異，随即笑道“原來有一天入墨也舍不得我呀……”

入墨擡起小腦袋，嘶啞的鳥類聲音叫了兩句“妖女，妖女！”邊撲扇着翅膀飛到一旁站立着的拂茗肩上。

忽然院中狂風大作，庭院裏樹木花枝左右搖晃，肩上入墨不安的撲騰了下翅膀，眼珠子裏有些驚恐。

亭中二人發絲飛揚，眼神皆望向虛空的一處，相隔還有一段距離，卻已是感到來人渾厚的功力，這來勢裏沒有殺意，卻是令人敬畏，月容霜、顏夙發覺動靜也來到此處。

漸漸院子裏風小了下去，陣陣微風，輕柔拂面，普通人不會有什麽察覺，而懂武力的人就會知道，來人已将功力發揮得如此潇灑自如，恐怕這天下都無人能出其左右。

一個白胡老者帶着一人如仙人般落在了院子裏。

“謝老祖”，柳清華道，聲音裏有些虛弱。

白胡子老頭笑了笑，卻是嘆息道“你們這些孩子呀都不讓人省心……”

不錯，這一身白衣打扮，白眉白須帶着仙氣的老頭就是淩霄門的開山老祖，曾是江湖上的風雲人物，就算是他退隐多年，但其武林地位仍不可撼動。

“見過淩霄老祖”，顏夙見禮道。

月容霜、拂茗亦如此見禮，雖是天絮宮與淩霄門尚有恩怨，但淩霄老祖本身就是江湖的一段傳奇，江湖人士皆會尊其一聲老祖。

淩霄老祖沒有立即回應，他步伐穩健輕緩地笑着走進顏夙，“看着你，我倒想起一個人來，洛逸天……”

顏夙忽的擡起頭。

淩霄老祖眼睛裏似包羅世間萬象，笑眯眯道“我與洛小子有過一面之緣，他可比年輕時的老祖還要狂傲，不過，沒想到吶，這一出關就聽聞你們換了位宮主，那小子竟然比我這老頭子還要早離開人世，也是可惜……”

顏夙道了句“老祖擡愛”。

察覺淩霄老祖望着我，我回望過去。

“你這個女娃就是他們的新宮主吧……”

我瞧着這個笑眯眯面容和善的老頭子，淡然答“是”。

淩霄老祖略有興趣的打量着我，邊走過來，衆人的視線也紛紛轉移過來。

他在我面前站定，“老祖不是不講理的人，我知道，你們天絮宮跟我淩霄門積怨已深，是我淩霄門挑釁在先，我那徒兒一心想要淩霄派站于武林巅峰，卻不料違背了我開創門派時的初衷，這世上黑與白本就是并存的，淩霄派是為了維持這個平衡而存在的，不是要稱霸武林，孩子，原諒我那徒兒吧，門裏如今那叫一個慘喲，你的幾位司主、你的夫君都要為你報仇，可是淩霄門不能毀，你可明白？”

淩霄老祖笑得和善，字字卻都透着深意，我擡眸瞧着他，默了會兒開口，“只要老祖在，誰有本事毀得了淩霄門……”

“哈哈！”淩霄老祖大笑“你這女娃有趣，有趣！怪不得柳小子要休了小芙兒被他師父打得半死也要娶你”。

柳清華在旁輕咳了幾聲，“老祖，是和離……”

我擡眼望過去，柳清華靜靜的站在那兒，一手握拳掩着唇輕輕咳着，面容有些蒼白，察覺到，他擡頭露出一個笑容，我移開視線。

“清華，你過來”。

“是，老祖”。

淩霄老祖道“把那東西拿出來吧”。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柳清華将掩在袖中的手伸了出來，掌間赫然一個方形木盒子，清脆的一聲，盒子打開……

裏面躺了個灰黑色像是什麽樹木根莖形狀的東西，散發着奇特的淡香，聞着讓人靈臺一片清明。

“這是什麽？”我問。

“返生香，古書記載，有山生返魂樹，能自作聲，如群牛吼，聞之心震神駭，伐其根心煮汁為丸，名返生香……”回答的人是從另一院子趕過來的紫衍谷主。

在場幾人心中一顫，依依有救了嗎……

我吶吶道“返生香……”

紫衍望着盒子裏的東西道“我原以為返生香只存于傳說中，未曾想世上确有其物……”

淩霄老祖捋着胡須笑道“哈哈，年輕人，書中有所記載，自是有人見過，你沒見過并不代表不存在，這确是返生香，七年前一友人送與我的，可令死人起死回生，令活人返老還童，生也好死也好，老祖我都已不在意，不過友人一片心意我也就受了，便成了我淩霄門的鎮派之寶，返生香可遇不可求，這世間恐也只淩霄門有了，清華為了你這女娃向他師父跪求此物，奈何我那徒兒頑固得厲害，若不是我恰好出關，這小子不是被他師父打死就是自個兒跪死喽……”

我未語，淩霄老祖繼續道“這東西是死物，用來救人才是物盡其用，我将鎮派之寶拿來救你，可知其中道理？”

“天絮宮不會是淩霄門的朋友，但自此後永不會成為敵人……”我略沉吟了下答道。

淩霄老祖輕笑，“你這女娃有意思，也罷，老祖也不計較，你們這些小娃娃的事老祖也不想多加摻和，行了，我這個老人家也該回去教育徒弟了，若是下次小女娃你還活着，便來陪我這老人家下盤棋”。

我垂眸答“好”。

“老祖，到時清華會與阿依一同看您的”。

聞言我擡眸望向柳清華，他在淺笑地望着我。

老祖哈哈大笑，“好，老祖等着你們，走了……”話音方落，耳邊還回蕩着笑聲，人卻已不見蹤影。

紫衍走過去，“這東西給我吧”。

“好”，柳清華遞過去，聲音誠懇道“紫衍谷主，拜托了……”

紫衍瞧了柳清華一眼，淡淡答了句“做出返生香還需三日三夜”，便接過盒子轉身離開。

柳清華轉眼笑望着我“阿依，我說過你不會有事的……”

“七年前……”我瞧着他“是舅舅他們押镖的那次對不對？”

他答“是”。

我自嘲的笑道“還真是諷刺……”

七年前的情景歷歷在目，他們淩霄門的人來接镖，他防着我，不讓我知曉那是何物，未曾想多年後那會是救我性命的東西，也是那時他猜出芳菲是以蓮花做出的，這世間第一個猜出來的，還有另一人便是月華……

“阿依，我只希望……咳咳……”柳清華以手掩唇微咳着，“……咳，只希望你能……活下去……”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眼神漸漸渙散，沾滿了點點血跡的手緩緩垂了下去，嘴角的血痕在陽光下如此刺眼，他微笑地望着我，我就這麽看着他一點點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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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返生香取自東方朔《海內十洲記》，不要細究，只是恰好需要這麽個情節，我盡快結束此坑，畢竟拖了一年多了，挺對不起大家的，米亞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