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爹爹，我們能找到娘親嗎

每日在這林間靜坐，倒是讓我悟到玄冥心法的新境界，心法慢慢反噬得沒有那麽頻繁了，只是想起那人的時候心還會猛然刺痛一下。

我輕聲呢喃，“柳清華，你說我是愛你多一點還是恨你多一點呢，我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讓你後悔，月華說你不值得我這麽做，可我偏偏還是做了……”

“大姐姐！大姐姐！”林子裏響起小女孩急切的呼喊聲。

我擡眼望着小女孩飛奔過來的身影，問“怎麽了？”

小女孩跑到我面前，慌張道“奶奶……奶奶她又昏倒了！”

回到屋子時，望見老婦人靠卧在床上的身影，我心中一沉。

老婦人早已醒來，整個人都是精神奕奕，甚至面上都帶着一種奇異的光彩，而這光彩卻讓人想到四個字——回光返照……

老婦人和藹的吩咐兩個孫兒，“你們先出去玩，去吧……”

即使看到奶奶醒來，兩個小孩子還是有些害怕，緊緊的守在奶奶身旁不想離去。

“怎麽，連奶奶的話你們也不聽了嗎”，老婦人板起臉吓唬着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不願看到奶奶生氣，便磨磨蹭蹭走了出去，不過并未走遠。

我看着兩個孩子走出去，知道他們躲在了屋前，也未點破，轉頭望向老婦人“婆婆可是要對我說什麽？”

“老婆子剛剛夢見老頭子還有我那個不肖兒，他們是來接我老婆子的，我說還不能走，還有兩個孫兒呢，他們就讓我回來再見孫兒一面，說會等着我……”老婦人輕輕說着，面上始終帶着慈祥溫和的笑容，她忽然拉住我的手，道“我這個老婆子是鄉野粗人，倒也瞧得出姑娘是富貴人家，老婆子與孫兒救回了姑娘，不求姑娘回報，只是姑娘，老婆子求你，求你可憐可憐這兩個孩子……”

“婆婆是要我收養他們嗎……”

“我知道難為姑娘了，只是我老孫家只留下這兩個孩子了，姑娘讓他們為奴為婢都行，只要他們能平安長大成人，我也心願也就了了，姑娘，婆婆求你了……”

我攔住欲要跪下的老婦人，輕笑了下，反握住她的手，擡頭迎着她笑道“婆婆放心，只要我在一日，便會護他們一日，即使在我死前，我也會為他們謀得一生安慰……”

老婦人眼眶有些濕潤，原本渾濁的雙眼漸漸綻放出奇異的光彩，她笑着連道“好，好……老婆子終于……可以放心的去了……”

老婦人的聲音一點點孱弱，漸漸閉上雙眼，原本緊緊扣住我的手一下子松了開來。

“奶奶！不要走！奶奶！”兩個孩子哭喊着跑了進來，撲在老婦人身前，“奶奶你不要小茉了嗎！奶奶不要不理小茉好不好……”

可是老婦人已停止了呼吸，面上微微笑着，很安靜祥和。

我輕聲呢喃“婆婆可是見着夫君與兒子了嗎……”

——

某個客棧角落裏坐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男子仙人之姿，玉樹臨風，小男孩粉雕玉琢，機靈可愛，惹得一衆食客頻頻相望。

小男孩有些厭惡的推了推面前盛着米飯的小碗，生氣的喊道“我說過我不要吃青菜！”

柳清華卻是很淡定的又夾了片青菜放到絕兒的碗裏，然後放下手中的筷子，将那碗重又往絕兒的面前推了推，用毫不商量的口吻道“必須吃”。

絕兒看着眼前米飯上的青菜，有些厭惡，卻也沒再将碗推向一旁，拿起桌上的木筷，怨念的戳着碗中的米飯。

柳清華笑着伸手順了順絕兒頭上有些雜亂的發絲，剛順了幾下，絕兒不耐煩的一巴掌打落他的手，啪的一聲發出很大的聲響。

柳清華覺得手上猛地一疼，跟着心尖也是一顫，絕兒也意識到自己下手有點重了，一時倒沒再鬧騰，安靜的挑着碗中的飯粒。

默了會兒，柳清華問“絕兒，你還是不肯認我這個爹爹嗎？”

絕兒沒有吱聲。

“能告訴我，為什麽這麽讨厭爹爹嗎？”

絕兒依舊靜默着沒有說話，柳清華倒也耐心等着，過了會兒小孩子低低的聲音響起，帶着絲委屈，“娘親帶我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爹爹，可絕兒從小見到的只有娘親，就是娘親也時常會離開絕兒，陪我玩的只有蕊姨奶奶、絲兒姑姑，還有一大群漂亮姐姐，沒有你……”，絕兒說着小聲啜泣起來“你不在我跟娘親身邊，你不要我們，所以絕兒也不要你，絕兒讨厭你……”說着說着他的眼淚啪嗒啪嗒一滴滴掉下來，越發委屈道“蕊姨奶奶她們也不會逼我吃讨厭的青菜，只有你逼我吃……”

絕兒小聲啜泣着，柳清華的心就随着絕兒的每句話語微微抽痛着，壓抑了好一會兒，他對絕兒道“既然不喜歡吃青菜，那就不要吃了吧……”

說着就要把青菜夾走，卻被絕兒攔住，絕兒一下一下抽噎着說“你說過絕兒不吃……會生病的，絕兒不要生病……絕兒還要找娘親……”

話落便伸手把碗捧到自個兒面前，一邊小聲抽噎一邊卻是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着米飯，帶着大片的青菜吃了進去。

柳清華俯下身子用巾帕輕輕擦拭着絕兒臉頰上淌着的淚珠，輕聲道“你出生時爹爹不在你娘親身邊，是爹爹的錯，爹爹沒有不要你們，絕兒，爹爹此生最在意的人就是你娘親還有你，知道嗎……”

絕兒抽噎着問“是……是真的嗎？”

柳清華微笑着，輕聲應道“嗯，真的”。

——

朦胧間柳清華覺得有股涼意拂在面上，他睜開了眼睛，原來自己竟不知何時支着腦袋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夕陽的餘晖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在他的身上，他起身将被風吹開的窗戶合上，以免凍着了絕兒，正想着，回轉身時卻發現原本該在床上熟睡的絕兒不見了，只留下一床淩亂的被子，柳清華有些呆愣，随即慌慌張張跑出了房間。

絕兒開開心心捧着兩串冰糖葫蘆走進客棧的時候，就發覺周圍亂哄哄一片，他沒怎麽在意打算往樓上房間走去，卻發現圍在人群中間的身影很熟悉，這一瞧原來是他那個爹爹，只是爹爹像發瘋一般緊緊揪住店裏的夥計逼問有沒有見過絕兒，嗯，絕兒就是他……

“哎呀！”不知道被誰推了下，絕兒叫了聲差點蹲坐在地上。

這熟悉的一聲喚回了柳清華的理智，他匆忙向聲音來處望去，那一瞬間欣喜若狂，跌跌撞撞跑過去一把抱住絕兒。

絕兒有些呆愣住，他就這麽被柳清華抱在懷裏，他能感受到柳清華微微顫抖的身軀，他聽見柳清華不住的輕喃“還好你沒丢，沒丢……”

回到房間裏，絕兒心滿意足的吃完了手中的糖葫蘆，只是他現在不敢說話，因為那人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着，即使是現在那人拿着濕潤溫熱的毛巾給他擦手，也是一句話也沒說。

絕兒總覺得自己哪兒錯了，他先開口道“不能怪我的，我聽見樓下糖葫蘆的叫賣聲了嘛，就只是出去買兩串，我從你身上拿錢袋的時候你都沒醒，我就只好自己一個人下去了……”

柳清華将絕兒黏兮兮的小手擦得幹幹淨淨，嘆了口氣道“絕兒，無論怎樣，以後你去哪兒都告訴爹爹一聲好麽……爹爹很怕，很怕你跟你娘一樣消失，那爹爹便真的活不下去了……”

聽見這話，絕兒揚起小臉問“我有那麽重要嗎？”

柳清華答“有”。

絕兒嘴角的笑意壓抑不住的揚起，出現兩個小小的酒窩，很是可愛。

柳清華又端來了盆水将絕兒的小腳丫洗得白白淨淨，用幹毛巾仔細輕柔的擦拭着水珠，絕兒享受般窩在床上，看着柳清華微微低垂的側臉問“如果我認你爹爹，你還會對我這麽好嗎？”

柳清華輕笑了下，手中的動作未停，答“不管你認不認，我都是你爹爹，也無論何時，爹爹都會疼你……”

絕兒低低地應了聲“哦”。

柳清華拭淨了水珠，“好了，你進被子裏，小心着涼了”，話落端起水盆走了出去，一會兒空着手回了屋子。

絕兒就窩在被褥間靜靜的看着，不知在想什麽。

“怎麽還不睡，在想什麽？”柳清華問。

絕兒低低道“我有點想娘親……”

柳清華坐在床邊，用被子将絕兒蓋住，輕輕摟住他，過了會兒道“爹爹也想娘親，很想很想……”

“爹爹……”

柳清華一愣，他方才……

“爹爹……”絕兒又低低的叫了聲，卻是微微帶着抽噎。

絕兒小小的淚珠就這麽打落下來，啪嗒一聲，柳清華只覺手背上一片溫熱，他的心也跟着一顫。

絕兒隐隐帶着哭聲問“爹爹，我們能找到娘親嗎？”

柳清華用袖子輕輕擦掉絕兒臉頰上的淚珠，将絕兒緊緊的抱進懷中，道“能，一定能！”

－－－－－－題外話－－－－－－

我在想要不要加個什麽番外，唉，寫了這麽久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