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臉紅
客廳裏有些涼,男人将襯衫第一第二顆未扣好的紐扣扣上,五指纖長骨節分明的手放下伸進西褲褲兜裏,在偌大的客廳徘徊着。
一雙蹭亮的皮鞋在同樣被擦得蹭亮的木地板上發出“噠噠聲”,有些急促。
一個身形高瘦、有些年紀的男人微駝着背匆匆忙忙走了過來,在男人面前立住身子,恭恭敬敬地問道:“少爺,怎麽了?”
“明叔,你老實跟我說,我父母到底出什麽事了!”男人十分急切,伸入褲袋中的雙手不自覺握成了拳。
“少爺,我不知道啊……”明風,這個家的老管家、老仆人額前爬上皺褶,神情焦急繼續說道,“老爺夫人三天沒有回來了,我們派人去外頭找過了,這警也報了,但是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少爺心裏急我知道,但我心裏又何嘗不急呢!”
“明叔,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肯說實話。”男人迅速将雙手抽出搭在明風肩膀上,微彎下腰,神情認真而又嚴肅。
“少爺……”明風面露為難。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這客廳裏并不熱,明風額上卻緩緩滲下了汗。
男人眼神中的期待太過熾烈,刺得明風只想別過臉去,不再望着他的眼睛。
“說吧,啊?”他在等待,等待一個答案。
明風狠下心,終于那個已然塵埃落定無法改變的事實講了出來。
“少爺……老爺夫人被黑老大給……給……唉……”明風說不下去了,唯有深嘆一口氣。
男人,或者說是韓祺,如給了他當頭一棒,他的眼眶在那一刻泛起了紅,圓睜的眼好似望着一個點,可又好像失了焦點。
他輕晃着腦袋,似乎是在否定明風所說的。
放在明風肩上的手緩緩移開,垂落于身體兩側,再次緊攥成拳。
“少爺……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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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未聞,韓祺緩緩轉過頭去,視線落在白色牆面上挂着的那張大合照上。
右側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梳着大背頭戴着金絲邊圓框眼鏡,斯斯文文的一眼便能看出他是個文化人。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一頭烏黑長發微卷,穿着端莊典雅的白色長裙,其上珠花點綴,笑靥如花,頗有古典美女的氣質。
最左側那個少年模樣的人很明顯便是此時此刻站在合照前發愣的韓祺本人。
這張照片應當是幾年前照的了,韓祺那時候約莫二十上下,留着一頭溫順柔軟的劉海,笑容陽光又爽朗,整個人透着幹幹淨淨的少年氣。
複古鑲金的相框将這朝着鏡頭微笑的一家子包圍起來,好似将他們庇佑。
可現在,這個家……
這樣看似簡單的一場戲,要真正演起來卻并非那麽容易。
韓祺在聽到父母去世之後的眼神轉變,還有他的動作,這些把控起來都是不太容易的。
稍微沒克制住便會顯得用力過度,情緒沒到位又會顯得輕浮。
白一清看得一愣一愣的,又覺十分過瘾。
“好厲害……”
結束這場戲之後白一清杵在原地整個人還未緩過神來,輕輕感嘆了一句,正好落入朝他走來的蘇邯的耳中。
“哪裏厲害?”蘇邯從白一清手中拿過劇本,翻來看了幾眼,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白一清這才回過神來,“啊,眼神厲害,不對不對,臺詞也厲害,哦哪裏都厲害哪裏都厲害!”
“哪裏都厲害,你認真的嗎?”蘇邯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輕哼一聲。
“當然是認真的!”白一清肯定地點點頭。
蘇邯嘴角的笑意更深,彎下腰湊到白一清耳畔,溫熱的氣息打在白一清細嫩的頸項上,連語氣中都帶着笑意,不見半分不悅,“既然我哪裏都厲害,怎麽你還把我寫成下面的那個?嗯?”
最後那個語氣詞“嗯”的尾音輕輕往上,撓得白一清的心酥酥癢癢。
但是,白一清根本來不及享受這陣酥.癢,便猛然大悟過來,連忙後退一步,瞪着一雙大眼睛望向蘇邯,眼中寫滿了震驚,緊接着一抹抹羞意便止不住地往上蹿。
白一清臉紅了。
蘇邯的眼中是一派戲谑,白一清驀地垂下頭,不敢再看他,生怕越看下去自己的臉就越燙。
“你怎麽不說了?我看你寫得挺好的,怎麽就沒膽子說了呢?”
蘇邯的咄咄逼人令白一清感到一陣窒息,他每往後退一步,蘇邯便也跟上來一步。
原本白一清站的位置離牆就不遠,不過寥寥幾步,他便被蘇邯逼得整個後背緊貼着冰冷的牆,動彈不得。
“我……”白一清始終低垂着頭,慌得不行。
“怎麽?”蘇邯輕笑一聲,在白一清耳中卻成了一種嘲諷,“有膽子寫沒膽子說?”
“不是不是……老板,這裏人多,你先別這樣……注意形象……”
白一清支支吾吾地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提醒蘇邯先退一退,免得被人看見惹一身閑話。
其實蘇邯和白一清此時此刻的體位十分正常,無非白一清靠牆低垂着頭,蘇邯站在他身前罷了。
“那你倒是先跟我說說,當你在同人文中把我寫成下面的那一方時,你心裏在想什麽?”
“我……我能說我什麽都沒想嗎……”白一清現在這模樣,像極了一只瑟瑟發抖可憐的小奶貓。
是的沒錯,這是蘇邯的想法。
“可以,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過呢……”
“蘇邯!”蘇邯那只空着的手才剛伸起準備将白一清的下巴擡起,身後不遠處便有人喚了他一聲。
是導演。
蘇邯這便放下手,轉過身去對導演綻開一抹笑意,語氣溫柔,“怎麽了導演?”
“你過來我給你講講戲。”身形微胖的導演朝他招了招手,呼喚他過去。
“好的。”蘇邯手握着劇本,目光向左瞥了瞥,挑了挑一雙好看的劍眉,便不再理會白一清,朝導演走去。
白一清緊緊盯着蘇邯的腳後跟,見他已然走出自己的視線,這才将頭擡起來,抿了抿唇舉起雙手貼上自己燙得駭人的臉龐。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臉頰一定比紅蘋果還要紅,紅得應該都快滴出血來了。
他望向不遠處蘇邯的背影,聽着自左胸口傳來的仍然“撲通撲通”跳得極快的心跳,恐懼再一次湧上了他的心頭。
媽媽,我要回家!我不幹了!
蘇邯剛才那一下的的确确把白一清吓得不輕,他伸出手覆上心口柔柔地輕撫着,那邊蘇邯和導演聊得挺暢快,不時傳來笑聲。
蘇邯的笑聲沒什麽,導演的笑聲可以說是很魔性了。
等到白一清冷靜下來,他開始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來。
事實證明,蘇邯是看過自己的文的,并且知道自己把他寫成了下面那一方。
說實話,這件事有多羞恥只有白一清自己知曉,他一想到蘇邯方才在他耳畔問的問題,他便不想再多做回想了,寧願選擇當場狗帶。
等導演跟白一清講完戲,不一會兒便又是一場戲的拍攝。
接下來的時間裏蘇邯一直未跟白一清再說過話,白一清也不敢主動去跟他說些什麽。
直到蘇邯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他們倆也沒再交流過。
白一清默默回到隔壁間自己的房內,将門鎖上,坐到桌子前,打開自己從家裏帶過來的電腦便開始看《犯罪者》。
這周的五集更新了,白一清原本想屯着周五晚上或者周六再看,哪知下午在片場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決定先看個兩集冷靜冷靜。
不行……白一清按下暫停鍵,他真的得好好冷靜一下,真的得好好冷靜一下……
但是,越想心裏頭越不舒服是怎麽回事啊喂!
白一清猛地站起身來,迅速拿了睡衣、毛巾還有內褲走向衛生間。
他決定,還是沖個澡冷靜冷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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