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新開始

初五之後,周之潭回了宿舍。星閣大樓裏的人還不多,他在樓裏轉悠了一圈,忽然遇見了大湖老師。

過完年的大湖老師剛來上班,看見周之潭也挺驚喜,兩人互道了新年好,也為彼此在這個別人還在胡吃海塞的日子提前回公司而相互默哀。

“你會作曲嗎?”大湖老師忽然問周之潭。

周之潭想了想,不好意思道“之前編曲老師有教過幾節課,我自己有寫過幾個曲子。不過……真的拿不出手。”

“我可以給你看看,反正大過年的,真讓我立刻進入工作狀态我也不行,閑着也是閑着。”大湖老師點點他的肩膀,“在音樂面前,永遠不要害羞啊少年。”

兩人交流來去,一直到了傍晚,為了表達謝意,周之潭還請大湖吃了頓飯。

“年後要去韓國了?”大湖老師問。

“是的,要一年多不回來。”

“我只有一個忠告!”大湖老師痛心疾首地說,“多帶點老幹媽,那邊的食物真的不是人吃的……你快多吃點吧少年……”

……

馬不停蹄的日子。

年後天還是冷,但周之潭卻像個被抽動的陀螺。

韓國訓練計劃正式啓動了,徐騰找了一天單獨找他們開會。

“顧熙年後有一部劇的通告,而李默……是家人不同意他參加韓國的訓練活動。除了這兩位練習生,其他三位将在下月赴海外訓練,訓練時間為期一年半。”

幾人互相看看,周之潭忍不住擡眼去看顧熙。

顧熙最近鮮少住在宿舍,理了一個精神的新發型,像個甜膩的蛋糕一樣。他站起來對所有人鞠躬:“這次不能和大家訓練了,希望我們在國內國外多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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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也可惜道:“大家在國外吃好喝好,千萬別惦記我們倆。”

王流旭和周之潭對顧熙總是心有芥蒂,但畢竟也都是一個宿舍朝夕相處的兄弟,剛有了臨別的感覺,又覺得不舍起來。安印更別提了,平時就傻乎乎又誠懇的一個人,團魂向來爆棚,聽說兩個人不去了,難過了一天。

顧熙下午又走了,只留下李默一個人給他們收拾宿舍。既然沒人住了,他們要把宿舍的東西搬走。

“默哥。”安印忍不住道,“再和家裏說說呗,既然想好當藝人,這種訓練肯定必要啊。”

“不了,我媽身體也不好,在國內我也能安心訓練。聽說到時候新的練習生又會進來,我就是師哥了哈哈哈。”李默舉起手臂揮了揮手,“我等你們回來,我們一起出道。”

“哎……”王流旭撲上去抱着李默,“默哥……”

“幹嘛啊。”李默輕輕摸他的頭,勾着他的頭到自己胸口,“還沒走就想我了。”

李默上前也摟住周之潭的頭,兩邊一手一個,李默的聲音啞啞的:“顧熙要拍劇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你們別怪他,也別有什麽想法……我就想我們五個都好好的。”

王流旭和周之潭都愣了愣,李默繼續道:“他最近都不太和你們交流,我相信也有他的苦衷,你們別怪他行嗎?”

王流旭坐起來拍拍李默的肩膀:“我們怪他什麽呀,反正約好了,我們回來了一起出道。”

“嗯。”李默摸着他的後腦勺,“都照顧好自己。”

“默哥你也是。”

去辦了護照,等待對方公司發邀請函簽證。離國的日子在倒數,周之潭給周媽發了個短信,周媽隔天就來公司找他,給他塞了一張銀行卡。

他看着自己後媽挺着的肚子,又有點不忍心。

自己的生母走得離奇,也沒盡什麽養他的責任,一直把後媽當自己親媽。父親真的恨也是應該的,他在離開家的大半年裏也逐漸想通了,世界上那麽多的離開,就一定會有等量換給他的東西。

有人叫他不要進家門,就有人叫他不要快點長大。

他性格沉悶,多半還是和家裏有關,連當練習生做這種事都由得他自己決定,他有時覺得,他也不是那麽想一門心思往前走,只是因為他無路可退罷了。

他低眼看不見自己腳踝上的鏈子,但能感覺皮膚摩挲的溫度。

出國之前去學校辦休學,彼時捐的樓已經開始動工,所有人無不惋惜,當年罵着他的教導主任都親自送了他幾本書。他覺得唯一特別舍得他的保安大叔都連連嘆氣,雖然他走後肯定沒有那麽多人在門口了,減少了工作量,但想到這裏又有些不舍得。

周之潭辦完手續,去後門的奶茶店見了阿姨。喝了最後一杯金桔檸檬,告訴了阿姨要出國的事情。

他從包裏拿出徐以青的照片,上面還有簽名。阿姨卻抱着他哭:“我真的舍不得你呀。”

他輕輕拍着阿姨:“我也舍不得你。回來我第一時間來看你!”

他環視了四周,忽然從兜裏掏出個東西“阿姨,我有個事兒求你……”

走時才發現,那麽那麽多的舍不得。

而在此之前,白陸始終沒有來見過他。

出發的時候,顧熙和李默把他們送上了去機場的車。安印再三告訴他們要照顧好自己,李默也讓他們放心,徐騰坐在車上,他們還在互相揮手的時候,“砰”地拉上了門。

顧熙和李默說再見的聲音也被隔絕了再外,緊接着,車就啓動了。

周之潭昨天晚上沒睡好,他給白陸發了兩條微信,白陸沒有回。上一次的微信還停留在白陸問  他什麽時候去和徐騰辦休學,他回答就是這兩天。

他看着自己的微信:

——明天就要走了,你來送我嗎?

——白老師?睡了?

徐騰一個人帶三個。下了車就看見一群在機場圍堵的迷妹,周之潭他們三個人帶上了口罩,不少人看見了他們,都湧了上來。

徐騰伸出手想護一下他們,周之潭低聲說:“徐哥,也就這一次了,不如走普通吧。”

王流旭聽後,也跟着點點頭。

徐騰抿了抿嘴,只叮囑了一句:“入關之前,護照和行李自己照看。”

旁邊随行的兩個助理拉了人牆,機場的保安也聞訊趕來,周邊都是迷妹的尖叫聲。幾個人沒法摘口罩,只能對着周圍揮揮手。

人牆高大,幾乎都是被推搡着走,進了機場三個人互相拽着胳膊,耳邊都是“不要擠不要擠”的聲音。

到了關口,人都被攔在了外面。周之潭回眼去看,才看見舉着手幅的,還有小燈牌的,相機的姐姐們跟着他招手。他拉了一把徐騰,徐騰轉眼看他們,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站住了腳。

三人對着外面喊着此起彼伏的“加油”的姐姐們深深鞠了躬。

“等我們回來出道!”王流旭向着人群揮手,大家又齊齊叫着:“等你們!!”

周之潭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伸手摸兜,看見了白陸的微信。

打開圖片,是自己鞠躬的照片。

他猛地擡頭放眼望去,看見了靠在柱子旁邊,一個一身白衣的人。那人帶着一頂白色的鴨舌帽,看不見眉眼,對着他揮揮手機。

——你為什麽不來送我?

周之潭忍不住在手機上面打。

——舍不得。

白陸回道。

他頓時覺得眼眶一酸,再擡眼,白陸已經走了。

手機又響了。

——該囑咐的我都囑咐徐騰了,你聽他的話。有空了我就來看你們。練不好不要回來見我。

“你要出道。”

“你要加油。”

“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所有的話像從天而降的傾盆大雨,打在他身上是別樣的動靜。

給訓練名額的娛樂公司是徐騰之前的老東家G.R娛樂。

和星閣這種娛樂公司不同的是,韓國的造星模式從一開始就定位精準,先做練習生,所有能不能出道,全憑你自己。

有在韓國待了幾個月就順利出道大紅大紫的,還有在韓國待了幾年任然沒有起色黯然回國的,也有在韓國紅的發紫了,回國之後就直接糊了的。

這裏有巨大的磁場,吸引着有夢想和志氣的人一一走入,運氣努力汗水,所有冠冕堂皇的詞一遍又一遍說了的背後,不過就是兩個字——結果。

生活就這麽開始了。

周之潭他們三人下了飛機就趕往了公司,當時只有一個姑娘前來接待他們。這個姑娘二十出頭,名字叫金慧慧,開口就是東北口音。

“累了吧累了吧,趕緊歇着。”她招呼着幾個人,“我在這就專門管你們幾個弟弟,一會帶你們看看公司,安排一下宿舍。”

“謝謝。”幾個人非常有禮貌地鞠躬。

徐騰跟着後面拿行李,和金慧慧走了拉開一段距離後,輕聲同他們說:“這裏的宿舍和星閣的宿舍不能比……而且這裏練習生很多,給你們個心理準備。”

公司在一棟大樓裏,和星閣相比與其說是公司,更像是一個大型的舞蹈訓練基地,金慧慧給他們介紹舞蹈專用的練習室,練歌房,錄音棚,現在是下午三點,整個樓道的練習室基本已經滿員。他們看見了各式各樣的人來回穿梭,這裏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緊張快速。

“到時候我會根據日程給你們安排老師。”金慧慧說,“有時練習室空缺,需要你們合并聯系,早點去占。”

參觀完公司,幾人又馬不停蹄去往宿舍。宿舍被統一安排在了一個離公司不遠的樓中,金慧慧介紹道:“這裏上下都是我們的練習生,你們這個是四人間。先住三個人,如果有單獨練習生進來可能會和你們拼房。”

“明天開始上語言課,語言和基本訓練都不能落下。”金慧慧說,“今天我手上還有其他事情,你們就先自己在附近逛逛吧。別走遠,徐先生有事打我電話。”

徐騰和她握手:“辛苦你了。”

“不辛苦。”金慧慧笑道,“真的辛苦的是他們。”

送走了金慧慧,三個人才放松下來。徐騰對他們道:“之前在星閣都沒沒收你們手機,不過人家公司嚴格規定訓練期間除了周末可以晚上使用一會,平時不能碰,今天該報平安報平安,明天都收走了。”

“啊……”王流旭眉頭皺在了一起,“手機可是我的精神食糧。”

“那是你們在國內過得太舒服了。”徐騰把wifi連上,“給你們白總監開個視頻。”

周之潭一聽就擡了頭,那邊徐騰已經在撥號了,過了一會連接上了,白陸的臉一卡一卡地出現在了屏幕上。

白陸對着鏡頭笑道:“喲,這是到了嗎?”

“挺好的。”徐騰把手機遞給周之潭,“自己和總監說說話。”

周之潭愣着看着手機上的白陸,還是王流旭和安印跑過來和他打招呼:“白總監!”

“好好練。”白陸說,“燒着我爹的錢養你們,你們給我争點氣啊。”

周之潭被王流旭擠在屏幕的角落,他也不知道白陸的眼睛有沒有看向自己。他想喊他一聲,但又覺得別扭。

沒有好好告個別。

沒有好好把東西送出去。

什麽都沒有好好的,就忽然異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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