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老者被紅光裹着，周圍氣流湧動，衣衫被其振起，他的雙手緊貼着石碑，似乎是在給它度給着什麽。

看段抱樸不小的反應，這位老者他肯定是認識的。聯想這裏又是素人村禁地，裴詞不需要多想也能猜個大概出來。

這個老人應該就是素人村的村長了。

裴詞拽着段抱樸短袖的手緊了緊，段抱樸感覺到了，偏頭蹙起的眉頭展平，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中間的那位老者就是素人村村長素天爺爺，也是我家爺爺的好朋友。”

雖然離得遠，裴詞還是能想象坐在氣流中心的素天頂着多大壓力，更別提他已經是面色慘白。

“素天……”裴詞停了停，想了下措辭：“素天爺爺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長者為尊，叫一聲爺爺也沒事。

段抱樸感知放出，在素天周圍探了一圈收回，他淺淺地嘆了口氣，“素天爺爺在給石碑用某種秘法，我們就算着急也不能去打擾的。”

裴詞颔首，走火入魔什麽的他還是知道。

“現在也沒辦法，只能等素爺爺傳完收勢再說。”段抱樸把搭在裴詞肩膀上的手臂收回，忍着痛盤腿席地而坐，“煩請裴詞哥幫我把箭拔了。”

“我們兩之間說話還用這麽文绉绉？”裴詞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讓裴詞從納物囊裏拿出他的藥箱來。

段抱樸嘻笑一聲，從納物囊裏提出來一個不小的藥箱，邊遞給裴詞邊說：“我這有點兒‘近朱者赤’的意思，裴詞哥一看就是那種有文化的，連帶着我這種腹無墨水的人說話都不自覺地改變了。”

“這麽謙虛可不好。”裴詞接過藥箱，打開在裏面找出醫用手套，口罩，繃帶還有止血止痛的藥。

“你一誇我，我又得來誇你，商業互吹還是不要了吧。”裴詞拿出酒精燈，戳了戳段抱樸的胳膊說：“這本來是師弟的藥箱，我開始也沒想起來，他又犯糊塗沒帶打火機，連根火柴都沒有。還要麻煩小道士幫忙點點。”

“這有什麽。”段抱樸手指點在酒精燈棉芯上，火焰從他的指頭現出，點燃了酒精燈。

裴詞把酒精燈擱在地上說：“你看，我現在就又想誇你。”

Advertisement

段抱樸雙手合十笑意盈盈：“好了好了，我不誇了，裴詞哥的好記在心裏就行了。”

“……”正在酒精燈上烤着鑷子的裴詞手一錯，手指被火焰燎了一下，卻如同燎在心口一樣。

裴詞在心底鄙視自己，色令智昏取不得。

做好準備工作後，裴詞戴着手套的手握住一只箭，他柔下聲音輕聲輕語：“忍着點兒，我拔箭了。”

箭插進後背并不深，裴詞只用一點力就拔了出來，他忙用鑷子夾着棉球給傷口消毒。

段抱樸後背的肌肉不停地牽動，額頭也冒出豆粒大的汗。

“很疼吧，我給你弄點止痛的藥。”裴詞尋常治病一向如同秋水，平穩自持，雖然他也詢問患者的感受，但他知道現在他的感情完全不同。

段抱樸聽到裴詞的詢問，如同春風一樣撫平疼痛，他咬着牙說道：“還是會有點兒痛的，不過能忍下來。”

四只箭全部拔完，裴詞給處理好的傷口綁上繃帶。段抱樸整個人耗盡了力氣，向後一歪倒進裴詞懷裏。

之前為了拔箭，裴詞把段抱樸的短袖全部給剪了，現在段抱樸不穿上衣就倒在他懷裏，不停地散發熱氣。

裴詞偏頭，耳根微微泛紅，他動了動手還是沒推開段抱，只咳嗽一聲說：“拿件衣服出來穿上吧。”

段抱樸哼哼，沒有動作。

裴詞把手伸到納物囊口，果然拽到了衣領，揪出來是一件淺灰色短袖。他把段抱樸推起來坐好，把短袖扔在段抱樸頭上，“穿上衣服。”

“唉。”段抱樸嘆氣出聲，穿好衣服盤腿呆坐。

裴詞：這小子還挺會演。

兩人這邊氣氛和諧，素天周身氣流突然不安分地竄動，他緊貼着石碑的手大幅度地顫動。

“不好。”段抱樸忙站起來，擡腳就往素天那邊跑去。

沒等他靠近，氣流突然消失，石碑光華大作，驀地把素天一把彈開了。

段抱樸上前，腳一點地躍起，接過要落地的素天。

裴詞提着藥箱靠過去，素天嘴角流血，雙眼緊閉着。

他們兩把素天放在一塊石板上，裴詞仔細檢查了一遍，又不放心地确定了好幾次，他舒了口氣說：“醫學上沒有大事，主要的問題應該是饑餓。”

段抱樸愕然：“饑餓？也就是沒吃飯？”

“我看來是這樣，你再看看有沒有你們那方面的問題吧。”

段抱樸點頭，手搭在素天手臂上，“素天爺爺打擾一下。”檢查一番，除了耗損過大也沒有什麽危及生命的地方。

段抱樸收手，素天眼皮動了動，接着睜開眼睛，他花了一會兒才看清段抱樸和裴詞。

素天揉着後背坐起來，面色慈祥地說道：“樸兒好久沒看見過了，上次見還是你小時候。”

“素爺爺好，我也挺想您呢。”段抱樸說着，把裴詞推到身前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叫裴詞。”

裴詞還戴着口罩，他忙取了下來，禮貌地笑問：“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叫您素爺爺？”

素天爽朗一笑，看了一眼裴詞的眼眸，已經了然于胸。

“當然可以，反正也不差幾天。”

裴詞心想，難道自己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段抱樸在後面給素天比了個拇指，素天颔首表示小事，然後摸了摸肚子笑道：“餓了，你們有吃的嗎？”

裴詞忙回神抓過納物囊，段抱樸會意，心念一動，裴詞就從袋口拿出了自己的背包。

素天假裝不在意地捶着肩膀，眼底卻忍不住帶上了笑。

裴詞從背包裏拿出一大堆零食，遞給素天，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只有這些零食可以吃。”

素天拿起一包薯片，又開了一瓶八寶粥，渾不在意：“有吃的就行，我老頭子就喜歡吃零食。”

段抱樸撕開一包抹茶巧克力棒，自己嘴上叼了一根，把剩下的塞給裴詞，充分賣安利：“你吃吃看，我覺得這種口味很不錯。”

裴詞拿出一根巧克力棒，他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席卷口腔，“很甜，挺好吃的。”

素天眼珠子轉來轉去，不停地在段抱樸和裴詞之間目光游移，看見他們倆的相處模式，也不自覺笑起來，但很快被憂愁壓了下去。

他咬下一塊薯片，清脆一響，猶豫半天還是說了出來。

“我老頭子想請你們幫一個忙，實在是無顏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标題改編自唐·李白《行路難》的“拔劍四顧心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