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吸血鬼的世界（十二）

聽到“喪門星”這三個字，寒江雪瞳孔緊鎖了一下，神色有些怔忪，溫莎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一臉擔憂，“哥哥，你怎麽了？”

“沒事。”寒江雪勉強笑了笑，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伸手輕輕地拂去了溫莎臉上的淚水，低聲哄道，“小花貓，快去擦擦臉，看看，髒成什麽樣了。”

溫莎不是很放心寒江雪，又不想違逆他的意願，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寒江雪望着天，表情麻木，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兩片唇瓣碰了碰，低低的幾個字在空曠的房間裏異常刺耳，“喪門星——嗎？”

“呵。”

心裏難受的厲害，卻怎麽都哭不出來。

他的眼淚，早就在那個男人死的時候流盡了。

當晚，寒江雪被噩夢魇住了。

天灰蒙蒙的，飄着雨絲，一個披麻戴孝的男孩跪在靈堂裏面，呆呆的看着棺材前桌子上的黑白遺像，眼神空洞。

四周滿是哀戚的哭聲，更添壓抑。

時不時的有人過來敬香，看着男孩，眼中滿是同情，也有些人，神色鄙夷，像是看着什麽髒東西。

“小小年紀，真可憐呢——”

“是啊，孩子還——”

“看着孩子，已經哭不出來了呢——”

“不會出什麽問題了吧？”

“哎，我可聽說，這事還是因為這個孩子才發生的，要不是孩子一直催着爸爸回來，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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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門星啊這是！”

“對啊，可不是喪門星嗎？”

“還有啊，這孩子出聲的時候媽媽難産，差點就去了——”

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喪門星”這三個字像一把鈍刀子，慢慢的在男孩心上磨着，疼得厲害，但是沒人會在意。

沒有人。

“你給我滾！我們家沒有你這樣的喪門星！”突然間一聲暴呵響起，一個瓷碗結結實實的砸在寒江雪的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媽！你這是幹什麽！”跪在男孩旁邊的女人一下子火了，只是想到這個老婦人的身份，不得不隐忍着，她心疼的看着兒子的頭，“阿雪，沒事吧？”

男孩呆呆的仰起頭，看着女人，仿佛沒了生命的傀儡娃娃。

“你們給我滾出去，滾出去啊！”老人一夜白頭，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她沖着母女倆吼得撕心裂肺，就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要不是旁邊有人拉着，早就沖上來将男孩撕碎了。

“媽！”

四周一陣混亂，小男孩被人推搡到地上，他向上看去，一片黑暗，光明，早就離他而去了。

喪門星，拖油瓶，不祥，累贅，哪一個詞才最傷人呢？

心痛的，已經麻木了啊。

如果那天自己沒有催着父親回來，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了？他是不是，也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樣，有着父母的寵愛，無憂無慮的長大？

想撒嬌就撒嬌，想偷懶就偷懶，活的肆意而快活？

如果——

可惜，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躺在床上的少年神色痛苦，呼吸也變得急促，他掙紮着想醒來，可是徒勞無功。

手心已被掐破，指甲被鮮血染紅，一如那千瘡百孔的心。

夢境很漫長，不知掙紮了多久，寒江雪才從噩夢中出來，他整個人縮成一團，冷得厲害，雙目無神，沒有一絲焦距。

現在的情況，與睡前相比，惡劣了不止一分。

一片烏雲飄過來，遮住了月亮，四下靜谧，一片漆黑。

絕望與恐懼在心中肆虐，寒江雪沒有一絲抵抗，意識逐漸縮回了心底。

行屍走肉。

第二天，溫莎起床，看到寒江雪這個樣子擔心的厲害，“哥哥，你沒事吧？”

寒江雪将頭轉向她所在的方位，表情僵硬的點了點頭，溫莎更擔心了。

吃了早飯，溫莎想守着寒江雪，寒江雪也沒趕她，只是做好了午飯，推開房門，發現原本應該坐在床上的人，不見了。

外面的天瞬間陰沉了下來，一陣大風從大開的窗戶灌了進來。

山雨欲來——

風滿樓

寒江雪避開所有人進入了森林，幾乎同一瞬間，一只黑色蝙蝠撲扇着翅膀，飛快的消失在樹木掩映中。

沒多久，身邊以包圍狀出現了一群人，不，更準确的說，是吸血鬼。

吸血鬼中唯一的人類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只是看着那群吸血鬼，又像透過那群吸血鬼在看着其他什麽。

“你最終，還是落到我手裏了。”衆吸血鬼紛紛避開，吸血鬼伯爵邁着優雅的步子，從分界線內緩緩地踱到了寒江雪面前，臉上是陰狠的笑。

寒江雪什麽反應也沒有，他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無趣”，撇了撇嘴，朝着身邊一個等級較高的吸血鬼看了一眼，“把人帶走！”

金碧輝煌的大廳內，歌舞升平，聲色犬馬，莺聲燕語不絕于耳，在來來往往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吸血鬼。

此時，他們看得最多的，就是大廳中間，那個脖子上套着鎖鏈跪着的人類少年。

“啧啧，這孩子做了什麽事，惹得伯爵大人這般生氣，看看這可憐的小模樣，我都心疼了。”一個女吸血鬼一手撚着盛滿了紅色液體的高腳玻璃杯，一手撫胸，語調千嬌百媚，異常勾人。

說完了這句話，她将杯中的紅色液體一飲而盡，眼中一片猩紅一閃而過。

“無論他做了什麽事，總歸是活不過今晚的。”另一個吸血鬼輕笑，意有所思的看着人類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癡迷。

隔着這麽遠，他都能聞到那個人類身上香甜的味道，若不是理智牽着他，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

宴會很快就到了高潮，嶄新的皮靴在光潔的地板上落下，“噠、噠、噠、噠——”如同撒旦的笑聲，可是獵物卻沒有按照劇本露出那種恐懼的神色，少了許多樂趣。

“你不是很狂嗎？”鎖鏈碰撞的叮當聲在安靜的大廳中異常刺耳，寒江雪被迫往吸血鬼伯爵那裏傾了下身子，心中卻是毫無波動。

“怎麽現在不反抗了？”将寒江雪扯到眼前，深深地聞了一下他身上散發出的香甜氣息，冰冷的鼻子不小心碰到了溫暖的肌膚，那觸感，就像毒舌吐着信子從頸部舔了下，滲人的狠。

寒江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本能的想離吸血鬼伯爵遠一點。

無奈敵我力量懸殊，他這點力氣，無異于螳臂擋車，可笑的緊。

“你的那個守護者呢？慫了？”一想到那天受到的屈辱，吸血鬼伯爵心中的怒火就止不住的往上竄，他收緊了掐着寒江雪脖子的手，眸子陰暗，“不管誰護着你，今晚，你是別想數着出這個門了！”

“我們會一點一點吸幹你的血，放心好了，會給你留一口氣的，畢竟，這個森林裏還有很多的野獸，他們——也餓了啊~”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唇舌間，吸血鬼伯爵舔了一口那形狀優美的脖頸，再次張開時，兩顆尖銳的獠牙清晰可見，就在觸碰到脖子的一瞬間——

“啊！！！！！”

一聲慘叫不期而至。

目睹這一切的吸血鬼門驚呆了，原因無他，慘叫的并不是那名人類少年，而是他們尊敬的伯爵大人。

而且，那一瞬間大廳裏恐怖的威壓讓他們直不起腰，定力差一點的直接跪了下去。

他們到底惹了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慘叫聲沒有超過十秒，戛然而止，看着黑霧中出現的男人，衆吸血鬼再次受到了沖擊！

好強大！

男人伸手掐着吸血鬼伯爵的脖子，眸子裏盛滿了萬年不化的寒冰，如同看着一件死物，絕對等級壓制下，吸血鬼伯爵動彈不得，就連掙紮，都是奢侈。

“你——”男人張了嘴，聲音如同一把利刃，不帶一絲感情色彩，“敢動我的人？”

臨走前，埃菲爾在寒江雪身上留下了保護符文，又擔心節外生枝，在小鎮周圍也設了禁制，只要寒江雪不出小鎮，就能護着這個人，誰知百密一疏，他才離開幾天，就發生了這種事。

自己小心翼翼呵護着的珍寶被人棄之如敝屐，這種感覺，真是——

想殺人呢——

本想直接解決了手中的雜碎，卻在視線觸碰到地上的那個人的時候改了主意。

他不想吓到這個人，即便他的僞裝已經撕破了。

随手一扔，男人想去抱寒江雪，看了看自己的手，皺了皺眉，抿了下唇，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幹淨的手帕，仔仔細細的擦着手。又覺得不夠，虛空一抓，一杯純度白蘭地就出現在手中，慢條斯理的消了一遍毒。

衆吸血鬼：……

那個啥，伯爵大人是他們中血統最純淨的，也是力量最強大的，現在被人嫌棄成這樣——

默默地瞅了一眼掙紮半天還爬不起來的伯爵大人，又被大廳中間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用看死人的目光掃了一遍，衆吸血鬼心有靈犀，齊齊後退一步，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的功夫一流。

夭壽啊，這個殺神是從哪裏跑出來的，他們怎麽沒聽過這人的名號？

嘤嘤嘤，快來人把這個妖孽收走吧，好怕怕~

膽戰心驚許久，埃菲爾終于抱着寒江雪離開了，裝死的衆人紛紛松了氣，拍着胸脯心有餘悸。

吓死了，差點以為自己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好在那尊殺神顧忌着那個人類少年，不然他們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哎——等等，作為吸血鬼，他們不應該很讨厭太陽的嗎？

算了算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初春的夜晚空氣微涼，怕懷中的少年凍着，埃菲爾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和鬥篷蓋小心翼翼的将少年裹了起來，少年就像人偶娃娃一樣，乖巧的不像話，任憑埃菲爾怎麽弄，都不反抗，也不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