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任寬早上沒有出現,自然中午也不會,正如段嘉康所說,今天的約會不單單只是吃個飯而已。

起床後,他不光訂好了餐廳,還順帶買了兩張電影票,約會這種事情,對任寬而言手到擒來,不過是幾個月的空窗期,還不至于生疏。

在家收拾好一切,剛好十點多左右,他看着手機上的數字有些恍惚,往常這個時候,店裏剛好忙碌起來。

他腦子裏一閃而過經過梯坎的景象,時間再早一些,他一步步走上梯坎,韭兒一點點躍進他的眼簾,韭兒會坐在按摩店門口等他。

會仰着張天真的小臉,殷勤地說一句,“寬哥你來啦!”

任寬捏着手機茫然地站在原地,自己今天沒出現,韭兒會不會一直等,會等多久?早知如此,昨天晚上是不是就該跟他說清楚。

不過是相親而已,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為什麽自己非得在韭兒面前遮遮掩掩,他到底在回避什麽東西?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任寬的思路,來電顯示上是裴琴的名字,兩人只匆匆聯系過幾次,任寬發覺裴琴是一個幹練利落的女人。

很多時候能願意打電話,而不是通過文字。

“任寬,我現在準備出門了,等下見。”

都已經到這個份兒上了,任寬還不至于猶豫不覺,韭兒的事情暫且擱一擱,“好。”

挂了電話,任寬順手拿起鞋櫃上的鑰匙,手邊就是摩托車頭盔,他捏着鑰匙斟酌了一陣,最後還是沒有騎車出去。

瞞着韭兒已經夠讓任寬內疚了,先前的許諾還做不到,自己怕是無顏再見韭兒。

裴琴很準時,任寬和她一前一後到達約定的地方。

裴琴先前給任寬發的照片,是工作證件照,任寬見到裴琴本人後,發覺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溫柔許多,很開朗,不拖沓。

如果非要任寬就相親對象做評價的話,那就是很好,這種很好,是各方面的好。

無論是從兩人的身份背景,工作年齡,性格愛好,好像都很搭,唯獨一樣,任寬這人活得比較浪漫,而裴琴比較務實。

在聽到任寬買了兩張電影票後,裴琴沉默了半晌,随後又答應着,“好,我以為我今天只是吃飯而已。”

兩人都屬于健談型,裴琴說話調理清晰很有邏輯,聊完家裏的情況,和任寬說的最多的便是工作上的趣事。

任寬會在裴琴停頓下來後,說上一兩句自己的感觸,直到裴琴忽然說道:“都是我在說,那你呢?”

自己的小飯館位置尴尬,那些莺莺燕燕的事情,拿到這種場合來講很不得體。

街道上的日子很平靜,就連來來往往的客人,都是日複一日的無趣平庸。

可任寬一直都覺得很輕快,很充實,他到底在忙什麽,思來想去,腦子裏全是韭兒的樣子。

心裏一動,任寬語頗隽永,“你接觸過盲人嗎?”

盲人屬于社會弱勢群體,他們像是蝼蟻一樣,生活在常人不能經常接觸到的地方,你或許聽起旁人提起,可真當你回憶的時候,你的記憶裏并沒有多少盲人的身影。

顯然裴琴沒料到任寬會這樣問,她哪怕是從事着服務類行業,也很少接觸到盲人。

裴琴有些不确定搖頭,“很少…怎麽會這麽問?”

“我以前也沒有。”說話間,任寬神情變得柔和起來,“我以前以為,盲人的生活會很多不便…”

這種說法不對,任寬停頓了一陣,似乎在找一個适當的詞語,“我沒想到有的盲人能…像一個健全的人一樣生活…”

“我店附近有個小孩,如果不告訴我他看不見,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是個健康的人,他很獨立,記得附近的每一條路,記得他們店裏的所有東西的位置…” 任寬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裴琴時不時點頭,看不出她到底對這個話題感不感興趣,“在那生活的時間比較長了,成了習慣。”

這叫一個和盲人沒什麽交集的人聽來,無非只是熟能生巧。

可任寬不這樣認為,他單純覺得韭兒很厲害,超出他對盲人的認知,他以一種家長炫耀孩子的口吻,想去獲得裴琴的認可。

沒有得到任寬預期中的驚喜,他抿住嘴唇,思考了一番自己的話題是不是太無趣了,“你不認識他,好像和你聊他不太合适。”

裴琴不置可否,慫了慫肩。

接下的交談,任寬顯得有些畏首畏尾,直到看電影的時候,神經都還是緊繃的。

電影結束不過晚上九點,任寬想着約會無論結果如何,得有頭有尾,至少他得把人送回家。

“我送你回去。”還沒等到裴琴的回答,任寬的手機跟催命似的叫了起來,他看着號碼蹙着眉頭,“我接個電話。”

接通的那刻,電話那頭女人驚喜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任老板!”

是王蕊。

任寬從她的語氣中,都能感覺到緊張的氣氛,除了韭兒的事情他想不到其他的,“怎麽了?”

下一刻,任寬聽到的不是王蕊的聲音,而是韭兒刺耳的尖叫聲,尖叫聲的穿透力極強,連一旁的裴琴都一怔。

王蕊沒讓任寬聽太久,她拿過電話後,異常冷靜,“任老板,現在九點多了,再晚一點街坊都睡了,韭兒已經叫了快一個小時了,我不管你們兩個有什麽樣的約定,你讓他安靜下來,他等了你一天了。”

任寬心房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和韭兒沒什麽約定,只是習慣而已,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改變,足以讓他愧疚。

昨天晚上,他有很多機會和韭兒交待,一句“明天有事,不來店裏”明明很簡單,可他就是開不了口。

韭兒的尖叫聲依舊很清晰,只是因為距離的原因,變得小了許多,任寬為難地看了看裴琴,裴琴在示意他有事就去忙。

任寬垂下眼眸,“那我馬上過來。”

他明白王蕊說的“等了一天”是什麽意思,韭兒很固執,他能想象韭兒坐在門口茫然無措的樣子,光是想想都讓任寬愧疚到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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