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十四只小西

-我西慢慢吃啊, 多咀嚼兩下對腸胃好。食堂的飯菜味道好嗎？要是吃不習慣我給你叫外賣吧，永佑附近好吃的店有很多的

-那我給你叫飲料好不好？這兩天不能吃糖鮮榨水果總可以吃吧, 喜歡草莓蘋果還是香蕉啊？

-飯後甜…不甜的糕點想吃嗎？我家裏就在永佑旁邊，我可以給你做少糖的布丁送過去

-少糖的還叫布丁嗎？別誘惑小西吃糖了，沒聽男朋友之前說的嗎？小西消化功能不好, 對糖分的代謝很慢, 過量攝入的糖分會變成血糖, 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被身體吸收…我也很心疼小西啊, 但健康還是很重要的

-對啊對啊, 我西身體棒棒的比什麽都重要！

永佑大學的食堂內, 邢柒坐在橙黃色塑料板凳上，整個人小小的一只。裴木幫他買了排骨飯和一份有甜味的玉米湯，拿出邢柒帶貓咪頭像的兒童餐具遞給他。

邢柒儀态非常規矩的吃着飯, 慢條斯理不急不緩。他吃飯時從來是不說話的, 更不可能介紹食物，作為一個吃播相當失敗。然而直播間裏大家看到小少年吃得這麽認真可愛，個個母愛泛濫, 叮囑他慢些吃不要被骨頭卡到。

把排骨飯和湯都吃得幹幹淨淨，邢柒才終于搭理直播間的大家。他愉快的說, “我吃飽了。”

直播間非常欣慰, 都誇他是不剩飯不挑食的好寶寶, 連胡蘿蔔和西藍花都好好吃掉了。

裴木收拾好餐具，牽起已經洗幹淨手的邢柒問，“接下來想去哪裏？”

“我們不回去嗎？”邢柒天真的問。

“你要做直播, 呆在宿舍會很無聊，我們在學校到處走走吧？”裴木哄着他，明顯不願意讓男朋友回宿舍。

要是沒猜錯，現在宿舍樓應該掀起了一場戰火——

蕭貍彎腰把耳飾撿起來，緊緊攥在手裏。尖銳的銀尖刺破他的手掌，蕭貍倒像是感覺不到疼。

房間裏那兩個人太礙眼了。

自己喜歡的人趴在桌子上，溫順的任憑別人予取予求，丁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而伏在他身上的男人貴氣、俊朗、優秀，無論哪方面都比他強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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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貍胸口悶得厲害，他避開視線，把帶上來的午飯放到桌上，擺出平常嬉皮笑臉的意思，擠出調侃的語氣說，“搞完了記得吃飯，別死在宿舍裏。”

謝春紅沒說話，全身都在顫抖，巨大的黑暗從內心深處襲來，整個把他拉進絕望的深淵中。

沒錯，這個場景他壓根沒辦法解釋，任誰看到都會誤會。

但是他媽的蕭貍你生氣敢不敢說出來？這算什麽啊！我算什麽啊！

他對自己沒有一點信任，也沒有一點眷戀，就這麽拱手讓出去了。

謝春紅心底冷了一片，那裏堅守着生長的感情漸漸枯萎、死去。

“紅紅，我們能這樣過多久啊？”

“有一天算一天呗，想那麽多幹啥？”曾經，謝春紅是這麽回答的。

要是蕭貍後來再問一次，他可能會毫不猶豫的說我想跟你到天長地久。

……去他媽天長地久。

都去死吧。

邢肆感受到掌下這個人悲憤的顫抖，他饒有興致的看着強裝無所謂的蕭貍，帶着濃濃優勝者的笑意說，“出去的時候，記得關上門。”

蕭貍咬了咬牙，轉身準備出去。他最後看了自己喜歡的那人一眼——

邢肆微微垂眸，思量着應該怎麽處理現在的情況。

難道真的繼續做下去？他倒是不介意，可那樣就真的要把小柒擺脫的事搞砸了。正想着，旁邊傳來銳利的氣息，邢肆迅速躲開蕭貍的拳頭，手下松了力道。

“要出去的是你吧，”蕭貍擋在謝春紅前面，憤怒地瞪着邢肆，眼底暈開一片血色，“滾！”

他剛才也是被沖昏了頭，才沒在第一時間看出來，那個人…不是自願的。

只要有點腦子他就該想到，其實謝春紅從頭到尾，都不是會亂來的人。就連他們的相遇，都是個意外。

“啧，”邢肆端端退後兩步，靠在床架上，氣定神閑的看着爆發出全身怒火的蕭貍，“讓我滾？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誰說分手了！”害怕他再過來，蕭貍防備的瞪着邢肆，從床框把手伸進去拉出一條毯子，兜頭把謝春紅整個裹住。

觸碰到的瞬間，才發現這個人在發抖。

相處這麽久，謝春紅這麽脆弱的時候他只遇到過一次。

兩年前，謝春紅第二次到遇見他的酒吧，卻看到想找的人在跟其他人談笑風生，舉止親昵，“蕭貍？”

蕭貍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到想了幾天的人，笑了，“你又來了啊，今晚還找嗎？”

“小哥長得不錯啊，來加一個怎麽樣？”

“滾！”蕭貍想都不想就拒絕他的要求，伸手去拉謝春紅，才發現他在發顫，“…你怎麽了？”

“我擦，不會吃醋了吧？長得這麽爺們！”那人受不了的搓搓胳膊，說，“我跟蕭貍沒啥關系，我倆都是1。別誤會啊…這年頭的受，果然性格都娘兮兮的”

“你閉嘴吧，有多遠滾多遠了！”蕭貍踹開他，再面對謝春紅時有些尴尬。

說到底他們只是做過一次，就算自己惦記上了，那也沒名沒分的，不好亂哄。

蕭貍琢磨了會，還是拿出以往吊兒郎當的語氣說，“你別放心上，吃醋啥的…”

“誰吃醋了？”謝春紅不想讓蕭貍覺得自己娘氣，斂起所有的情緒說，“不就是當炮|友嗎？我想好了，走吧。”

裴木說謝春紅是個敏感的人，他不信。相處的兩年裏，他喜歡的人暴力焦躁，毛病太多，蕭貍總是順着他，小心翼翼的維持這份情感。

兩年裏，他一直覺得謝春紅不喜歡他，頂多就是拿來當個按|摩棒用。

蕭貍久違的想起往事，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沒分手啊，”邢肆略一挑眉，問，“你說沒分就沒分？”

蕭貍臉一下子白了。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些什麽。

“滾…”謝春紅啞着嗓子說。

蕭貍顫了一下，手慢慢從他肩膀上挪開，剛才的氣焰瞬間萎了。

這兩個人真是越開越覺得好玩，邢肆想着，琢磨着再搞點新的玩法，就聽謝春紅喑啞的說，“誰他媽讓你走了？你什麽時候能學會聽懂人話！”

蕭貍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護在謝春紅前面，拿出前所未有的防備和警戒，豎起毛說，“聽到沒，快走！”

“呵…”邢肆看他毫無威懾力的樣子，總算滿足了惡趣味，挪開金貴的步子慢吞吞的往外走，“我還是能聽懂話的，不過…希望你們下次別鬧分手了。”

蕭貍惡狠狠地瞪着他。

“我覺得你跟你男朋友，都挺好玩的。”邢肆最後說完，貼心的替他們鎖上門。

宿舍裏陷入徹底的安靜，謝春紅蒙在毯子下面，半天沒換姿勢，也沒開口。

隔了會，蕭貍拿過提上來的東西，“先吃飯吧，你胃不好。”

去拆包裝時，他緊攥的另一只手終于松開，掌心裏掉出一個沾滿血的碎鑽耳釘，落在謝春紅視線裏。

謝春紅盯着看了半晌，伸手把耳釘抓過來握住，手腕上還有兩道明顯的紅印。

蕭貍忽然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以前他們吵架的，多以上床收尾。總算意識到謝春紅可能對他是有感情、大概是喜歡的，蕭貍整個人都迷茫了。

要怎麽哄他啊？像裴木哄邢柒那樣？

別說他做不到，估計謝春紅也會膈應。可又不能放着不管，否則…

否則他這輩子可能要孤獨終老了。

謝春紅裹着毯子，慢慢坐起來，接過蕭貍遞來的筷子，埋頭狼吞虎咽的往胃裏塞。因為吃得太快，他不小心嗆了一下，跟前立刻有人送溫度正好的水過來。

蕭貍拉開凳子坐在他旁邊，靜靜看着謝春紅吃完飯。

結束午餐，兩個人又陷入沉默中。最終，是蕭貍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

“謝春紅。”蕭貍第二次叫他名字。

第一次是在認識的時候，他說，“謝春紅？你這個名字也太俗了吧！”

謝春紅擡起頭，定定望着他。

“我不道歉…你別原諒我，一定別原諒我。”蕭貍望着他，第一次這麽認真的看進謝春紅的眼睛裏。

他五官硬朗，一臉純爺們的氣質，讓人很容易忽視他的眼睛。其實他眼睛很幹淨，純粹，好看，黑白分明。

裏面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就是個渣。”蕭貍說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眼裏的人影還在，從兩年前開始，就一直只注視着自己。

“你确實渣。”謝春紅說。

“對啊，沒見過比我更渣的。”蕭貍自嘲的想笑笑，嘴角卻沉重的擡不起來。他說，“你還願意跟我這個渣過嗎？咱們這次不當炮|友，不做床伴，也不搞對象了。”

謝春紅裹着毯子看着他，等這個渣男繼續往下說。

“咱們奔着過日子來，往後還能活幾十年，我都守着你，給你當按摩|棒。要你老了，不樂意用了，我們就搭個伴找地方養老。”蕭貍說着說着，居然真的想到他們未來，白發蒼蒼一起到老的時候，“你看成嗎？”

謝春紅平平看了他一眼，“你這算是求婚嗎？”

蕭貍咬咬牙，痛快地承認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