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夜回到

“我明白了。”漂浮在大樓外面半空中的烈焰英雄如此沉聲道，“雖然我很讨厭一個家夥，但是他曾經說過——犯罪者的眼睛裏燃燒着無法熄滅的熊熊火焰。如今我也非常贊同這句話。”

“是嗎，講得很有道理，希望有機會親自見到他再聽一遍這樣的評價呢。”涉川曜無所畏懼地笑了笑，單手插在口袋裏的左手不動聲色地摁了個手機鍵。

安德瓦的嘴角抽了抽，真是個冷靜又瘋狂的敵人。

“你不會有機會的。”

因為你今天就必須伏法！

砰！砰！砰！

話音剛落，安德瓦便聽到身後的另外一棟大樓裏傳來洪流咆哮的聲響，伴随着什麽東西被撞開的動靜，他察覺到異樣。

那是機械的洪流在空中奔走，是人類工業結晶的怒吼與歡呼。

他一回頭，碧綠的瞳孔就猛地縮緊了。

——無數的汽車正蜂擁呼嘯着從立體停車庫的高樓裏撞出來，那些無人駕駛的汽車像是突然被什麽意識給統一操縱，集體發瘋的跳樓！

而它們沖撞出來的方向，正好是自己所在的半空中位置！

大規模交通道具操控。

這同樣是黑客手機帶來的能力之一。

如果安德瓦能夠用眼睛看見那些白色的“信號線”，就會發現這七八十根線條全部彙向眼前敵人的左側口袋裏。

“轟！”

眼睜睜地看着這個火焰英雄被一臺重卡車直接正面撞進頭頂的九樓，涉川曜聳了聳肩，像是早預料到這一步的發展。她扯下破破爛爛的電鋸蜈蚣扔回吉他包裏，不管右手被啃得滿手是血甚至骨頭都露出來的慘狀，徑直一手捂着腹部的傷口一邊往窗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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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飛那麽高……我讨厭擡着頭跟人講話。”

嘀咕着這句話的女孩子一個縱身就跳出了玻璃破損的八樓平臺，而在她的下方，七八十輛無人駕駛的汽車化作暴怒的鋼鐵洪流，義無反顧地沖向寫字樓和地上的大街。

距離她最近的那部白色跑車突然露出天窗，涉川曜分毫不差地直接跳進了駕駛位裏。

“砰砰砰！”

密密麻麻的車輛撞擊在地面上，大部分都沒什麽事情，只有少數幾輛車不太走運，直接側翻爆炸，金紅色的火焰與爆炸幾乎占據了半條街道。但是這個場景也已經足夠了，只見路人驚叫着躲閃而開，所幸大部分人都有個性，因此這麽多突然失控的高速車輛出現也只是造成一些受傷情況而沒人被砸死。

涉川曜用受傷的右手捂住腹部，手心裏還攥着沾滿血的黑客手機，她左手握緊方向盤，任由白色跑車夾雜在滾滾發瘋的車流在這座城市裏逃竄。

當跑車跑出去還不到一個紅綠燈的距離時，寫字樓裏突然爆發出讓人側目的狂躁赤焰，半截被燒毀的重卡車被彈了出去。

“你跑不掉的！”安德瓦外表有些狼狽的沖出來，但明顯沒有受到什麽傷。這個目光兇狠的職業英雄在環顧周圍一圈後很快找到了混亂的源頭方向，當即以火焰為推力，呼嘯着飛去追殺。

與此同時，警察也收到了不少市民的報警。紅藍燈交織的光輝照映下，十幾輛警車緊急出警攔截。

開車逃命的涉川曜一邊将腦海中的路線圖與導航對照，一邊抓緊時間黑進那些試圖攔截自己的警車操縱系統。

要知道，跑車後面還有個會飛的火焰英雄正怒吼着來抓她呢。

啧啧，出動那麽多人手來抓我一個柔弱少女，至于嗎。

兩輛警車忽然一左一右地從兩邊街道沖出來，車頂的廣播播放着命令她停車投降的聲音，然而警車試圖左右夾擊，正好路邊兩排種有大樹，涉川曜操控手機的手指一動，兩輛警車就不受控制地分別左右轉動方向盤，直接一頭撞在了大樹上！

雖然這個程度不至于讓車裏的人當場去世，但車子絕對是追不上了。

眼看堪堪甩掉了這兩輛車，可是緊接着有更多的警車從四面八方沖出，将她逼向某條道路——那是一座用于通車的海濱大橋。

眼看前方警車并成一排成為攔截路障，警察們躲在車後用槍瞄準着高速沖來的跑車，四面茫茫是大海，後方有四五輛警車狂嘯着追過來，再加上安德瓦即将趕到——堪稱上天入地的圍堵。

這可怎麽辦呢？

沒關系，這難不倒一個合格的頂級黑客。

涉川曜這次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揮動這座城市為武器”的意思了，因為在下一秒，剛剛跑車跨過的地下埋線管就被她用手機點爆，驚人的爆炸聲和火焰從原地炸開，硬生生逼得後面那幾輛車不得不打着旋兒急剎車，還差點被更後面的警車成功追尾，險些措手不及地撞進一旁的大海裏。

于此同時，路障下方的道路忽然彈出一排阻隔樁，把原本陳列好的警車路障給直接掀翻出一個口子。

“什麽！”

警察們只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就感受到白色的狂風從自己等人的身側毫不減速地沖了過去。而僅僅幾秒鐘之後一股灼熱的狂風同樣從他們頭頂吹過。

指揮者因為恥辱而氣得臉都紅了，“開火！”

十幾只槍口對準跑車後方，槍口噴出連成一片的刺眼金色光焰，金屬彈殼如雨水般接連不斷地落在地上，彰顯着這次的攻擊絕對不是小打小鬧。

托如今全民個性化和濫用個性的敵人層出不窮的“福”，這個社會的警察們也比涉川曜上輩子所在的那個世界更加幹脆利落和經驗豐富，無論是從警用裝備上還是戰鬥意志來說，都遠甩和平普通社會的警察們一大截。

涉川曜意識到自己算漏這一點時，左輪胎已經開始瘋狂打滑了，距離失控只有一步之遙。

糟糕，被打爆了輪胎嗎？

同時她通過倒後鏡看見了那位氣勢洶洶的火焰英雄距離自己已經不過二十米遠了，巨大的火球在他手中凝結——于是一個大膽瘋狂的逃命念頭驟然生出。

也只能這樣做了！

她一咬牙，朝着左邊打死方向盤，滿是彈痕的白色跑車頓時一頭撞向最近的大橋護欄。

竟是要跳海逃生！

安德瓦眼露決絕之色，“休想走——”

他不再猶豫，手中的巨大火球激射而出，正中飛馳在半空之中，無法躲避攻擊的白色跑車！

轟隆！！

這輛穿過三個街區的瘋狂跑車在距離大海之上僅剩最後一點距離的空中爆炸，這被高度壓縮和凝結的火球絕對不是普通貨色，至少看它反複爆炸後産生的氣浪和沖擊力就能看出來了。

巨大的火球反複爆炸的同時裹挾着裏面的車輛殘骸，一頭栽進碧波之中，頓時大量白氣冒起，發出讓人心安的滅火聲音。

安德瓦漂浮在半空中，目光嚴肅地注視着這片大海，并未察覺到這附近有誰突然露出水面的跡象。

此時幾個警察也持槍趕來，神态尊重中又帶着一點敬畏地問道：“安德瓦先生，您當場擊斃了罪犯嗎？”

安德瓦的綠眸子死死盯着波濤起伏的大海以及漸漸消散減少的白煙，語氣生硬地說：“在沒見到犯罪者屍體之前，只能暫時稱其為‘失蹤’。你們馬上組織人手和船只打撈車輛殘骸，晚點把檢查結果告訴我。”

“明白了！感謝您又一次的出手相助，安德瓦先生！”

“嗯。”安德瓦倨傲地點點頭，“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說完他便不等警察們有什麽意見，直接沖天而起的飛走。

警察們也毫無不滿情緒，一臉崇拜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雖然一個是官方組織一個是民間事務所英雄，但是雙方的合作從來不在少數，甚至可以說是相輔相成才維護住整個社會的基本穩定和秩序。因此警察們都很習慣回頭把檢查結果發一份給幫忙的職業英雄。

那麽涉川曜到底去哪裏了呢？

時間撥回五分鐘前，當通過後視鏡看到那個散發着強到隔着車子鐵皮都能察覺的能量火球朝自己撲來時，涉川曜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

回去得買個新墨鏡了。她嘆息着松開方向盤，任由車輛下落的同時擡手取下鼻梁上的墨鏡。

這個墨鏡的備注裏有一條很微妙的說明——破壞它時，足以産生最小當量TNT炸藥的爆炸效果。

與此同時，該爆炸，不會對使用者産生任何傷害。

換而言之，在敵人殺死她之前，她先自殺！這就不會被別人所傷害了！

很好，這邏輯很強，這特麽簡直就是自殺界鬼才産品，鄰居先生說不定會很喜歡這種墨鏡。

……希望當初不是自己看錯了備注，否則就真的要二度自殺成功了。

如今的涉川曜只能抱着賭一賭的心情，用力捏斷墨鏡架子。

只是在掐斷墨鏡前一秒，那份擔憂依舊在心中徘徊不去……很正常吧，這就跟自殺者要對準自己腦袋扣動扳機，或者狠下心來在手腕動脈上用力一劃那樣，誰都會抱着這份複雜到死的糾結難以說清楚。

算了，反正……

“生死有常。”女孩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此平和地嘆息道。

金紅色的光焰在她掌心中如同花一般猛然怒放，在這遲緩得宛若一個世紀的一秒鐘，涉川曜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正如同胸膛裏的心跳聲那樣，它們都平靜而綿長。

縱使下一刻就會面臨死亡，她發現自己的靈魂是如此寧靜。

……真奇怪，這種感覺，好像并不陌生。

作者有話要說：

“伏聞生死有常，難逃定數。”

出自《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在五丈原給劉禪的上書，在那之後我們都知道了丞相的結局。

這句話的悲劇意味非常濃烈，但阿曜覺得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定數就擺在那裏，坦然受之即可。

不知有沒有人看過《大魚》這部電影，裏面的男主人公據說在幼年時見過女巫，在女巫的眼睛裏看見過自己未來的死亡——從那以後，他就不再畏懼世間的任何困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命數如何。

其實阿曜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命數是怎麽樣子的，但她已經努力變得很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