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手機話費

博商拓武今天一大早就開始忙碌起來。

雖然還是個高中生少年，但在周末和假期之餘，他和自己的寵物倉鼠都會努力幫哥哥搞周邊工作室的生意——一般來說，網絡交流方面交給倉鼠，他和叔叔這些親人幫忙做現實中的物流打包業務。至于最重要的周邊定制工作則是交給有相關個性的哥哥博商匠也。

熱情的少年熟門熟路地煮好了牛奶、烤好面包，還在上面加了個金燦燦的香煎荷包蛋，方才捧着裝有食物的大鐵盤跑去位于地下的手工加工室。

“哥哥，早上好！”博商拓武元氣滿滿地用腳踢開虛掩着的大門，側着身子溜進去。

博商匠也是個看起來很嚴肅、很寡言的年輕男性，他的臉色很蒼白，身形消瘦——讓人第一眼就覺得這是個病人。

事實上……他的雙腿上蓋着棕褐色的大毛巾，整個人坐在輪椅上才能移動。

“早安，拓武。”

坐在輪椅上的博商匠也始終盯着晨間新聞，沒有回頭。

“怎麽昏昏暗暗的看電視，也不開燈，對眼睛不好。”

少年人嘀咕着說，放下餐盤後又跑回門邊去開燈。

“唔。”哥哥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依舊盯着新聞上的最新犯罪動态和通緝令。

其實拓武一直很尊重自己的哥哥，自從爸爸在自己5歲的時候死于一場意外災難事故、媽媽選擇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後，是天生雙腿殘疾的哥哥用雙手和個性撐起這個支離破碎的家——無論是如今的住所和工作室、還是自己的學費與各類生活開支，全是靠哥哥一人支撐。雖然有叔叔一家的幫襯沒有那麽艱難，但他對于哥哥是非常尊重和愛戴的，這次跑去東京漫展搞銷售也是他一個人和叔叔家的堂哥兩人，至于親哥則是待在家裏哪也沒去。

這個時候，拓武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了，他擡起頭一同看向電視機裏的新聞，裏面的主持人正用義正言辭的語氣譴責着這些社會上最新出現的職業敵人，公布通緝令和賞金，同時鏡頭裏反複播放着這些敵人的兇殘行徑來提醒市民們到底有多危險。

然而當一個僅僅只有幾秒鐘的鏡頭滑過時，博商拓武的臉色變了。

他意識到了什麽。

“這不是這次的東京漫展……哥？你看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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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博商匠也眯了眯眼睛，電視機的瑩白色光芒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冷靜。

“我不會看錯的——我自己親手制作的産品，是不會看錯的。”

他像是要說服自己那樣重複了一遍。

“那、那現在怎麽辦？”博商拓武很緊張，因為那幾天在漫展上賣出的周邊産品可不止一件兩件，畢竟堂哥的能力很适合物流所以他們一口氣帶了三四百件周邊商品過去……也就是說，有新的職業敵人出現在漫展的買家裏？會是誰呢！

“刺客印第安戰斧，你還記得那件吧。”博商匠也盡可能言簡意赅地跟弟弟解釋，“今天晨間新聞第17分26秒的時候，【幻武】的鬥篷被立體機動裝置的固定器掀起一角，一閃而逝，那個在腰帶上露出的把柄——是刺客戰斧的握柄。”

雖然新聞裏播放出的都是經過精心剪輯的短小零碎片段，但不妨礙博商匠也隔着屏幕一眼認出自己的作品。

對于他這樣經常與各大高端英雄裝備科研所合作的高級模型工匠而言，每個作品都是“孩子”——哪有當父母的人會認不出自己孩子？

然而他卻看見自己弟弟的臉色一點點地變得煞白。

“有人選了？”他平淡地問。

“……嗯。”冷汗從博商拓武的腦門上流下，“她會是壞人嗎。”

“女孩子？”哥哥有些詫異，但還是搖搖頭，“不知道。”

“诶？可【幻武】都被警方通緝為C級了……”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哪裏是一張嘴巴就能說得清楚呢。生活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口蜜腹劍、黑白颠倒之事我們見得還少嗎。”博商匠也平靜無波地回答道，“你立刻聯系她，讓對方來見我，因為我對她的個性很感興趣。”

“如果涉……對方拒絕呢。”

“你就告訴她，我會立刻報警——對于警方而言，有購買地址與聯系電話就足以查出一個人的所有真實身份了。”

“如果她還不想那麽快被抓，就會來這裏的。”

同一時間，涉川曜正抱着筆記本電腦坐在離地至少五十米的高架橋廣告牌上吃口香糖。

值得一提的是一只軟軟的晴明小人兒正很可憐地躺在她身後的運動衛衣兜帽裏，剛剛一陣天翻地覆的城市跳躍和飛行讓這位平安時期的老人家感受到了何謂“恐高”的情緒。

如今女孩子在和榎田玩那場約定好的“黑客游戲”。

雖然原田正太郎這混蛋市長已經被抓并被展開調查，但是華九會的後續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福岡這邊至少有三個當地幫派看中了他們留下的市場空缺，這兩天如同瘋狗一般互相撕扯、想要吃掉更大的好處。

而榎田給她定的“游戲規則”也很簡單，就是通過黑客手段搜集相關證據，看看在兩天期限之內，誰能搜集到更多致命性黑料。

真是個非常無聊的死小孩。涉川曜想，然後興致勃勃地扛着筆記本與黑客手機，把晴明往兜裏一揣就開着撿來的小綿羊摩托車出門了。

現在，她正一邊咀嚼着Orbit牌的肉桂味口香糖，一邊盯着高架橋下那處戒備森嚴的黑幫物流轉運基地。

海陸空三用無人機被她從精靈球裏摸出來，往下一抛，黑客的“眼睛”就直直地降落往下了。

涉川曜挑來挑去，很快挑中了一個位置相對較裏面的壯實混混。

一根白色的網絡信號線悄無聲息地降落在他身上。

使用4個僵屍網絡，開啓僞造犯罪證據。

僞造完成，幫派絕殺令随機發出。

距離此地最近的黑幫複仇人員會火速趕來處決這個子虛烏有的“叛徒”。

【信息：長永星野，池上會高級混混，日本人】

【幫派絕殺：“背叛你的人已被我找:)”】

【資源：僵屍網絡×2】

涉川曜盯着筆記本屏幕上顯示着的信息，知道這個人難逃劫難了，當即挪開了視線，輕聲嘆氣：“你們為什麽都想吃人口買賣這種人血饅頭啊。”

她跟這位池上會的混混其實無冤無仇，但為了搜集到更核心的情報，只能召喚其他幫派的混混過來把這攤水給攪渾了。

恰巧此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借一盞午夜街頭昏黃燈光，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雙……”

“诶？怎麽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涉川曜看了一眼備注上的【八木老師】，想了想還是選擇接聽。

“喂，是八木老師嗎？”

“是啊涉川少女！”手機裏傳來八木老師那虛弱中帶着中氣的矛盾嗓音，“我聽綠谷少年說好像你這些天都沒晨練，就想問問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這次來福岡走得比較匆忙，女孩子完全忘了通知自己的健身教練和陪練小夥伴。

涉川曜心虛地沉默了幾秒，迅速而熟練地扯謊：“啊哈哈是這樣子的八木老師，我被公司臨時派來福岡這邊出差兩周，因為前些天要封閉式培訓所以一直無法對外交流……”

“原來如此。公務要緊，我能理解的！”

遠在東京的八木老師非常單純地接受了這個解釋，他瞥了一眼旁邊眼巴巴湊過來聽免提的愛徒綠谷出久，繼續不動聲色地問，“等你出差回來，我再幫你把這兩節免費的近戰課補上吧。”

“嘿呀，那多不好意思呢？但還是要提前謝謝您了，八木老師。”

手機裏傳來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聲，只是不知為何，似乎周圍的風聲很大。

當歐爾麥特結束通訊，方才對同樣放下心來的綠谷出久開口道：“怎麽樣，現在放心了吧？人家涉川少女出個差而已，什麽麻煩事兒都沒有啊！”

綠谷出久賠笑着給辛苦的師父道謝：“是是，我放心了。”

也許是他想多了，生性敏感細膩的少年總覺得小姐姐當初說“遇人不淑結果付出很大代價”這件事情……似乎還有很棘手的後續。

啊啊，根本幫不上忙嘛……

福岡，博多區的某座高架橋下。

池上會的基地外圍沖過來四五輛黑色轎車，一群群手持槍械和其他武器的黑西裝猛男跳下車，不分青紅皂白地對準池上會的基地和哨點瘋狂開火。

“你們是哪個組的！為什麽要襲擊我們？！”

“哈？我們是來處決叛徒的，不想死的話就讓開！”

“神經病嗎你們！簡直是在挑釁！弟兄們，抄家夥，擋住他們！”

而作為攪動這一切渾水的涉川曜則是端坐于衆人的頭頂，看着底下之人的混亂火拼，默默地打開了錄像功能。

——到時候說不定靠這條錄像會讓臭屁小孩自覺認輸呢哈哈哈！

此時晴明趴在她的兜帽裏，也總算緩過勁來。

“诶，晴明。”涉川曜忽然說道，“我算是惡人嗎。”

“唔？在下不清楚啊。時代在變，世界也在變，評判一人好壞的标準也會随之變化吧。”

這位手辦精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狡猾，看似回答了問題，實際上什麽實質內容都沒有。

涉川曜撇了撇嘴，正想吐槽點什麽，就感覺脖子後面被晴明用他那溫溫熱熱的小手輕輕摸了兩下，像是在揉小動物的毛。

“不過呢，”晴明微笑着補充道，“無論時代再怎麽變化，善良、犧牲、責任、正義……這些評判良善之人的品質是絕對不會變的。”

“看來我在晴明你的眼裏不算好人呢。”

“哈哈，老板自認為如何呢。”

“……”

為什麽又要把皮球踢回給她？這只說話永遠只說一半的狐貍。

“借一盞午夜街頭昏黃燈光，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雙……”

此時手機又好死不死地再次響起來。

晴明扒拉着她的衣領從肩膀處探頭看過去，發現是【未知來電】。

“老板，你今日業務甚是繁忙。”

“我也這麽覺得，估計是什麽房産中介吧。”

涉川曜皺着眉頭看了看底下還在互相砰砰砰開火的黑幫分子們，想想距離還挺遠的，電話那邊估計也聽不清槍械聲，便直接打開了接聽功能。

“您好，哪位。”

只是當她聽清楚手機那端之人說了什麽之後，表情就微微地變了。

“……讓我去熊本？你在威脅我嗎，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