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我們家是不是有祖傳寫輪眼？”

課間的時候，林競往前桌丢了一排巧克力：“雪姐，咨詢費。”

韋雪正想吃甜食，因此态度十分良好：“大哥要咨詢點什麽？”

“二班的章露雯，你認識嗎？”

“認識，不過不熟，她好像還追過季星淩。”

林競自己也淡定拆開一塊巧克力：“哦。”

韋雪對章露雯的印象超級爛，因為高一的時候，貼吧曾經冒出過一個校花評選的帖子，本來就是無聊人士的無聊産物，大家純粹看個熱鬧。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第一都是羅琳思和章露雯相互交替，和平友好，結果最後一周，羅琳思的票數突然爆飙了兩千，屬于是個人就能看出的作假刷票。

“然後一大波‘正義人士’就來了。”韋雪說，“全部在罵思思，說她虛榮什麽的，反正超難聽，而且還有人提議給章露雯補票，鬧得外校也來湊熱鬧。”

後來當然是章露雯贏了這個鬼扯的“校花評選”，羅琳思全程什麽都沒做，卻莫名其妙被卷進了風波裏，心裏也嘔得要命，還差點影響了期末成績。

林競打開手機搜了搜，那個評選的帖子還在，雖然因為人身攻擊被抽了不少樓層，但依然能看出當初的慘烈戰況。韋雪繼續地圖炮：“反正二班那群女生，只要和章露雯一起混的，腦子大概率不太正常，你為什麽突然想起來問她？”

小林老師面不改色地回答：“因為我也聽說她追過季星淩，就有點好奇，怎麽追的？”

“……各種搭讪吧。”韋雪其實并不太清楚，“還有人傳章露雯家裏的公司和仁瑞有關系，總之你能腦補到的所有天雷瑪麗蘇，她都能給自己套一遍，我一度懷疑這姐是不是活在上個世紀的臺灣偶像劇裏。”

林競樂：“我發現你嘴也挺毒。”

韋雪伸手：“還有沒有好吃的？”

林競在桌鬥裏給她翻零食，季星淩剛好進教室，随口問了一句：“你們在聊什麽？”

李陌遠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一邊做題一邊回答：“哦，他們在聊二班的章露雯。”

頭都不用擡一下，就輕松達成“出賣小林老師”這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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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厲害。

林競：？

韋雪又摸走兩包話梅，這才心滿意足地轉回去。林競冷靜地戴好耳機，一語不發，打算祭出“我要好好學習，誰打擾誰死”大法，但大少爺向來不怕死，他伸手扯掉對方一只耳機，又痞又欠揍地湊過來，輕聲說：“哎，原來你這麽在乎啊？”

小林老師：“……”

雖然他罵人時嘴毒得要命，遇事時也很冷靜，但不怎麽禁撩，一撩就熱氣騰騰，一熱氣騰騰就開始怒自己不争，然後大少爺就會受到波及——比如說這次，他就随機收到了一大張數學卷：“晚自習做完！”

“雖然但是，這好像是競賽題。”

“競賽題怎麽了，競賽題難道配不上你。”

“不，是我配不上它！”

季星淩趴在桌子上，側頭看着他樂。睫毛在這個角度看起來尤其長，眼梢微微上挑，牙齒又白又整齊，反正就帥，哪裏都帥。

小林老師不得不往他臉上蓋了一張英語卷：“別鬧！”

季星淩視線被阻隔，手還不老實地去抓，結果被後桌于一舟一巴掌拍回去：“周日別忘了啊，你和林哥。”

林競納悶：“周日什麽？”

“周日他生日。”季星淩坐起來，“叔叔阿姨幾點的飛機？”

“下午四點。”

于一舟也知道林競爸媽來一次錦城不容易，主動提出：“這樣吧，叔叔阿姨是不是兩點多就得出發去機場，那你中午陪他們，三點的時候我讓司機來江岸書苑接你。”

“要你接。”季星淩往後靠了下桌子，适當表達不滿。

于同學上道：“我請客不得有點誠意嗎，至少得象征性客氣一下，但其實根本沒打算派司機。”

林競笑着說：“不用接，我打車過去，地址給我就行。”

“他家小區破事兒特多，自己的車方便一點。”季星淩轉過身，“中午你們還是去老地方吃飯？那我不去了，下午再和林競一起過來。”

于一舟嘆為觀止：“服。”

“服個屁。”其實還真不是大少爺重色輕友，主要他反正不怎麽能在外面吃飯，不如趁機推了。下午是半露天的BBQ，晚上再切切蛋糕，因為兩家人關系一直好，所以胡媚媚早就找好熟悉的餐廳，包攬了幹兒子生日會需要的所有燒烤食材——其實是為了親兒子不露尾巴，也是很操心勞力。

林競小聲問：“你們關系這麽好，缺席會不會不太合适。”

“我們兩家人本來就還要再吃一頓飯，中午不去無所謂。”季星淩說，“你也不用着急，四點再出發一樣來得及。”

林競本來想和他商量一下禮物的，但想起莎士比亞《四大悲劇》，還是及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抽空去運動店挑了對網球拍。

季星淩知道之後，果然：“你都沒有送過我。”

“我明天就可以送你。”

“不行，不要了，我不能接受排在于一舟後面。”

“……”

就是心累，非常心累。

周六周日兩天，商薇幫兒子炸了許多丸子，又做好紅燒排骨和餃子冷凍起來，把冰箱塞得滿滿當當，才和老公踏上了回寧城的航班。

季星淩坐在桌子上問：“阿姨早上給你說什麽了？”

“說讓我好好謝謝你。”林競打開衣櫃，“還說要我多輔導你的學習，争取期末上五百。”

季星淩想了一下：“五百真是阿姨說的嗎，還是你假公濟私，就很迫不及待的那種，你懂吧？”

“我不懂。”林競把家居服丢給他，“山海裏能考五百分的人多得是。”

“但肯定都沒我帥，不帥你就不行，因為你喜歡好看的。”

“我記得有人說過顏控很膚淺。”

“不膚淺，一點不膚淺，小林老師顏控得特有深度！”

林競懶得和他貧，自己套了件墨綠色的夾克外套，他平時很少穿這種顏色，顯得臉更白，唇色也淺，看起來有些冷冷的。

“你頭發好像長了。”季星淩看着鏡子裏的他，伸手揉了揉，“哪天我陪你去剪一下。”

這句話說得溫柔又随意，空氣裏也泛起小情侶的甜，林競心裏一軟，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就又順手一抓，在他腦頂上豎了個揪揪：“噗。”

“……”

算了，季星淩你還是出去吧。

于一舟家住在秀麗湖，雖然名字聽起來略顯土鼈，但卻是錦城最有名的高端別墅區。兩人抵達入口的時候，剛好看到羅琳思和韋雪也剛從出租上下來，于是順便把她們捎上車，一起帶了進去。

“琳姐！”葛浩正站在大門口等，苦着臉說，“我正準備去接你，你有沒有看見我微信？”

“在車上沒注意。”

“于哥只叫了二班幾個男生，結果他們又帶了幾個女生過來，就……你不喜歡的那誰也在。”

羅琳思皺起眉，看起來不大高興。

“于哥也沒轍，總不能趕人走。”葛浩趕緊補充，“你知道的，于哥每年生日場子都鋪得特大，他已經給咱班預留了一塊烤肉區，不和別的班在一起，不一定就能和她們碰到。”

來都來了，羅琳思總不好立刻走人，就只“嗯”了一句：“我沒關系。”

季星淩和林競不大方便插手女生間的矛盾，都沒怎麽說話，只有韋雪攬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兩句。烤肉區在別墅區公用的半露天花園，當初設計時就是為了方便賓客聚會，所以冬天也不會太冷，還可以直接挪去旁邊的長廊客廳，就像葛浩說的，場子确實鋪得大。

但鋪再大也架不住事有湊巧，季星淩他們五個人進來的時候，剛好趕上蛋糕店人員送蛋糕，許多女生都過來湊熱鬧，章露雯她們也在。

當代高中生還是很八卦的，所以現場絕大多數人都知道羅琳思和章露雯之間的矛盾，同樣的，絕大多數人也知道章露雯喜歡季星淩，前幾天好像還在操場上摔了一次，結果大少爺理都沒理地揚長而去，許多看不慣她的女生私下全當笑話來說。

“我們班在那邊，于哥也在。”葛浩盡職盡責，生怕會引發什麽不愉快，幹脆直接拽走了一班兩個姐。季星淩和林競也跟了過去，小林老師一邊走一邊說：“你真不理章露雯？她貌似一直在看你，她是因為你才來參加這個生日會的吧。”

季星淩很警覺：“你又想套路我什麽？”

“沒，我就想探求一下你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有什麽可探求的，就不喜歡呗。”季星淩找了個沒人的燒烤爐，叫服務生換了新的炭，“一般這種事情，難道不就是她喜歡我，我很有禮貌地拒絕，然後大家都識趣地再也不提。哪有一直死纏爛打的，那多沒勁，而且你也會吃醋，你一吃醋就瘋狂套路我。”

“最後兩句話可以不用說。”

“嗯。”季星淩笑着把肉翻面，“這牛排看着不錯，我給你弄一塊，喜歡幾分熟？”

“就你的廚藝，随緣熟。”林競擰了擰玫瑰海鹽的瓶子，“扇貝是不是得放檸檬，我去切一點過來。”

五分鐘後，端過來一盤亂七八糟、形狀各異的新鮮檸檬。

季星淩問：“怎麽這麽久？”

林競回答：“因為我把手切破了。”

“……”

小林老師就是這麽矜貴，十指只要一沾陽春水，立刻出事。

“沒事。”季星淩安慰他，“以後保證不讓你做飯。”

“我發現你還想得挺長遠。”林競幫忙翻肉，“早戀都沒有成功，就已經安排好了将來由誰做飯。”

“那你要不要了解一下別的安排。”

林競一聽他這不懷好意的語調，就知道八成要開始向着少兒不宜的方向瞎撩，于是決定先走一步。結果放烤盤的時候沒小心，又在手背上燙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嘶。”

季星淩是徹底地服了，帶着他處理好傷口後，就把人按在室內沙發上坐好：“從現在開始，哪都不許去，絕對禁止接觸任何明火和刀具，記沒記住？”

于一舟靠在旁邊，打游戲順便牙酸：“差不多就可以了，這麽小心翼翼，你為什麽不幹脆弄個玻璃罩子把林哥罩起來。”

“因為你家沒有。”

于一舟：“……我靠你居然真的想過，你好變态，你們每天在家都玩什麽變态游戲。”

小林老師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無辜被連坐進“變态”的範疇，就很冤。

于一舟游戲打到一半，葛浩在外面叫他出去，于是把手機丢給季星淩：“盯着，別掉級啊。”

林競平時很少玩手機游戲，最高水準也就開心消消樂，好奇地湊過來看了一陣：“好玩嗎？”

“嗯。”季星淩被他擠得不方便，幹脆換了個姿勢，手臂圈過對方的肩膀，把手機往過偏了偏。

懷裏的人依舊有一股淡香，他低頭蹭了蹭：“乖，你頭發擋我視線了。”

林競默默往下縮了縮，後腦靠在他胸前。

過了一會。

“季星淩你心跳為什麽這麽快。”

“因為隊友打得太爛。”

“真的？”

“……假的。”

“那是什麽？”

“是我剛剛心猿意馬了一下。”

“因為我？”

“要不然呢？”

林競反手捏捏他的下巴：“嗯，我知道，故意問的。”

季星淩笑着丢下手機：“要不要喝酒，我去拿兩瓶。”

“方便你酒後胡作非為？”

“我确實沒想到這麽長遠，不過要是你需要，也行。”

“做夢吧，沒考到500之前一切免談。”林競推開他，“我不喝酒，剛看到有人拿果汁。”

季星淩在地上一堆塑料袋裏翻了翻，還沒找到他喜歡的奇葩混合果汁，就聽到外面傳來“嘩啦”一聲，像是有東西被打碎，人聲也亂哄哄的。

林競往窗外看了一陣：“得，好像兩撥女生真起矛盾了，去看嗎？”

“于一舟能處理好。”季星淩不以為意，“放心，這是他的生日，沒人敢砸場子。”

“但……不會真的是為了你吧。”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除非你想讓學校裏傳我為某某出頭的謠言。”

小林老師果斷閉嘴。

季星淩把果汁幫忙擰開，又給葛浩打了個電話，果然，說是一班和二班的女生因為一點小事起了糾紛，香槟塔是不小心被打碎的，現在已經收拾好了，沒事。

“章露雯剛剛還問我你在哪，若無其事的，真一點沒被影響，這姐也是絕。”

手機開着公放，所以林競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裏。電話挂斷後，他說：“韋雪說章露雯是看多了臺灣偶像劇，也不像啊，古早女主不都是小白花，這種一般屬于女配。”

你星哥就很吃驚：“你怎麽還對這方面有研究？”

“……小時候跟我媽一起看的。”兒童都沒有遙控器選擇權，雖然迷你小林很想看《托馬斯和他的朋友們》，但媽不允許。

季星淩：“哈哈哈哈哈。”

林競也很哭笑不得，靠在他肩膀上繼續看打游戲，兩人誰都不餓，所以直到夜幕降臨，切蛋糕時才出去。

花園裏已經亮起了星星燈，于一舟許願的時間賊短，短到連大少爺都覺得很不滿，把人拎到旁邊無情拷問：“你到底有沒有許願讓我早點考到五百分？”

林競：？

于一舟發自內心地說：“我不僅許願了讓你早點考到五百分，我還每天都想和你絕交八百次。”

這他媽簡直跟中邪了一樣，根本沒法忍。

吃完蛋糕，差不多也就該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季星淩沒讓老馮把車開進來，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對林競說：“我們自己走出去吧，這一片風景還不錯，前面有個很大的人工湖。”

很大的人工湖，聽起來并沒有什麽值得特意一觀的地方，尤其是現在還有點冷。

但沒關系，談戀愛就是要傻氣一點才可愛。

這個時間，林蔭小道上還是有一些遛狗的人，所以兩人也規矩地保持着距離，只偶爾小聲聊兩句。說話時，空氣裏會泛起白霧，季星淩問：“你冷不冷？旁邊的便利店裏有熱飲。。”

“行。”林競說，“那我給姜阿姨回個電話。”

人工湖就在不遠處，林競一邊打電話一邊漫無目的地走，突然看見前面陰暗處，好像站着幾個人，穿着很眼熟……是二班那群女生，章露雯也在。

他頓住腳步，剛想撤，卻又覺得哪裏不對。

似乎有一道影子、一團混沌的霧，或者是別的什麽……正在空氣裏隐隐盤旋着。

林競被吓了一跳，以為自己眼花，于是按揉了兩下太陽穴，再睜開眼睛時，那團霧氣卻已經幻成野獸的形狀，張開利齒，兇惡地向着章露雯撲了過去。

“小心！”他本能地提醒了一句。

混霧驟然消失在了空氣中。

“……”

幾個女生被這一嗓子吓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個無聊男生惡作劇，沒想到居然會是林競，帥哥總是招人喜歡的，就紛紛笑着問：“你還沒打到車嗎？”

“沒……剛剛看花眼了，還以為後面那條狗要撲上來。”林競心還在狂跳，他胡亂往樹林裏指了指，“結果應該只是車影子。”

章露雯主動問：“你是不是和季星淩住在同一個小區，江岸書苑？”

“對，那我先走了。”林競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黑霧，沒什麽心情客套。他一路跑回便利店，剛好撞到季星淩端着橙汁出來，灑了一身：“喂你慢點！”

“季星淩，我好像真的能看到鬼。”

“……”

“我現在完全相信我爸說的故事了。”

“你看到什麽了？”

“我們家是不是有祖傳寫輪眼？”

“不是，沒有，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

我操，到底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妖怪，大半夜冒出來吓唬我的小林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