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速之客

已經說出了那句最難說的話,接下來還有什麽不能問呢？

沈笑盯着他的眼睛說：“對不起是什麽意思？請你明明白白地回答我的問題。”

徐晉向來平靜高冷的神情裏也有了一絲茫然的痕跡，但這種茫然如昙花一現,他依舊穩穩地端在他的高度裏，繼續冷着。

他說：“你還小，感情來得快，但未必能持久。如果你仔細想清楚後還能堅定地跟我說這番話,到時候我會好好考慮的。”

沈笑心裏像是被人居高臨下地狠狠砸了一拳,生疼：“你太自大了，而且還很可笑。仔細想清楚？如果能把感情想得一清二楚,我就會知道你這樣的人根本值得我喜歡,我何必浪費時間在這裏跟你耗？”

面對指責,徐晉似乎并未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妥。他平靜卻萬分肯定地說：“情感應該建立在理智的基礎上。不早了，去睡吧。”

他以一句類似晚安的話生生結束了争論，沈笑徹底失望了，心情像是過山車一樣，經歷了那個最最高處，然後被迅速抛下來，心髒在經歷失重之後，面臨的是倍加沉重的感覺。

她還是勉力擠出了笑容：“我明白了，你選擇理智，而我要的是情感……感謝你無情的坦誠，我會整理好對你的感覺，也請你不要再來動搖我。”

說完，她跑回房間、撲到床上，心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明明自己都有主動追求過男生，也失敗過好幾次，為什麽偏偏現在會這麽這麽得難受……

眼淚就像第一次去徐家公館那日的雨一樣落下來……

她哭了好久，連這一天的黑夜看起來都是傷心的顏色。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整個眼睛都腫了，就算化妝遮了，可同事們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失态。上班的時候還弄錯了好幾個數字，還好同事發現後找她修改了過來。

可她也知道自己狀态很不對，這樣下去只會把一切都弄得亂七八糟。因此她果斷地請了幾天的假，背上行囊就回家去。

坐了一個小時公交加兩個小時渡輪，還有三四種颠簸，終于到了老家的碼頭。

碼頭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沈笑的視線轉了一周，猛然發現：幾個月沒回來老家這裏也變了模樣，就像之前碼頭那邊的爛尾樓又重新動工了。

回家的一路上，她注意到四處都在拆房子，腳邊盡是磚磚瓦瓦的。這架勢真有種要把整個海島上的房子都推倒然後重建的感覺。

Advertisement

不過這裏面還有一些房子完好無損的，其中就包括沈笑家的那一棟。可以這種完好還能保留多久？

沈笑家的房子是二層結構的鄉村小洋樓，九十年代新建的時候還是挺時髦的，地上鋪的白色花紋瓷磚，浴室裏還有浴缸和淋浴頭……只是這麽多年過去，沈媽媽一個人撫養沈笑，供她上學花費就不少，家裏就沒有攢下多少錢來裝修。好在沈媽媽勤勞，她總是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的，也很溫馨。

走到家門口，沈笑有點猶豫：待會該怎麽跟老媽交代呢？

這時候，有一位身着黑色西裝的叔叔從家裏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個戴眼鏡的人。

西裝叔叔在看到沈笑的時候，露出笑臉：“是笑笑吧？都長這麽大了。”說着伸手就來摸沈笑的頭……

沈媽媽就在這時突然從裏面沖了出來，把沈笑拉倒身後，戒備地看着西裝叔叔：“我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你快走吧。”

沈笑有點震驚，進屋之後，她試探地問：“老媽，你這有情況啊？”

她仔細一看，才注意到老媽眼睛紅紅的……哭過？

她一下覺得不對，拉住老媽的手臂，問：“老媽，是不是剛才那些人欺負咱家沒人了！他們叫什麽，住哪裏……”

沈媽媽瞪了她一眼：“瞧你那掄胳膊的樣兒，還想跟人去打架呢？”

見媽媽說話了，沈笑放心了一大半，笑着說：“那可不是，敢欺負老媽，不管是誰，我都跟他拼命！”

沈媽媽被逗樂了：“去去去，少沒個正行的。他們就是來家裏說拆遷的事情，我沒同意。倒是你，怎麽突然回家了都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碼頭接你啊。”

沈笑從桌子上拿了一個蘋果啃：“咱家到碼頭才多少距離啊，有什麽好接的。我……工作太累了，所以請了幾天假回家休息休息。”她可憐兮兮地看着老媽，“老媽，你都不知道我在外面吃的都可難吃了，好想念你做的菜。”

一番膩味的撒嬌之後，沈媽媽都快被攻陷了。

“行，我先給你弄點吃的，等會再讓你老實交代。”

沈笑想：果然瞞不過老媽……

吃着老媽愛心滿滿的飯菜，沈笑感覺身上的元氣又回來了一大半。不過老媽一路跟雷達似的犀利眼神，還是讓沈笑無從招架，只能坦白從寬：“老媽，我跟高斯南分手了，額……勉強算是因為性格不合适吧，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之後喜歡了一個不喜歡我的人……”看着老媽努力憋住笑意的樣子，她委屈地撇嘴道，“你想笑就笑吧，我知道自己給你丢臉了。”

沈媽媽卻笑着張開手臂，像小時候一樣摟住沈笑：“我真是羨慕你啊。你看你還在花兒一樣的年紀，喜歡也是純粹的，不喜歡也很簡單，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這麽愛你的好媽媽能在你受傷之後給你愛的抱抱。”

沈笑渾身顫了三顫，道：“老媽，咱能不這麽自誇嗎？”

母女倆齊聲哈哈大笑。

在家裏沈笑每天就是吃了喝，喝了睡，要麽找老媽練練嘴皮子，日子過得別提多簡單潇灑了。第三天，在老媽不耐煩地趕沈笑去上班而沈笑懶床以示“我還不想走”的拉鋸戰中，家裏迎來了不速之客們。

第一天見到的西裝叔叔又來了，那天戴眼鏡的好像是他助理，還有個司機開着一輛很奢華的SUV載他過來。

在越州混了這麽久，沈笑一看就知道那車子價值不菲，就是奇怪了催人拆遷什麽時候要驚動集團高層了？看着那車子在自家門前停下，沈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恒遠集團另一位高層了，可惜那個人是個混蛋。

這麽想着，她拉上自己房間的窗簾，卷起袖子，活動了一下胳膊下樓去迎敵。

走到一二層中間的轉彎口的時候，她還沒看到一樓的情形，只聽見一道聲音，頓時像被雷擊中。

“笑笑，你下來幹什麽，上去！”沈媽媽一聽見腳步聲就沖沈笑吼着。

沈笑深呼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從拐彎處走了下來，站在老媽面前，和恒遠的高層們對峙。

沒錯，是高層……們。除了那天見到的西裝叔叔，還有徐晉。

再度看到徐晉，沈笑這心裏還是傷心、氣憤的。

但徐晉似乎并沒有因為沈笑的出現而受到影響，他微微一笑，看着西裝叔叔：“陸總，或者您先去外面休息，讓我先來跟他們談一談？”

徐晉的态度讓沈笑不得不注意到那位西裝叔叔了，如果連越州公司的總裁徐晉都尊稱一聲“陸總”，那這個人看來在集團總部裏的級別不低啊。

在這傷心又尴尬的當口，沈笑想到了一個詞：蓬荜生輝。

沈媽媽在這個時候開口：“年輕人，沒用的，不管是你還是別的什麽人來都沒用。這房子我住了二十幾年了，不可能搬走的。”

沈笑必定跟老媽同一條戰線，緊随其後、應聲：“對，不可能搬走。”

陸總點頭道：“也好，不過笑笑，你能陪我出去逛逛嗎，我很久沒來這裏了。”說着，他看向沈媽媽，問，“讓孩子陪我一會兒，可以嗎？”

沈媽媽看向沈笑：“笑笑，你想去嗎？”

徐晉也看着沈笑，目光有點複雜。

這一時間被人這麽注視着，沈笑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心裏也漸漸有些懷疑。在不确定到底是怎麽回事的情況下，她選擇緊緊地挽住老媽的手臂：“陸總，如果你不是來拆我們家房子的，或許我還會帶您去我們這裏好玩的地方走走，不過現在很抱歉，我是我和我媽媽一條戰線的！”

徐晉聽後，似乎笑了一下。

沈笑沒空理會他。

沈媽媽還是想把沈笑往樓上推，她臉色也不大好。

這種尴尬的氛圍裏，陸總微微一笑：“心慈，你不用這麽害怕，我只是來這裏看看，沒想跟你搶，能遇到笑笑也是緣分所至。”說着看向沈笑，“笑笑，讓你們拆房子的是徐總，我就是過來看看老朋友的。”

說完這一句，他終于出去了。

而沈笑卻在砸吧陸總話後頭的意思：所以他并不是代表越州總部來的？還是說……對于徐晉要買下這裏建設會展場館的意思，總部并不支持？

陸總走後，沈媽媽對徐晉倒是客氣多了，請他坐了下來不說還讓沈笑去倒茶。

徐晉從沈笑手裏接過杯子後，說了聲謝謝。而他喝了一口，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沈笑忽然覺得很爽，因為她在茶裏加了點好東西，吃死他！

徐晉之後跟沈媽媽倒是沒聊多少關于拆遷的問題，而是閑談幾句類似人生大道理的那種。

結果他走之後，沈媽媽對他贊不絕口，說：“我是覺得小徐這人不錯，成熟穩重，比現在的年輕人強多了。就是不知道他在公司裏是什麽職位，如果是個什麽部門經理，那就真的是青年才俊了……笑笑，你覺得他怎麽樣？”

看吧，老媽做媒婆的老毛病又犯了。沈笑沖媽媽搖搖頭：“經理哪有空來處理咱這種拆遷問題啊，他就是一小職員，做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的，媽你就別東想西想了。”

恒遠集團的兩位老總入住的是同一家酒店，當天晚上，徐晉帶了一瓶好酒去找陸總。

陸總今年五十出頭，但看起來比較年輕，跟徐晉坐一塊有種了倆兄弟的感覺。

徐晉先敬了他一杯：“想不到在這裏還能遇到陸總，我先幹為敬。”

陸總笑着看他，直誇好酒量。

徐晉謙虛一番，又來一杯：“陸總，您說的老朋友，就是沈阿姨嗎？沈阿姨的女兒我認識，她現在在我投資的一家出版社裏工作。”

陸總繼續笑着：“徐晉，我們倆也算打了這麽多年交道了，就沒必要兜圈子了，你有話直說好了。”

徐晉又是一杯下肚：“陸總真是痛快人，我的意思很簡單：如果陸總是來認親的，我當然樂見其成，不過還是想提醒下您，打破一個家庭二十多年的平靜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即便你曾經是這家裏的一員。”

陸總手裏的酒杯晃了一下。

“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我倒是懷疑，徐晉，你的目的何在？”

徐晉又入了一杯，呵出一口微醺的酒氣：“我家小侄女和沈笑是關系很好的同學，她再三拜托我照顧沈笑。這麽來說，我也算是沈笑的一個長輩，對她的事情自然也會上心。”

陸總打量了眼前的年輕人一番，眯眼：“若真如你所說，你今天看來不是為了拆遷來的？”

徐晉又笑了：“不，也為了拆遷。”

“看來你的目的很明确。”

徐晉道：“之前負責拆遷的人不懂事，竟然拆到沈家來了。我這次來，一來起監督作用，二來也要小懲大誡一番，告誡他們：有的人，我徐晉護定了。敢動她們，先過我這一關。”

陸總搖頭：“好，很好！徐老弟，我就不送你了！”

逐客令下，徐晉起身告辭。

喝了點酒，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徐晉看着那只紅翡手镯出神……

半個小時後，沈笑就收到了短信：下樓。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第二章趕出來了！！！同時為徐boss吆喝一句啊：其實我很有愛，我為自己代言。

PS: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