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真心

唐媽媽任由沈笑用紙巾替她擦掉髒東西,臉上始終挂着笑臉：“好了,笑笑,沒事的,這件衣服我穿很久了，待會回酒店就會換掉。”

沈笑略略吃驚：“阿姨不住到唐禮哥哥那邊嗎？”

唐媽媽笑着看她，別有意味道：“唐禮都跟我說了，我住酒店好不打擾你們啊。”

沈笑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住在一起的事情，頓時紅了臉,解釋說：“我、我現在搬出來了……”

唐媽媽哦了一聲：“害羞了？沒關系的,阿姨在國外這麽多年,能接受這個的。而且阿姨相信你和唐禮都是好孩子,在結婚之前能把握好尺度的,對嗎？”

我和唐禮哥哥很清白好嗎！

沈笑在心裏如此說，可這話怎麽說？

好在唐媽媽問起唐禮的傷勢，不再繼續這個令人窘迫的話題。

被自家老媽教育過之後，沈笑就學乖了，在長輩面前不作隐瞞。她一五一十地把唐禮的傷勢告知唐媽媽，不過在後面添上一句：“阿姨，這幾天唐禮哥哥已經好多了，醫生說回家再養幾天就沒事了。”

唐媽媽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好孩子，阿姨知道這陣子你照顧唐禮很辛苦，阿姨謝謝你了。”

很快兩人到了醫院，唐媽媽見到唐禮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唐禮和沈笑兩人合力勸說好久才讓她止住了眼淚。

沈笑是在唐媽媽查看唐禮傷勢的時候接到的小蘭的電話。

“笑笑，你快點過來嗎，我……只有你能幫我了。”

小蘭的語氣很着急。沈笑心裏瞬間七上八下，問清了她的位置就打車過去。

一路上她都沒挂掉電話，一直在安慰小蘭，讓她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蘭說：“電話裏說不清楚，你到哪裏了？”

十幾分鐘後沈笑到達小蘭提到的餐廳外，見到了焦急等待的小蘭。

小蘭一見到她就拉着她往旁邊去：“聽着親愛的，待會我小叔叔會讓我交代和Eric的事情，你一定要幫我說話。如果他太激動了，要動手，你就擋在我們前面吧……”

“等等……”沈笑面露疑惑，“你和Eric啥事？我怎麽不知道。另外……你拿我當擋箭牌的時候有沒有考慮我的人身安全？徐曉蘭同學，請你回答。”

小蘭聳肩：“Eric在追我，我沒答應，跟他說如果他能過了我小叔叔那一關，我就好好考慮這事。我沒想到他真的不要命地去坦白了……我小叔叔的脾氣，這時候也只有你擋得住。”

沈笑無限咋舌：“你剛才電話裏可不是這潇灑的語氣……”

小蘭笑：“這不是為了把你找來嗎。”

沈笑搖頭：“真怕我忍不住先揍你一頓。你吓死了我都！這事我算是聽明白了，Eric想追你就讓他追，可這跟你沒關系啊，你小叔叔為什麽會動手？”

“因為，我跟他上床了。”

沈笑如遭雷擊，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蘭卻平靜地看她：“別這麽震驚地看我，酒後亂性，我也不想的。”

沈笑托着額頭：“所以你小叔叔也知道這事？”

“我料想Eric不至于蠢到把這事明說出來，不過小叔叔他那麽聰明肯定能感覺出什麽。所以你的作用就來了……”小蘭讨好地看着沈笑，“先別問這麽多了，進去的時候你只要記得你是我這邊的就好！”

還沒足夠時間來消化這些勁爆的消息，沈笑就那樣被拖入戰局，并在接下來的戰局中果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不過沈笑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的幾分鐘裏，唐媽媽和唐禮之間的對話。

飒飒秋風透過窗子吹進病房，唐媽媽起身把半開的窗戶關上，柔聲說：“這麽多年沒見，笑笑越來越漂亮了，難怪你還惦記着她。”

唐禮一邊翻看着報紙，一邊笑道：“知子莫若母。”

唐媽媽在他身邊坐下，替他理了理被子：“這要是在以前，兩家人知根知底，那孩子媽媽也看着長大，你們倆能在一起媽媽會很高興。當然了，媽媽現在也很高興，只不過多年沒見，還要再看看她适不适合做我兒子的妻子。這個你沒意見吧？”

唐禮放下報紙：“媽，我都聽你的。”

唐媽媽伸手撫着他的臉，笑得慈愛：“好兒子，你喜歡的人媽媽也會喜歡的。不過媽媽聽說你們倆之前住在一起？”

唐禮吃驚問：“哪有這回事？媽，你從哪裏聽說的？”

唐媽媽嗔了他一眼：“還瞞着媽媽，笑笑剛才都主動承認了。不過你也別怪笑笑，她跟媽媽說這事沒別的意思，她這孩子實誠，有什麽都不會瞞着。媽媽這陣子就去酒店住，不會打擾你們的。”

唐禮皺眉：“笑笑也太不懂事了，媽，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麽能住酒店呢？跟我回家去！”

唐媽媽柔聲說：“你別這樣說笑笑，她還小。”

唐禮堅定地說：“媽，你從小就教我百善孝為先，放心，以後我和笑笑結婚了，我也會教她孝敬你。”

唐媽媽欣慰地點了頭。

相較于這邊溫和融洽的場面，Eric和徐晉這邊就暴風雨多了。

在徐晉肅臉注視下，Eric大無畏地詳細描述了他對小蘭的感情所經歷的轉變過程，從他去美國探望小蘭開始發現她的獨立與堅強，為之感動，再到他回國後發現自己開始牽挂小蘭，後來又一次次借由工作的名義去找她……把她安排進自己家裏住。直到最近一次因誤會帶來的醋意，讓他徹底明白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小蘭。

徐晉目光觸及Eric的時候真如秋風掃落葉：“然後呢，你想說明什麽？”

小蘭想開口，但沈笑在桌子底下拉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安靜。

Eric看着小蘭，目光堅定：“我希望你同意把小蘭交給我。”

“不可能！”早在Eric開口之前徐晉就已經預備好答案了。

Eric問為什麽。

徐晉冷冷道：“作為朋友，我可以對你過往的風流情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作為長輩，我決不允許小蘭跟你這樣的花花公子在一起。”

“小叔叔，說花花公子就太……”

“你閉嘴！”徐晉厲聲打斷了小蘭後面的話。

徐晉雖然平常看起來就冷冷的，不怒自威，但他也從沒有用這麽嚴厲的語氣說過話。

短短的三個字裏迸發的威嚴讓沈笑吃驚，讓小蘭不敢開口，卻阻止不住Eric那顆跳動的紅心。

“Jim，我知道我的過去很不好，我沒想否認。但我可以保證未來的日子我會加倍對小蘭好，照顧她疼愛她，比你對她還要好……”Eric這樣說。

回應他的是徐晉的不為所動：“所謂的誓言都只存在于熱戀時期，一旦過了新鮮勁，以你的性格如何能保證不出去拈花惹草？Eric我太了解你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你定下來，過去的你不會，現在的你也不會，将來……也許會有那麽一個人，但絕不會是徐曉蘭！女人的青春很短暫也很純粹，經不起你色彩豐富的人來随意塗鴉。”

Eric沒怎麽聽懂最後一句，但他能猜出來是反對的意思，他着急了：“Jim，你不能這麽□□。這個時代已經不興你們古代的那種婚戀态度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跟小蘭在一起，因為我愛她！”

“能愛她多久？你的愛從來都是輕易說出口，卻沒見你哪一次走了心。Eric，不管你說多少次，我這裏都是no。”徐晉冷着臉，沒有絲毫松動。

Eric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輕易出口就不對了嗎？難道所有人都必須像你一樣，明明愛上了沈笑卻死也不肯開口告訴她？明明有機會可以跟她在一起，卻自己不肯把握住？Jim，別用你錯誤的那套來要求所有人！”

Eric氣惱之下的這一番話着實震驚了在場的人。

小蘭聽後，瞬間看着沈笑。

而沈笑面對三雙緊密注視的眼，一時間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表情對他們。原本她是來替小蘭擋箭的，何曾想到Eric着急忙慌之下，反而亂箭掃向了她。

她中箭了，中了一支叫做“真話”的箭。

這箭犀利地把她心裏曾經有過的隐隐的懷疑戳穿了擺在她面前，也讓她今後無法假裝不知地繼續跟徐晉做朋友、哪怕只是作為一個認識的熟人……

Eric反應過來，有些歉疚地對沈笑說抱歉。

沈笑并不在意地看着他：“我知道你這是氣急了說胡話，不會在意的。”

然而這個外國人畢竟還是聽不懂中國話裏的內涵，他竟然耿直地解釋說：“我是生氣，但我沒有說胡話，不信你自己問問Jim是不是love you！”

沈笑很想當場砸暈了這個不谙中國國情的外國人，好阻止他繼續肆意攪起渾水。

在三個人死寂一樣的沉默裏，Eric一如追求真理的學者一樣，固執地問徐晉：“Jim，你都不敢承認嗎？既然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你又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我？有什麽資格來阻止我和小蘭在一起？”

徐晉堅毅的兩頰顯示出他緊咬牙關的怒氣與控制力。

然而他的自制在Eric的一句“你這個懦夫”裏崩潰，決堤如洪水一般從他心裏沖出來的是前幾日穿腸而過的酒氣，還是他壓在心裏很久的“承認”二字。

“是，我喜歡。但你必須清楚，我的承認與否，和你是否有資格跟小蘭在一起完全沒有關系。”

這一番出口的瞬間，徐晉的心裏有了那麽一絲難以言喻的暢快，可他同樣很清楚這之後将帶來的後果……

沈笑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小蘭在她瘋掉之前反握住她的手，靠在她耳邊說：“親愛的，恭喜。”

沈笑毫無威懾力地瞪着她，嘴邊揚起尴尬的笑：“現在最關鍵的矛盾是，Eric想要請求徐總答應他和小蘭在一起而徐總堅決不同意吧？作為局外人，我能否說一句公道話？”

Eric知道這時候沈笑的話很有用，因此之前的犀利都敗下陣來，他求助地看着沈笑。

小蘭從進來之後就一直是置身事外的樣子，反而興趣十足地看着小叔叔和沈笑二人。

徐晉淡淡道：“說吧。”

沈笑嘆了口氣，擯除雜念：“徐總，這話是對您說的。古語有雲，‘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說的是親情，但放在其他感情上也是同理可證的。這句告訴我們。時間不等人，錯過了就是什麽都沒有意義了。”

她停頓了一下，把視線挪到Eric身上：“他的過去确實不堪，但卻未必是錯，至少萬花叢中過的經歷讓他明白露水姻緣來得容易，失去更是第二天醒來的功夫。讓他更渴望一份能在早晨醒來後互道早安、夜晚回家後一起相擁入眠的持久感情。他本可以直接從你身邊帶走小蘭而不打一聲招呼。可是他沒有，因為真心疼愛小蘭的話，就一定希望他和小蘭的感情得到小蘭的唯一的親人，也就是徐總您的一個點頭。只是為了一個點頭，就願意花費寶貴時間、精力和誠意。”

Eric放松下來，雖然他并未完全聽懂，但他能理解的那一部分，已經足夠讓他感到吃驚并刷新他對這個姑娘的印象。

在徐晉凝視着沈笑思索的片刻裏，小蘭和Eric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碰觸，但又很快分開。一如小蘭嘴邊的笑容，瞬間綻放，又瞬間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Eric喪心病狂的質問，我只想說：幹得漂亮！~(^_^)~